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听过鼓楼的钟声吗?
六十三吨重的铜铸古钟,敲响的那一刹那贴近了去听,那共振到心底的轰鸣与此刻无异。
李琊她垂下头去,双手捂住脸,压抑地低声呜咽,缠绕在指节上的银色链条硌到眼睑却浑然不觉。
叶钊慌了神,又去搂她又去吻,“对不起,对不起……”
她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叶钊。”
“我在。”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拭去泪珠。
她忽又笑了,似醉了发酒疯的人,“叶钊。”
他合紧槽牙,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我在。”
李琊额头抵着他的肩窝,轻声说:“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叶钊喉咙发紧,恨不得拿刀剜心。他何德何能啊,轻轻一句话就令她失魂。
见他不语,她用拳头敲打他臂膀,“骗子!”说着就要推开他。
他抱着她不放,低头贴向她鬓角,“李琊,我爱你。我想养你一辈子,少一分钟都不行。”
李琊再度看向他,愣怔地看着他,“你爱我吗?”
叶钊蹙着眉,近乎失语。哽咽片刻,他说:“要怎么证明?”
“你爱我,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一来就……就凶我。”
“我不是……我。”他捧着她小小的脸,想让她看清自己眼底的心意,“以前我那个样子,什么都给不了。想让你忘了,好笑的是,惦记的人是我。想给你最好的,想对你的人生负责,我没有资格。”
她不停摇头,“我不要忘记你,不要你对我的人生负责,我只要你。”
他艰难地说:“我凭什么,李琊,我凭什么?”
“你值得。”他的妹妹崽说得十二分坚定,灰蓝的眸发亮,如璀璨的星。
她是他璀璨的星,照亮迷途之人的璀璨的星。
叶钊闭了闭眼睛,下巴抵在她额头上,“我不是想凶你,我只是担心你过得不好、不开心,我很……对不起,让你难过了这么久。”
李琊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还是那个肆意妄为,可以无限撒娇的女孩。她看着他敞开的领口,握上他的前臂,低声说:“你没有对不起,不要道歉,我不喜欢你道歉。”
他任她将手臂捏疼,轻拍她的背部,“以后不凶你了。”
她尽力让自己停止抽泣,闷声应道:“嗯。”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以暗哑的声音说:“我爱你,我的山茶,卡蜜莉亚,我的妹妹崽。我爱你。”
视线交错,脸颊逐渐贴近,在唇与唇即将触碰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李琊迅速别过脸去,胡乱抹去泪水。
老板将两碗馄饨放在桌上,狐疑地看了看独拥二楼的两人。叶钊轻咳一声,同他道谢。
老板点点头,“慢慢吃。”说罢走下楼去。
听不见脚步声了,李琊从筷筒里抽出两双筷子,眼前却出现一张纸巾。
她接过纸巾,正捂上鼻见,听见旁人说:“准陪练升职了?”
她一下擤出鼻涕,连忙别过身去,收拾好后将纸团扔进桌底的垃圾桶,方才出声,“你好烦啊,能不能挑合适的时间?”
叶钊笑笑,“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她瞪他一眼,气呼呼地重新拿起筷子,夹起馄饨来。
他凑近了些许,以哄小孩般的语气说:“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李琊抿了抿唇,一口包下馄饨,含糊地说:“吃吧你,讨嫌。”
叶钊将筷子在碗沿对齐,从容
地说:“嗯,我就是讨嫌。所以确实是答应?”
她吸了一口气,“你!”
他抬起眉梢,“我怎么?”
她张了张嘴,以撒气掩饰羞赫,“谁说了是你女朋友。”
“我什么都没说。”
李琊直接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叶钊掰开她的手,笑得竟有些痞气,“那我亲你了。”
她皱了皱鼻子,“你真的很无耻。”
他是看她哭得厉害想逗她开心罢了,见她有心思骂人便收敛了些。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快吃吧,陪你去看季超。”
因方才那一番话,他们各自的心结有了打开的可能,可在激烈的情绪之后,也为彼此感到酸楚。
许是为扭转气氛,去季超公寓的途中,李琊一直在胡侃,讲这两年生活里的轻松插曲。
“还有,唐季飞找酒吧老板要拖欠的演出费,压不住脾气砸了一瓶路易十三白兰地,险些欠下上万巨款,结果那酒吧卖的都是水货……”
叶钊听她用方言说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喊停,以玩笑的语气说:“要不要给您上壶龙井儿?”
李琊撇了撇嘴角,“说书先生那也是凭本事吃饭。”
“嗓子疼吗?”
“现在知道关心我了?唱歌的时候差点儿破音。”
“都是我不好。”叶钊说得诚恳,却又不想显得太诚恳而让轻松的气氛打破,于是捋了捋她垂在肩前的发稍。
“是。”李琊拍开他的手,点头道,“您多坏啊,街道办都得颁发奖状,四个大字。”
“什么?”他望着她,眼含笑意。
她亦抿着笑,一字一顿地说:“无耻混蛋。”
城市灯光时而照进车窗,光掠过那一瞬,叶钊的脸庞映入清澈的灰蓝湖泊,成为再无法消逝的影。
李琊在他的眼睛里,看见那个在月老塑像前郑重叩拜的自己。
无人知道,写着“你是我的”的符牌是否依然悬挂在那座月老庙墙头,但她想再次郑重叩拜。
感谢神明,予我应答。
晚秋夜,风卷落叶。李琊一下车便裹紧了西服外套,低头朝门厅里走。叶钊揽上她的肩,关切道:“我把衣服给你?”
她摇头说:“就是风吹着冷。”又笑笑,“还好外套是你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