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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烽录 赤军 2319 字 2023-10-02

一缩,陪着笑说道:“爹,你真是神人哩,甚事都瞒不过你”心里说:“你不会连那佛像之事都晓得了吧”

艾布又轻哼一声,向外面努努嘴:“虽道他犯了禁忌,你却未将他搭出去抛在街上,是该谢你哩,可是恁般股糖样粘将上来,又请你吃粥,不尴不尬的定有图谋他唤作甚么,做甚营生”“他说他唤作王保保,河南来的,”雪妮娅红着脸回答,“做甚么营生,我却未曾问起。”艾布皱皱眉头:“你又不晓他做甚事的,便敢与他大街上讲话”

雪妮娅噘着嘴:“也未讲些甚么他说初来大都,问我打听甚去处好耍子来,还要我领他各处去耍”艾布“呼”地站了起来:“你莫不成又应允了莫不成又向真主发誓”雪妮娅跺着脚道:“爹,你说甚么我与他昨日才得相识,孤男寡女,怎好陪他到处去走自是未曾应允他喽”

艾布摇头冷笑,一边走到门边,轻轻撩起门帘的一角,往店堂里看。“这个人唤作王保保么”他突然沉声说道,“我这双眼睛,甚么样人未曾见过只这人哈,是忠是奸,是官是贼,我却识不得也,可煞奇怪”

雪妮娅此后每天一早,都到一品楼去等,一连等了五天,都不见有甚么神秘人物出现。一开始兴奋莫名的心情,逐渐冷了下来,她才觉得自己当初答应那个将死的汉人,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情。也许自己的人生本来就是平平淡淡的,本就不该有甚么新鲜刺激罢。

她每天从卯末辰初,直等到日当正午,才百无聊赖地离开一品楼。王保保总会在她回家的路上出现,又说送她,又说顺便去清真居吃午饭。两人走走聊聊,倒可以排遣一点无聊和寂寞。果然王保保新来不久,对大都城中的许多建筑、风俗,都会感觉好奇,雪妮娅是从小便生长在这里的,于是一一讲解给他听。

既然王保保每天中午都到清真居吃饭,艾布就故意凑上来套近乎,两人逐渐混得熟了,可艾布仍然认不准他是甚么路数。“此人做过官也,”艾布有一次皱着眉头对雪妮娅说,“也当过兵哩。出身不算富贵,也不贫穷直恁诡异,此人究竟甚么来头”

到了第六天,雪妮娅干脆睡个懒觉,直到辰时三刻才来到一品楼,要了个临街的桌子,虽然面向东方,却不时偏了头去看窗外的景致。末茶端上来,她依前样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又要了一碟瓜子,百无聊赖地继续等待下去。

“早知是恁般无趣,不如让爹来呵,”雪妮娅在心里埋怨自己,“那人甚时节才会出现”她心里也不知道把这神秘人物猜想了多少遍,那一定是个男子,八成也是个汉人,却不知道是老是少。他们究竟是南方反贼的奸细呢还是城内撞门扒钱的小贼呢还是反贼的奸细有趣些,虽说遇上了实在凶险

她眼望窗外,想找出父亲躲在哪个角落里监视着自己,左看右看,却仍旧一无所获:“莫不是爹也倦了,不再来了”她又四下望望,猜测王保保今天会在哪里等她:“若我今日早些下楼,还能遇见他么”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楼梯边大笑声起。雪妮娅转头望去,只见三个身披红褐色法袍的西番僧人,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

这些僧人们朝她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互相对望,努努嘴,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雪妮娅赶紧转过头去,却依然感觉到那三个僧人正紧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丝惧意来。

她喝口茶,尽量稳定了心神。忐忑才止,却突然听见耳边有个声音问道:“请问,阁下莫非自南方来的么”

雪妮娅又惊又喜,急忙转过头去,只见站在桌前的是一个头戴襆巾,穿白色交领袍服的青年人,果然是汉人,二十来岁,相貌俊朗。“啊,”雪妮娅一紧张,差点把暗语给忘了,当下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南、南路哪里得通我自溯江转道转道川中过来的。”

那青年望着她的眼神也颇为诧异。当下犹豫着在她对面坐下,口中慢慢回答:“如此,涪州姓朱的,是阁下至亲了。幸会,幸会。”

雪妮娅心想:“爹说这般人非贼即盗哩,可他哪里象是小贼若说是南方的反贼,都道他们青面獠牙,拜魔王吃人血的,也不该这般儒雅相貌”忽看那青年招呼伙计道:“有甚好挂面,将一碗来。”他这一转头,似乎正看见那三个西番僧人,不由微微皱眉。但等转头回来,面对雪妮娅的时候,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卯时才自肃清门进城,一路打听了来的,尚未吃饭哩。告罪,告罪。不敢动问大姐怎样称呼”

雪妮娅结结巴巴地报上了姓名,不知道为甚么,她感到自己越来越是心慌。那青年问道:“大姐是色目么”“我是回回,”雪妮娅反问道,“先生”那青年微微一笑:“小姓凌,单名一个冲字。”

“林冲”雪妮娅愣了一下,“遮莫是豹子头”“非也,”那青年笑道,“是水旁的凌,非是二木的林也我自南方来,官话或有吐字不清爽哩。”“我不识得汉字的,”雪妮娅红着脸回答道,“凌先生,有人教我将一样物事予你哩。”

凌冲瞥了一眼那三个西番僧人,止住雪妮娅的话头说:“且再理会。”正好伙计端了一碗面上来,他低下头吃面,不再说话。雪妮娅这才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那尊金佛交给对方,确实不妥,于是笑一笑,低声说道:“你吃毕且换个所在,我再交予你。”

凌冲点头,狼吞虎咽地三两口把面吃完了,从招文袋中掏出方手帕来擦了嘴,又取出张交钞来放在桌上,这才笑笑说道:“且别处讲去。”

两人并肩走下酒楼,也只巳时四刻左右,走不上十几步,凌冲一侧身,拐进白云楼后面一条狭窄的胡同里去。雪妮娅跟进来,凌冲道:“此处人少,大姐”话没讲完,只听胡同外有人叫道:“雪姑娘,请留步。”

雪妮娅认得是王保保的声音,转过头来,刚答应了一句,突然“呼”的一声,一物如乌云般当头压下。凌冲看得明白,只见是个披红褐色法袍的西番僧人,兜着个大黄布口袋,已经把雪妮娅罩在其中。他急忙一拳打去,另一个番僧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闪身横臂前来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