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处死地还主动踩蛇尾,眼看朱昀曤要下格杀令,楼外乍然轰响,附近的建筑发生猛烈爆炸,声浪震颤楼板,火光直扑窗棂。
人们惊愣的刹那,柳竹秋遽然前突,右手抓起近处的瓷瓶冲到朱昀曤跟前,抬左臂勒住他的颈项,顺势绕至身后,同时敲烂瓷器用碎片尖角抵住他的颈脉。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蹴而就,侍卫们回过神来,主人已落入敌手。
柳竹秋与颍川王个头差不多,在其不敢反抗的情况下能轻易制住他,拖着他退到墙壁边,断绝敌人偷袭的可能。
朱昀曤惊怒:“温霄寒,你意欲何为?”
柳竹秋心跳急促,却毫不胆怯,冷笑:“殿下还没看出来?微臣在效毛遂胁迫楚王①,好搭救自己的主公。”
她在接到顾淳如报讯时便决定行此险招,只带蒋妈同行。
方才入府时蒋少芬一直躲在暗处跟随,见她进入画楼,立刻赶去临近的屋舍投掷火药包,让柳竹秋在爆炸掩护下劫持颍川王。
一旦她得手,颍川王即便在王府布下天罗地网,也只得老实接受谈判。
楼下单仲游等人听到爆炸赶忙上楼救驾,王府侍卫们亮出兵器阻拦,双方展开械斗。
柳竹秋听到厮杀声,喝令对面的侍从:“快叫他们住手,否则我也要动手了!”
她悍然将碎片刺入朱昀曤的皮肤,侍从们见了血,知道她是亡命之徒,急忙打开窗户向同伙喊话:“都别打了,殿下被他们劫持了!”
楼下的王府侍卫无奈撤退几丈,对画楼形成包围。
单仲游救主要紧,带领手下冲到楼上,发现楼内竟埋伏多人,而柳竹秋劫持了朱昀曤,不消问已参透局势。
柳竹秋大声指示:“单侍卫,快去帘幕后查看!”
单仲游箭步上前扯开帘幕,惊见云杉被捆成粽子堵了嘴扔在地上,朱昀曦依着桌脚一动不动瘫坐,发不出声音,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刚才柳竹秋上楼以及与朱昀曤的对话他隔着帘幕听得分明,一颗心似在沸水里翻滚。
等到爆炸发生,她成功劫持了朱昀曤,他惊得难以置信,受希望鼓励,心情更紧张了。
单仲游叫人为云杉松绑,上前搀扶太子。
柳竹秋见朱昀曤的手下蠢蠢欲动,厉声喝止:“谁敢妄动就是害死颍川王的凶手!”
这声威胁开启相互制衡的僵局。
朱昀曤含恨恐吓:“温霄寒,这王府上下尽在孤王掌控中,你觉得你们逃得出去?”
柳竹秋背临深渊,反而轻松了,讥讽:“殿下的生死都在微臣手中,再不悬崖勒马恐怕连这人间的亲王也做不成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朱昀曤已跟太子撕破脸,你死我活的态势下如何能收手?
柳竹秋看破他的心理,对单仲游说:“单侍卫,今晚有刺客潜入王府,意欲行刺太子和颍川王。太子殿下已中了刺客暗算,多亏颍川王竭力救护方得无恙,你快护送殿下回宫,我留在这里保护颍川王。”
之后提醒朱昀曤:“外面还有那么多大臣,殿下也不想扩大事端,令局势失控吧?”
她睁眼说瞎话是为双方寻找息兵的可能。
朱昀曤本想暗中除掉朱昀曦,此刻爆发大冲突,定然瞒不过府中宾客。若让弑兄行为落下铁证,就算庆德帝能忍,宗室藩王们也会联名讨伐他。
他内心剧烈动摇,又听柳竹秋大声对朱昀曦说:“太子殿下,颍川王担心您的安危,还请您起驾前先加以宽慰。”
朱昀曦理解柳竹秋的用意,眼下互不相容势必同归于尽,一齐妥协彼此才有生路。
他用尽力气微微点一点头,为柳竹秋前面那番说辞正名。
颍川王隐约听到远处人声喧嚷,想必宴会厅上的宾客们都被爆炸惊动了,再不做决断这里的情形定会露馅,被迫松口向侍从们下令。
“恭送太子回宫。”
单仲游和一名手下架起朱昀曦,其他人分成前后两拨开路断后,乱哄哄向楼下走去。
朱昀曦临走前一直望着柳竹秋,满眼焦急不舍,恨不能带她一起离开。
柳竹秋顾不上儿女情长,借太子等人撤退之机,招呼云杉去里间查看是否有人。得知里面安全,便快速拖着颍川王退进去,云杉即刻关了门插上门闩。
颍川王的侍从都被挡在门外,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柳竹秋又让云杉关闭所有窗户,将颍川王拖到墙角按住。
朱昀曤暂时脱离束缚,暴怒地掌掴她。
柳竹秋不假思索狠狠还他一耳光,打得他鼻垂红练,目瞪口呆,旁边的云杉也看傻了眼。
门外的侍从听到声响,急忙大喊:“殿下您怎么了!”
柳竹秋高声笑道:“这王府里的蚊子怎么这么多,嗡嗡嗡的,好不烦人。”
朱昀曤怒极吼叫:“大胆贼子,孤王饶不了你!”
他刚一挣扎又被她用碎瓷片抵住咽喉。
柳竹秋严厉警告试图撞门的人:“我有事禀报颍川王,尔等休来搅扰!”
朱昀曤身似瓮中之鳖,更害怕玉石俱焚,收到她眼神示意,不得不再次退让,大声回应手下:“孤王没事,汝等稍安勿躁!”
拍门声和人声都停止了,楼内楼外寂若死灰,每个人脑子里的弦都紧绷到几乎断裂,不确定是否还能活着看到明早的日出。
柳竹秋是例外,她知道颍川王惜命,到了这一步局势已完全归她掌控。
朱昀曤落了下风,嘴上还死咬着王者的威严,詈诘:“温霄寒,你真不怕死?”
柳竹秋笑嘻嘻道:“死有什么不好?您看那些死掉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可见阴间快活得让他们乐而忘返。微臣也想去瞧瞧,带一个亲王作伴这辈子不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