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依性理之学精义,养心之道便在清心寡欲,宁静涤神,所谓平旦之气益生,则本心之明渐著。”李光地立在一侧只说了半句,先还犹豫着,待见着康熙颔首,面上的倦怠之色逐渐消散了些,才稍有释然,又补上一句:“臣以为,二阿哥处徐徐调治,方是天下之福。”
内间康熙频频颔首,外头顾问行却是犯了难,四阿哥胤禛,九阿哥胤禟联袂而至请见,瞧着一个板着脸孔心事重重,另一个却是眉间带笑透着蹊跷。两人听着李光地在内,倒也没说什么,只静静跪侯在外。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李光地才退了出来,见着两名皇子,先是一愣,继而躬下身去就要施礼,因着李光地是老臣,又是素来得了圣眷,与康熙“名为君臣,义同朋友”,胤禛侧身只受一半,九阿哥抢前一步,一把扶住了,笑道:“老李这是做甚,论起来,你常为咱们讲经筵,虽没有上-书房师傅的名儿,却有师傅之实。咱们怎么受得起你的礼”李光地朝堂沉淫几十年,心思早就跟水晶似的,胤禟如此卖好是什么来由岂有不知的理手上轻轻一挣,眼睛有意无意瞟了东暖,温煦一笑,道:“四贝勒,九贝子,臣还有些公务,就不碍着两位爷觐见圣驾了。”胤禟略有些尴尬,心里暗道:“这只老狐狸。”面上却只是笑,目送李光地而去。回过头来,正巧迎上胤禛目光,当下一凛,胤禛却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一让,示意一同入内。
东暖之内,康熙听了胤禟奏告,似乎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阁内急转了几圈,方才驻了步子,直视二人道:“胤礽他他果然是这么说得”胤禟与胤禛一并叩下头去,道:“是,儿臣们皆亲耳所闻。”康熙面上似悲似喜,好一会,才又道:“这桩事,你们奏得对,奏得好呵。”胤禟偷眼看了看胤禛,见胤禛并不作声,便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无非是懂得侍君以诚这四个字,既是晓得二哥这话是要紧的,自然应该奏闻与皇阿玛知晓,此臣道也,是以儿臣不敢居功。只是。”
“唔”康熙听着前语,颇有点赞许之意,突然闻着这转折之辞,不由生出些疑。“说下去。”康熙淡淡道。“是”胤禟又叩了个头,道:“儿臣还请皇阿玛赦了儿臣与四哥违旨之罪。”“违旨”康熙之疑愈重,口气中带出些不豫,“与朕说明白些,你等所违究竟何旨。”胤禛听到此间,已知胤禟无非是在给胤禔上眼药,内里鄙夷之极,却又不便在此时分说什么,只是做了个闷嘴葫芦。胤禟面上露出委屈之色,道:“二哥锁链缠身,神色凄凉,哭奏此语,求儿臣等上奏与闻。其时大哥也在当场,立时传了皇阿玛口谕,废太子所言一律不得再奏。儿臣等有违皇阿玛旨意。”听胤礽凄凉,康熙眸中似曾有水色一现,瞬即便被两丛火焰取代,冷冷一笑,道:“好么,胤禔倒是忠臣孝子,朕的每一句话,他都果真记得这般清楚。”深深看了胤禟一眼,拿起案上一方宜兴珐琅盒绿石砚道:“你做的好,朕这方砚赏了你。往后多读书,读书方能守礼,才懂做人。你跪安罢。”本来听了那几句话,胤禟怎么都觉得当中有训诫之意,可手中接了砚台,心里却止不住的欢喜,怕失仪,生生面上敛了笑,只剩了恭谨,行了跪安礼退去。
康熙转向了胤禛,看了他良久,方才道:“胤礽处,你要留心看护。锁链,原是怕他癫狂,这才锁他,眼下既然他已有几分清明,便去了罢。”胤禛点头应了。康熙此时才显得分外黯然,默了一阵,又问:“胤祥现下如何”胤禛只觉喉头有些哽咽,强自按捺了,方道:“回皇阿玛话,暂押于宗人府内,说是腿上痈疮比前时更甚。”康熙垂下眼睑,道:“你去寻个太医给他诊治。朕有些乏了,你也跪安罢。”胤禛叩了头,多少有些怏怏地看了眼康熙,见康熙又摆了摆手,只得无奈退下。
第二百三十四章浑水十五
更新时间20107419:37:22字数:2093
大阿哥胤禔看着面前之人,脸色晦暗不明。已是掌灯时分,胤禔却斥退了要进屋添灯油的奴才,由得昏黄的灯影印在那道人身上。那道人长得倒有些法相庄严,不过两丛眉毛太过浓烈,隐隐显得凶相。加上灯光恍恍惚惚的,更是添了几分阴森。
道人打了个稽首,缓声道:“眼下到了哏节之上,郡王爷怎么反倒有些踌躇”不待胤禔应声,道人淡淡笑道:“贫道早便说了,不妨事,贫道之友尽皆是有异能之士,勇武异常,以一敌百不在话下,走高墙如履平地一般。他们久行江湖,多得是人响应,此番又招募了不少义士,足以为郡王爷成事之用。不过么。”“嗯”胤禔还在恍惚之中,直到对方停下,才下意识应了一句。“有桩事体倒要寻郡王爷的便利。”道人正了颜色道。“毕竟那位是东宫,若是能有几名万字身边之人呼应,这事做起来才更妥当。听八爷说郡王爷是领内侍卫大臣差的,侍卫们的正管,那位身边护卫的不是有些新满洲么”胤禔心内一动,道:“你和八爷走得倒近张明德,爷还真是看不明白了,你修的究竟是精气神虚,还是登龙之术”被唤作张明德的道人合掌笑道:“无量天尊,道者浩渺,可毕万功,超凡入圣,尽性了命,化腐朽为神奇,转成败似反掌,起死回生若等闲。贫道不过初窥仙踪,离着三清合道还远,但也知要顺应天理,除恶而扬义,不是为名利,只不过是和几位爷添些善缘而已。”
听了这一番话,胤禔面上虽有笑意,内里却是鄙夷至极:这种人,显见着就是个装神弄鬼的,自己前番怎么就这么愚蠢,居然会信了他去若是他果有这等半仙本事,早该掐指一算,但凡知道胤礽已然被废,眼下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境地,还哪里需要再寻人费恁大的周章去刺杀真真是个大笑话。可麻烦的是,如今此人又寻上门来,却该如何是好
胤禔支吾敷衍了几句,着人又送了五百两银子的香火,千叮咛,万嘱咐,让张明德最近几天小心行止,不可贸然外出,只让其待在自己京畿得一处庄子内,这才把张明德打发了去。胤禔一人在书房之中闷坐,越寻思,心里越是不安。目前局势正乱,稍不留神就是个万劫不复的结果。再者,这张明德勾连的人不少,旁的不说,老八老九都是晓得的,眼下十四和他们走得也近,难说没听见点风声,加上之前普奇、赖士,还有那个顺承郡王布穆巴,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主儿亏着是自己把事压了下去,可万一谁平时露出点口风,被那些个弟弟们知道了,再向皇阿玛处上点眼药,怕是自个儿将来的境遇还不如时下里的胤礽。
胤禔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处,却是毫无头绪,枯坐了良久,方让身边最信得过的奴才拿了自己的帖子,去请正红旗汉军都统希思哈过府一叙。希斯哈是从自己府里出去的长史,最是亲近之人,又久在朝堂,能向他讨个主意也是好的。
同日,八贝勒府西花厅。胤禟拨弄着手上的翡翠扳指,皱了皱眉头,道:“阿哥,你的身板也确实弱了些个。秋风才起,你就换了夹皮袄你看看弟弟,不过才让人在单衣里絮了层薄棉而已。”胤禩不以为意,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不得风寒。皇阿玛没旨意换衣,立班的时候只好受着,险些没染了寒症,现在自己府里,你还不让我暖和点”又稍带了些戏谑,道:“九弟你这么富态,倒让我羡慕的紧,回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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