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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听了也只得罢了,孟玉楼怕他晚间饥饿,又下厨做了四样小菜,打发他吃两口玫瑰葡萄酒,就留汉子在自己房里睡了一夜,那西门庆吃了酒,已是昏昏沉沉睡去,倒是玉楼一夜没睡,翻来覆去想着日后之事,一面惦记着杨戬来南牢之中可有人嘘寒问暖,又嫌自己多情,不该想他,辗转反侧了一回,天已蒙蒙亮时方才勉强睡去。

孟玉楼睡得昏昏沉沉的,忽觉面上有人伸手刮搔着,还道是西门庆与她玩笑,伸手推了推道:“哥儿,别闹,昨儿奴家不曾好睡,今儿不能打发你了,叫小鸾服侍你早饭吧”

忽听得那人嘻嘻一笑道:“好个不要脸的三丫头,睡里梦里还只顾着想汉子”

孟玉楼听这话倒像是潘金莲的声音,忽然一惊醒了过来,果然看见那潘五姐脱鞋上炕挨着她歪着,叹了一口气道:“还是这样轻狂样儿,你可仔细着,爷这几日一脑门儿都是官司,你再淘气只怕他要打的。”

潘金莲闻言嘻嘻一笑道:“你还做梦呢,睁开眼睛瞅瞅,天光大亮了,那狠心短命的早就起来上衙门去,他在你屋里我敢进房”

玉楼听了,连忙一咕噜爬起来,瞧了瞧,果然外头快到晌午时分,只得叹道:“昨儿他家来,说咱们家遭的那官司不好么陪着坐了半宿,他倒睡得香甜,我统共不曾睡下一点儿,谁知这般没出息,坐到快天亮时反倒睡下来。”

正说着,见小鸾炖茶进来,嗔她道:“你这蹄子,我往日吩咐过你多少遍了,爷上衙门,无论多早就叫我起来,你偏不听。”

小鸾笑道:“奶奶,这事儿不与我相干,是爷心疼奶奶,不让我说的,奶奶早起好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也似的,还掉了几滴眼泪呢。”

玉楼听了这话,方想起自己朦胧睡去时,却见那杨戬浑身是血,手里拿着跟金簪子,向她倾诉离别之情,不想自己倒哭了,想到此处脸上一红,低了头不说小鸾了。

那潘五姐见孟玉楼无端脸红,还道是她又想起昨夜与西门庆殢雨尤云之事,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只是自己两个刚刚和好了,又不好说破,只得嘲笑道:“倒是好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

孟玉楼闻言啐了一声道:“你就别跟着裹乱了,如今都什么时候,谁还有心思想那个,实话对你说吧,如今暂且趁着咱们家的架子还没倒,好生高乐几日,晚了,只怕没有今儿的风流快活可寻了呢。”

那潘金莲此番正是来打听家里官司的,只因她虽然也是得宠的姬妾,到底没上过正经私塾,只会看戏文曲牌,象棋双陆等消遣东西,正经经济仕途学问一概不会,所以那西门庆有了正经事却不与她商议,只对孟三姐说。

如今听见孟玉楼说了这话,心里也是暗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三姐,这话从何说起呢莫不是咱们家的官司犯了不成”

玉楼摇头道:“只因咱们与那杨大人族中有亲,算起来是四门儿女亲家,就从这上面有了株连,虽说如此,一来杨大人的案子还没有审,只怕那赵官家心里有个缓儿,二来咱们家是蔡太师的干亲,就算要论罪下来,也未必惩处太严,如今一切都尚在未定之天呢。”

潘金莲听得糊里糊涂的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男人家的事,奴又听不明白,早知今日,当时何苦来又攀上那一门亲戚,却不是自找苦吃。”

玉楼摇了摇头道:“当日谁又算得准今日之事呢,若都是恁的,岂不成了活神仙了”姐妹两个说着,叹息了一回。

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偏生这一日李娇儿来寻孟玉楼说话儿,顺便也要打听打听家里案子怎么样,来在门首处就听见那潘金莲的嬉笑声音,心中暗道自己因为侄女儿的事,正与潘金莲交恶,此番进去,彼此连忙都不好看。正欲转身离去,就听见里间说起杨戬的案子,不由得站住了脚步仔细听着,越听越心惊肉跳的。

只因她是府里的旧人,虽然还有几分颜色,到底算是美人迟暮,如今西门庆不常到她房里来,自从那一回与侄女儿并蒂花开伺候了一回,虽然挽回汉子心意,没在怪罪她们两个,只是家下人等也都知道自己房里有这样没脸面的勾当,舆情不好,那大房里吴月娘听见了,也常劝西门庆不要行事荒唐,加之最近府中事多,那西门庆竟有好些日子不与自己沾身了,这官司的事情二房里就不得而知,不想今儿因缘际会之下竟在孟玉楼窗外听见了。

李娇儿听了一回,又怕房里有人出来,又怕有人从外头进来,撞见自己廊下偷听,只听了个大概,转身走了。回在二房之内,但见她侄女儿李桂姐兀自打扮的妖妖娆娆,穿金戴银的迎了上来道:

“姨娘去了好一阵,留我自己在房里好不耐烦,到底爷为什么不到咱们房里来了,明明那一夜恁般风流快活的,我在勾栏院里伺候他一年半载的,都不见高兴成那样儿,怎的到了家里倒不敢高乐了”

李娇儿听了,啐了一声冷笑道:“你别看他再烟花柳巷里头是个出了名的好子弟,如今在家里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头一个就怕老婆。

那大房奶奶你也不是没见过,是个好惹的说他如今是朝廷命官了,留宿窑姐儿在家本就不该,何况与良家姬妾同住,花开两朵,传出去舆情不利,几句话就把他劝住了,再说三房里孟玉楼、五房里潘金莲,一对儿狐狸,每日里打扮得仙女儿一样的模样儿,撺掇汉子往他们屋里去,咱们这一对儿烧糊了的卷子能跟人家比”

说的那李桂姐没了兴致,病恹恹地除去簪环首饰,脱了华贵的大衣裳,乌云乱挽往炕上歪着道:“原本当日避祸进来,指望着您老人家帮衬,说句话儿就留下奴家做个第七房侍妾,谁知名份没挣上,倒惹了一肚子官司,还不如当日不出来的好,如今在勾栏院里,恁多年轻子弟,没了你们这一位爷,奴家闺中也不算寂寥。”

一句话道哄动那李娇儿的春心来,因噗嗤一笑道:“小浪蹄子,你虽然是勾栏院长起来的女孩儿,咱们这一行也有一行的规矩,你给我汉子梳拢了,破了身子,又不曾丢开手的,就算你依旧在勾栏院里安身,难道妈妈派你与别人沾身不成好不知羞的小蹄子。”

那李桂姐听了这话,“哎哟”了一声道:“我的好姨娘,如今你是外头来的怎的别人不知道勾栏规矩,你老人家能不知道别说奴家,当日你与那西门公子论交情的时候,不是给他破瓜的,自从你们两个好上了,他有日子不来时,你就没续上裙下之臣了当日我还小呢,穿房过屋不知道避讳的,你跟别处客人睡,早起都是我给你们端茶递水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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