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她刻意让那些庶出的公主和皇子们对霍羲疏远,可霍羲这孩子实在招人喜爱,六皇子和四公主都对他很照拂。

尤其是今年刚满十二岁的四公主,对这个小小的孩童更是照拂,萧嫣在宫廷里警告过她多次,让她不许与霍羲亲近,可那四公主还是不肯听从。

思及此,萧嫣嗓音幽幽地对霍羲说:“你还不知道吗?四公主的母妃丽贵嫔贬为了废人,押进了冷宫,宫人都说,她压根就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而是个贱种,自然是要被处死的。”

——“她压根就回不了这国子监了。”

听罢这话,霍羲乌亮的双眼突然瞪大,萧嫣的话字字带刺。

贱种、处死这类的词汇也让男孩弱小的心灵一时难以承受。

他仍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国子博士就持着书卷进了堂内。

霍羲鼻间突然发酸,眼眶强自含着泪意,整个上午都因着难以自控的伤感而心不在焉。

阮安在嘉州时将他保护得很好,她身为铃医,也接触过很多将死之人,偶尔也会代替仵作为一些死者敛容验尸,却从来都没让儿子接触到这些事。

是以,男孩对死亡这件事的印象仍很模糊。

可听萧嫣这么说,霍羲忽地意识到,人一旦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连连摇着小脑袋,难以相信前几日还递他纸笔,送他柿饼吃的四公主会死,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散学后,霍羲整个人就跟失了神似的。

霍乐识觉出了小侄的异样,关切地问道:“羲儿,你怎么了?”

他问着,李太傅的嫡孙,亦是李淑颖的亲弟弟李懿,也即将从二人身旁走过。

李懿的眼神透着讥讽,对霍乐识解释道:“四公主血统不详,不日内应当就会被陛下废黜,有可能还会被处死,你侄儿平日跟她的关系最好,自然会难过。”

李懿看似在同霍乐识解释事情的原委,实则却是想再度用言语刺激霍羲。

毕竟他没入这国子监前,他是这里最聪颖的生员,国子博士和祭酒最常夸赞的人也是他。

可霍羲一来,就夺去了所有人的关注,李懿只能屈居第二,这让自幼就被寄予厚望的他无法忍受。

霍羲听完这话,紧紧地咬住小牙,试图憋住即要迸发而出的泪水,没等霍乐识再开口,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广文馆。

回到相府后,霍羲没用晚食,只闷闷不乐地将自己锁在书房中,他坐在书案前,亦用小手拄着下巴,独自发着呆,连小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都没听见。

苏管事急出一头冷汗,可无论怎么唤他,霍羲都不肯应他。

男孩是很聪慧,可却弄不清宫廷的那些争端,今日的听闻于他而言,也过于残忍。

霍阆得知消息后,即刻命人将他推到了霍羲的院子里。

甫一进室,未等霍阆开口询问,霍羲便可怜兮兮地站起了身,音腔哽咽地央求道:“阿翁…我不想去国子监上学了……”

霍阆的眼神骤然深沉了几分,不解地问:“为何要这么说?”

说着,亦冷瞥了苏管事一眼。

苏管事即刻会意,赶忙将从霍乐识那儿打听到的事同霍阆交代了一番。

苏管事觉得,小世子虽然是定北侯的儿子,但这父子二人的模样虽像,性情却到底是有所不同。

定北侯自幼顽劣,无论长辈如何训斥惩戒,他连眼睛都不会红一下。

哪怕他生母大房氏犯起疯病时,用簪子将他颈脖划伤,险些致死,定北侯的眼神中也只透露出了惊恐之色,却仍没掉眼泪。

小世子虽然过分聪慧了些,但同定北侯这么一比,也显得愈发像个正常孩子了。

毕竟四岁大的孩子,确实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啼哭不已。

如遇见这种情况,那只会更加伤感。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处死她啊?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啊…呜呜呜……”

霍阆听着霍羲的哭声,不悦地皱起眉宇,他幽深地看向哭包一样的奶团子,示意他往他身前走过来。

霍羲边用小手为自己抹着眼泪,边哭唧唧地走到祖父的身旁。

“我问你,哭有用么?”

霍阆边说着,边示意苏管事为他拭泪。

苏管事将手帕覆在男孩的面颊上,让霍羲擤了把鼻涕。

等男孩的泪意将将止住一些后,方才抖着两个小肩膀回道:“没…没用……”

“你哭,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霍羲吸了吸小鼻子,软声问道:“那我如果不哭了,就能改变现状吗?四公主她…还能活下来吗?”

霍阆的语气不算温和,却不如寻常般,那般冰冷且不近人情,只耐心又说:“只有你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霍羲有些不明白霍阆口中说的强大,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要像父亲那样,生得又高大,又强壮吗?

霍阆看着男孩懵然的神情,没再同他说什么,只命苏管事看顾好霍羲,让他用完晚膳,不能空着肚子入睡。

次日一早,霍阆便派下人去广文馆给霍羲告假,没让男孩再按如常去上学。

而皇帝在今日,则乘华辇来了趟相府,按照往常数十年的习惯,他每年总会寻个时日,与霍阆在翼角亭下品茗对弈。

皇帝并未察觉,霍羲此时正悄悄地站在不远处的假山后,男孩的身旁还跟了个看顾他的小厮,为防男孩受凉,那小厮的手中还拿了件棕色的獭皮小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