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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钗 暮兰舟 2335 字 2023-10-01

gu903();一年前,她带着丫鬟和奶娘去寺庙上香,用罢斋饭歇息,丫鬟和奶娘不知何时被人下药,睡得人事不省,带着帏帽的大夫人却进来了

她惊恐大叫,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大夫人以看脚下蝼蚁的眼神瞧着她,说:“我若是想害你,这会子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她不知所措的缩到墙角,大夫人却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将一个羊脂玉小瓶放在案几上,问:“想不想认祖归宗,正大光明的做颜府的小姐”

当然想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期望,一个外室的女儿,无论过着多么豪奢的生活,将来出嫁都是个大问题。香门第想都不要想,商户人家勉强可以接纳她,可是她却心有不甘,明明自己身上流着高门贵族的血,却要嫁入沾满铜臭的商人

大夫人还和她说了好些话,有一句话她记得最清楚,“一年之内给我结果,若事成了,我就厚葬你的生母,把你写入族谱,以颜氏女的身份发嫁。”

等丫鬟奶娘们醒过来时,大夫人早走了半个时辰,那个羊脂玉小瓶藏在她的荷包里。

回到家,一夜未眠,次日,她颤抖的将瓶子交给了越姬,说:“当时我没有直言拒绝,只是说要想想,母亲,大夫人心肠太狠毒了然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害您”

越姬将羊脂玉小瓶紧紧攥在手心,似乎若有所思。

她狠狠了心,说道:“母亲,女儿认命了,商户人家也好、乡下地主也罢,女儿嫁就是了,只要好好过日子,不会比官宦人家差。”

越姬依旧沉默不语。

她说:“我们母女住在这里好端端的,父亲又时常来瞧,大夫人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母亲,别再想着要回颜府了,大夫人是个不能容人的,您若是去了,还不知会被她怎么折腾呢。”

越姬笑了笑,摸着她的头,说:“好孩子,你小小年纪,向来思虑周全,母亲很放心。”

她见母亲笑得古怪,心下惴惴不安,道:“若父亲来了,您就把这个小瓶子给他瞧,父亲若知大夫人的狠毒,必定会将咱们住的地方护得铁桶似的,叫她再也害不到您。”

姬则将她拉到罗汉床上坐下,说:“你啊,刚才我还夸你聪明,怎么眨眼又糊涂了呢无凭无据,又没有人证,即便是你父亲相信我的话,他如何拿着一瓶没有任何标记的毒药去发作大夫人”

“即使你父亲过去兴师问罪,大夫人也根本不会承认,说不定会反咬一口,说我们母子合谋算计嫡母,其心可诛或者将此事捅到京城颜府颜老太太那里去,哭诉你父亲宠妾灭妻,将你父亲置于炭火上烤,若颜老太太大怒,逼你父亲在正室和外室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怎么办”

她缓缓低下头若真的非此即彼,父亲最后肯定会彻底抛弃她和母亲

“如此一来,便更得了大夫人的意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我们母子,还赢得老太太的支持。”越姬叹了口气,说: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得千年防贼的,再严实的铁桶,也迟早会出漏洞的。更何况,人心难测,你疼惜母亲,敷衍大夫人,将这瓶毒药给了我,可若是其他人呢缺钱的,大夫人给她几百两银子;缺房子的,大夫人给她一个院子;向往自由的,大夫人还给她卖身契。”

“孩子,每个人都有她毕生都达不成的当她突然知道不费多少力气,也不用等多久,就很快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时,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诱惑”

“孩子,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越姬的眼里满是疼爱,说:“我是你的母亲,你出生时,是我亲自剪断了脐带,但是血脉已然定下,紧紧相连,又有着十三年的母女情分,所以你能抵抗住这种诱惑,将这瓶毒药交给了我。”

“可若是其他人呢她们与我能有什么情分我一个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正室夫人打上门来的外室,自己都没有安全感,又如何给她们许诺前程富贵甚至连片瓦遮身都不能保证啊”

她强笑着,安慰母亲道:“瞧您,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这院子里的人都尊称您为夫人,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管他春夏与秋冬。”

越姬见女儿不愿意听,也就住口不说了,却把那瓶毒药偷偷放进衣袖里。

她闲来无事,喜欢采了玫瑰花,放在石臼里捣成汁水,过滤熏蒸出粉末来,再调成擦脸的胭脂和涂唇的口脂,自己年纪尚小,很少用这些,基本都送给越姬梳妆打扮时使用。

小的时候,母亲教她读写字,握着她的小手,在宣纸上写下“颜玫儿”三个字。

她胖胖的小手,指着中间那个“玫”字,奶声奶气的问母亲:“这是玫瑰花的意思吗”

越姬猛地丢开她的手,大声道:“玫是美玉的意思我好好的女儿,怎么会是任人攀折丢弃的玫瑰花”

她吓得哇哇大哭,可母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慰她,还严厉的教训道:“你要记住,玫是美玉,是纯洁的、高贵的、只能与君子相配的美玉”

等她慢慢懂事了,再回想幼时记忆最深的那一刻,她明白了母亲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原来母亲并不是在训斥她,而是在遮掩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都城南京,秦淮河边,各色花船首尾相连,而母亲,曾经何时,是最当红的舞姬绿腰姑娘。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妓女,可不就是仍人攀折的花朵么

她无法知晓母亲的过去,越姬到底是从小被妓院豢养,教以琴棋画,专门培养的“雅妓”还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遭遇灾难后被卖入青楼的

一切都无从考证,只是颜大爷将绿腰姑娘赎身后,改名为越姬,养在外宅里。

半年后,越姬的身体每况愈下,还很少请大夫,颜大爷偶尔问起,越姬只是说自己并无大碍。

玫儿清晰的记得,去年冬天,扬州下了一场大雪,母亲和她在花园的避风亭里煮茶赏梅。

越姬的脸色苍白如梅园里的雪,但是她的唇却是触目惊心的嫣红

喝罢了茶,越姬在暖炉上温了一壶荔枝酒。玫儿担心的连连阻止,说您还在吃药呢,别喝酒了。

越姬摆摆手,斜倚在熏笼上,自斟自饮,举杯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雪嘛,玫儿,你来陪母亲喝一杯。”

玫儿只是轻轻抿了半口,越姬却一饮而尽,还将手中的翡翠玉碗一抛,趴在熏笼上咯咯直笑。

刹那间,越姬冷艳绝美如雪中梅花。

玫儿看呆了,越姬问:“母亲是不是很美。”

玫儿点点头。

越姬敛起笑容,道:“无论多么美丽的花朵,都有凋零的那一天。枯萎落地,化成丑陋粗鄙的泥土。”

玫儿说:“母亲何出此言,都说化作春泥更护花呢,即使零落成泥碾作尘,也有香如故。”

越姬但笑不语,拿起玫儿的翠玉碗,继续自斟自饮,美酒将她苍白的脸庞抹上霞光,目光流转之时,倾国倾城。

“什么唯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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