第76节(1 / 2)

怀真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温存抚慰,轻声道:“若我是坏人,你便不爱我了吗?”

他不由失笑,吻着她的额角道:“我说的不是好坏的好。何况你再坏,也不会比我更坏。”

“三郎,”她攀住他的肩,定定道:“燕王是你放走的吧?”

他的身躯微微一震,沉默着点头。

“你觉得他如何?”她追问道。

“颇有人君之相。”他如实道。

他对她已无秘密可言,但她却瞒着他良多。比如她为何会知道江南战事的结局,以及他将会遇到的险境。

她的手柔柔抚上他的脸颊,轻触着他的左眼道:“那他为何还要杀你?”

他的身躯不由得绷紧了,支支吾吾道:“刀、刀剑无眼,乱军之中……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三郎,”她撑起身子,俯望着他道:“你不该回来的,走吧,你去投奔燕王吧!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洛阳强。”

他摇头道:“我放走燕王,并非为了投敌,而是突然想起了你的话。还有,两方实力悬殊,如果不放他走,我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死在丹阳。他的确有意招揽,但是泱泱,我不会再相信任何皇帝或想做皇帝的人的话。我不去江南,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总算醒悟过来,她该感到欣慰,可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去吧,三郎。”她的泪水无声滑下,滴落在他唇畔,那样酸涩,那样苦楚。

他的手脚慢慢变得僵冷起来,缓缓摇头道:“泱泱,别赶我走。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我不想离你太远,我若走了,他们肯定会把你嫁给别人的。”

“可是三郎,洛阳容不下你我。就算你在,我们、我们……”她突然伏倒在他胸膛,抽泣着道:“我们没有未来了,三郎,我们再也不可能成婚的。”

他的胸膛微微震颤着,她不敢去看他,耳畔有压抑着的哽咽,她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日间才从谢梅英口中得知萧夫人避居出府的事,她既震惊又心痛。

老天待他何其不公啊,她本不该在这种时候说的,可她无法用谎言去欺骗他,给他虚假的希望和梦幻。

“泱泱,我不会放弃的。太皇太后赐的婚,怎么能不作数呢?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如何能分开?”他带着哭腔,压抑着声音道。

怀真撑起身,看到他面颊上一片血红,愕然道:“三郎,你怎么了?”她慌忙抓过帕子去擦,他却握住了她的手腕,拿过帕子背过身自己去擦。

他知道他确实得离开了,他不能再以这种形貌出现在她面前。若伤口在别的地方还可隐藏,但偏生在脸上,该如何是好?

她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脸蛋贴着他宽厚的肩,虽一言不发,但轻柔的呼吸拂在他颈侧肌肤上时,他的心还是一点点软化了。他无法恨她,就算她赶他走。

“好,”他将她的双手抱在怀里,喃喃道:“我离开洛阳,我想办法把眼睛治好再回来。那样,我们就可以成婚了吧?”

他们谁都知道,并不是这个原因,但谁也不愿去触碰问题的内核。

前些天宋友安回来后,曾拜访过她,并向她讲述了当时的情景。

那一箭原本直取太阳穴,是奔着要他命去的,是他闪躲地及时,虽然中了招,但至少捡回一条命。同行的亲随死伤大半,他是被宋友安和几名心腹护送出扬州境的。

“你走之后,我不会嫁给任何人的。”她忍着胸口溢出的酸胀感,涩声道:“三郎,除了你,我心里没有过任何人,无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你放心,谁也奈何不了我。一起死在洛阳,还是天各一方,你知道怎么选的。”

他缓缓转过来,以沉默应对。

她支起身,轻轻扒开他脸上的黑巾,露出了完好无损的右眼。他没有抵触,只静静望着她,眼中满是凄伤,泪水已经濡湿了长睫。

她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眸,柔声问道:“三郎有何心愿?”

他痴痴地望着她,眼神如蝶翼般轻抚过她的面庞,“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第76章.信仰我会死在雍州吗?我们还能再见面……

怀真震惊地望着他,她以为此情此景下,他会说出什么豪言壮语的。

不曾想却是柔肠百转缠绵悱恻,她有些惭愧地想,也许深情是种禀赋,我终究不及他。

“会有那么一天的,”她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尽力安慰道:“肯定会有朝夕相对的一天,但不是现在。”

她翻身起来道:“我们自己赖床,丢着客人不闻不问,这什么道理呀?”

他哭笑不得道:“我竟然完全忘了他们。”

怀真坐在榻沿弯身着履,回头笑道:“你方才何必费半天劲穿衣服?现在又得重来……哎呀!”

“怎么了?”谢珺忙起身查问。

怀真揉着脚后跟道:“撞得我好疼。”

她俯身去查看,看到榻下的箱笼,笑道:“三郎,这里藏的什么宝贝?”说着便拖了出来。

谢珺窘迫道:“没、没什么,就、就是换、换洗的衣物罢了。”

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态度反倒助长了她的好奇心,“我才不信。”

她像是怕他抢夺一般,迅速扳开铜扣掀开了盖子。

结果大失所望,她还以为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惜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还真就是衣物。

“你为何要藏一箱子破衣服?”她皱着眉头拈起来,一件件抖开,摇头道:“真是莫名其妙,哎,就没有一件完好的,都发黄了,怎么还有这么小的?”

她抬起头,笑望着他道:“莫不是要留着传给儿孙?他们不给你踹翻箱子才怪。”

那是蛰伏在心底不敢碰的刺,也是梗在胸口难以消融的块垒,更是他以为终生不能忘怀的屈辱和怨愤,可是就在她几句云淡风轻般的玩笑话里,一切突然烟消云散。他不愿再对过去耿耿于怀,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遑论伤怀?

从太皇太后的赐婚懿旨下达后,他们母子就彻底反目了。所以这次她弃他不顾,也在情理之中。父母对子女的爱并非毫无缘由,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