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赶到了。这是身为息夫人的无奈,既然祭祖不妥,那就贺寿吧。”
暮春时节,妫翟终于到了宛丘城的王宫内。
“翟儿,翟儿”
妫翟刚下马车便听到一声熟悉又热切的呼唤。她扭头一看,多年不见的妫翚正向她招手。
“姐姐”妫翟眼眶一热,又惊又喜,连连揩泪快步走到妫翚面前。
“几时到的,一路可好”妫翟紧紧握住妫翚纤瘦如竹枝的手臂,忍不住惊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妫翚轻轻移开妫翟的手,将手腕藏在袖内,温和笑道:“傻妹妹,我颠簸这些天,耽误了些瞌睡,消瘦些是自然的,倒是你,婚后越发红润丰韵了。我听说你也要回来,所以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呢。来来来,去我那里坐坐,我要听你说说,我那妹夫是怎么对你好的呢”
妫翟娇羞不已,赖在妫翚肩头,挽着妫翚的手臂往行馆走去。
进入了室内,妫翟这才有时间细瞧妫翚。但见妫翚双眉斜飞,面庞白皙,下巴瘦得尖尖的,眼角向上吊起,竟有了些妖艳妩媚的神态,虽然妫翚的话语依然温和柔婉,但是眉峰骤聚的艳色却是昔年不曾见到的。妫翟忍不住说:“姐姐,感觉你变了许多,以前太柔顺温婉,好像现在比以前有个性了,是不是啊世子待你如何”
妫翚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待我谈不上好与坏,但目前应该是离不开我吧。那么多侍妾婢子,我算是什么,若不改些性子,哪里来的出路既然到了那深宫冷苑,人生苦短横竖是个死,倒不如多花点心思玩玩他。”
妫翟看着妫翚眼眸中散出一点寒光,嘴角挂着微恨,不像是说着夫妻情义,倒像是说着某个仇人,她的脖子上还有一道醒目的瘀痕,紫中带着青。以前敦厚贤淑、与世无争的长姐竟也能说出这样狠毒决绝的话,在洛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妫翟想问,又觉得不合适,于是道:“离不开便好,离不开的都是情分啊。”
妫翚见自己吓到了妫翟,挽着妹妹的手走到妆台前:“我那些事不说也罢。我从洛邑带来几支玉簪,只有你才衬得起,来,姐姐替你簪上。”
妫翚指着铜镜里的美人,羡慕赞道:“瞧瞧我的妹妹,真是姿容绝色,天仙样的美人。息侯一见你,肯定沉醉不知年岁了吧”
妫翟羞红了脸,转过身来冲妫翚撒娇:“姐姐,你取笑我。”回身却赫然见到了长姐系在腰间的佩带早已褪色陈旧,唯有些斑驳的刺绣还有些看得出针法。妫翟更疑惑,长姐一身华丽罗衣,连耳坠都是极为精美,怎么会系上一条旧成这样的腰带呢妫翟再仔细瞧才知道,这便是当年妫翚出嫁时,自己为她绣的两条佩带中的一条。
妫翚低头抚摸着腰带,声音微颤,笑道:“这些年,所幸有妹妹你的这份情谊暖着我了。”
“姐姐”妫翟把头埋在妫翚怀里,心口快要窒息,她想象不出妫翚这些年过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一定不快乐。
“你瞧你们,本来人家都不会哭,这会子倒让你们惹出多少眼泪。”
妫翟与妫翚回过头,见着妫雉挺着大肚子正拿着锦帕浅笑着抹泪。妫翟原本感慨地心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她与妫雉之间,似乎无话可说,即便现在都已嫁为人妇,此刻相见反而不知该有什么姿态与妫雉热络,只好冲她笑了一下。
妫雉却不理会这些,上前来揽过妫翟的肩膀,纤纤细手捏住了妫翟嫩得能掐出水的脸庞,嗔怪道:“第一要罚的就是翟儿,姐妹们一别经年,回来了不知说笑却逗人哭。”
妫翟没有躲过,只能任妫雉轻捏,嘴里也不回话。妫雉松开手,似乎是释怀些了,可转眼又伤感地哭泣起来:“小时候不懂事,不知愁为何物,只凭着小性子跟着姐姐妹妹闹脾气,只以为日子长,好像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陈国似的。到做了人家的媳妇操持起家事来,才知有几个姐妹多好,闹一闹笑一笑,总归有说话的人,如今只能对着那些奴才们吆喝,哪里能找个暖心的人。那些奴才啊,打赏得多便来巴结你给你跑腿,打赏得少了,背后还不知用怎样恶毒的话语诅咒你,到底不是知冷知热的亲人。”
妫翟没料到妫雉能说着这样诚恳的话来,心里一下暖和起来,说:“你如今怀着胎,可不要哭伤了身子。”
妫翚也劝道:“可不是,咱们姐妹仨里,就属你最有福气。头胎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会子说不定又是个小世子呢怎不把我那小外甥也带回娘家来给姨妈们瞧瞧”
妫雉这才收住眼泪,道:“我如今食欲锐减,身体乏力,如若带着我那淘气的耾儿来,不知要费多少心力呢,想要跟你们多处处,便是不能了瞧着翟儿妹妹有些胖了,不知身子有好消息没有”
妫翟笑道:“没有姐姐好福气,还没有呢。”
姐妹三人拥坐在一块儿唠家常,聊到小时候在椒兰殿长大的种种趣事。妫雉颇为诚恳,全然不似婚前的骄狂;妫翚也不像以前那么保守,有些热辣的私房话倒也敢问得妹妹们面红耳赤了;妫翟这几年学得圆融自在,没有了那些因自卑引发的自负,没有了孤高傲世,反更平易近人。婚姻生活的磨炼,给予了姐妹三人不同的后天性格,也使三人相处起来,有了难得一见的融洽。
杵臼的寿宴规格颇高,三位宗女归宁贺寿,都带了夫家不同的贺礼。妫翚的最为尊贵,妫雉的最为华美,妫翟的最为新巧,杵臼瞧着这些礼物,喜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寿宴进行得热热闹闹的,御寇却悄悄拽着星辰到了花园的假山下。
“太子,请赶紧松手,被人看见可不好。”星辰揉着手腕,不敢看御寇的眼睛。
“星辰,你别躲着,你看着我的眼睛。”御寇扳过星辰的肩,无比爱怜的看着她,懊悔说道,“我怎么会那么傻,不知道你的心呢”
星辰哑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御寇,撞见了御寇眼神里的炙热,被吓得赶紧别过头,词不达意道:“太子说什么,我不明白。”
“星辰,你不要骗我,我都知道了。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偏偏你去了息国,我才领悟到你对我的好。你回来吧,到我身边来。”御寇急切地想把话说清楚,越发不知怎么才能说好。
星辰背过身,躲避着御寇,强压自己的心跳,拒绝道:“太子此言,奴婢不敢认。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奴才心里必定要有主子,然而主子心里不一定要有奴才。奴才去了息国,当尽忠息夫人与息侯,请原谅奴才不能在您身边伺候。”
御寇受不了刺激,拦去了星辰的路,将星辰堵到角落里不让她走:“不,星辰,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没有拿你当奴才,而是拿你当我心里想疼着、宠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