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闪了闪,原本捋发的手慢慢伸向了身上人的肩膀。
感受到他手心的灼热,王恕意忍不住轻哼道:“不要了......”
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沈楼轻笑,吻她的发顶,放在她肩上的手改为帮她轻揉,去除酸痛:“累着了?”
王恕意闭着眼睛,唔了一声,随即,竟慢慢睡去。
沈楼瞧她累极了的样子,也不想再闹她,便亲了她一下,轻声道:“先别,洗洗再睡。”
说罢,抬手轻拍了两下掌,便有人抬着热水倒进隔间的木桶中,很快,便提着水桶躬身关门出去。
沈楼披上一件外裳,抱起王恕意放进木桶,随后,一并进去。
王恕意迷迷糊糊的靠着他,在一片水雾中睁眼,叫了声:“夫君”,复又沉沉睡去。
沈楼亲亲她,怕水凉了,惹她得了风寒,便快速将两人洗净。
在他们洗澡期间,已经有人将被褥换掉。
沈楼抱着王恕意重新躺回床上,搂着她,睁眼瞧着,只觉得满心的欢喜。
第72章
王恕意这一觉一直睡到月上梢头。
散乱的乌发披在肩头,捂出许多汗来,她觉得热,堪堪睁开眼睛,只觉眼前昏暗一片,朦胧中可见床头摆放的大红衣衫。
她伸手摸摸一旁的床榻,上头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看来沈楼方出去不久。
她想起身,却觉浑身无力、酸软不堪,刚支起胳膊,便一下子摔回床榻上。
睡前的画面一幕幕的闪过眼前,那战栗的感觉似乎还留存在自己身体里,她轻咬嘴唇,拿过一旁的衣服蒙在脸上。
太荒唐了。
他们还没拜堂呢......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王恕意握紧手里的衣袖,下意识唤了句“清荷”。
那人脚步一顿,随即点燃了烛火。
屋里亮起了光,王恕意隔着衣料看,只觉得朦朦胧胧的一片昏黄。
久不听见回应,她伸手撩开帐子,往外去瞧,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他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松挽着,只着一件轻薄的月白外衫,挺拔宽阔的背脊显得结实有力。
王恕意脸上一热,连忙放下帐子,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翻身面朝床里,闭上眼睛装睡。
沈楼闷笑,放下水壶,端着水杯,撩开床帐坐下,扯着被褥道:“也不怕热着,起来喝水。”
他声音清朗,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如今已经快要进入盛夏,平日里什么都不盖都能热出一身汗来,她这样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要是热坏了可怎么好?
王恕意本就怕热,此时只觉得如热火中烧,知装睡不成,便松开被子,任沈楼将它掀开。
沈楼瞧见她裸露的肩膀,眼光一闪,抬眼去瞧王恕意,只见她捂着脸小声道:“你转过去......”
沈楼失笑,她在害羞。
他不愿为难她,听话转过身去。
只听身后一阵淅淅索索,随即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很快,便听她低低地道:“......好了。”
沈楼转过身去,只见她已经将自己方才放在床头的衣服穿上了,乌发红衣,将将结束欢好的脸上被一股娇媚的美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叫他迷醉。
“恕意......”
王恕意不敢抬头:“嗯......”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想起几个时辰前的那场纠缠,霸道、激烈,还带着一丝偏执。
她紧了紧衣服,曲起了酸软的双腿。
沈楼滚了滚喉结,合上眼睛,待到气息稍缓,才去拉她的手,将手中续满水的茶杯放在她手里,柔声道:“喝口水,润润嗓子。”
王恕意这才意识到,因为哭喊,自己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她脸颊愈加发烫,赶忙双手捧着,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还要。”
沈楼轻笑,不厌其烦地给她倒水。
直到她摇着头彻底解了渴,他才放下茶杯,回首见她嘴角残存着几滴水珠,眼神闪了闪,倾身压她在床榻间,一点点细细的吻去。
王恕意仰头微微挣扎两下,见挣扎不开,便只好放松下来,承受着铺天盖地的亲吻。
沈楼的头发垂下几缕,动作之间,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她觉得痒,便抬手将它们撩起。
沈楼松开她的嘴唇,伏在她身上闷笑,随后侧首,轻轻吻她纤细的脖颈。
微风透过开了一角的窗户进来,将蜡烛吹得一闪一闪的,未完全挂好的床帐随后掉落,飘在两人身上。
王恕意搂着沈楼的背脊,与他笑作一团。
末了,沈楼起身,将床帐重新挂好,又吻了吻她的嘴角,道:“饿了吧?先吃饭,一会儿带你出去转转,今日你都待在屋里一天了。”
王恕意点点头,随后推开他,穿上绣鞋,准备往桌边走。
但还没走两步,便觉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沈楼手插在她的腋下,将她提起:“小心。”
她身子太弱,自己下次要小心些才是。
王恕意轻咬嘴唇,斜撇他一眼,赶紧撑着一旁的桌面坐好。
她身上的衣衫有些散乱,沈楼伸手帮忙整理好,又将她的头发都顺到脑后,用一根红绳子系起,随后陪她一起用膳。
王恕意饭量小,用得不多,很快便饱了,沈楼也就跟着放下筷子,漱口后,他站起身,一把抱起她往外走去。
守在外头的下人瞧见这个时候侯爷抱着夫人出来,都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继续做自己的事。
清荷和小潭瞧着他们这样,也不敢上前,只远远的跟着。
夜晚静寂无声,江面宽阔平静,两岸的高山隐没在浓密的夜色里。
沈楼将王恕意放下,搂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侯爷,你在想什么?”王恕意突然问。
他虽然对自己一直笑着,但她总觉得他在担心什么似的。
他一向随心所欲惯了,从小到大,但凡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京城里虽说人人都在背后说他行事乖张、不守规矩,但又有哪个不在心里羡慕他?
这样一个人,应当从没有烦恼才对,又有什么可以让他担心的?
沈楼一愣,嘴角微微抿起,捏捏她的脸颊,道:“还能想什么?这个时候自然是想你,还有,不是让你喊我夫君吗?怎的又忘了?”
他似乎对这个称呼十分执拗,非要她喊夫君不可。
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叫他:“夫君。”
这下沈楼满意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楼紧了些。
王恕意觉得他方才没有说实话,便道:“夫君,你不许瞒我。”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有任何事他们应当一起分担。
沈楼抚摸着她的头发,失笑:“还是瞒不过夫人。”
她身子弱,他原本不想她操心这些事,但她说的对,既是夫妻,两个人便该赤诚相待,无所隐瞒。
他拉着她在下人放好的椅子上坐下,搂着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声音飘忽,语气轻柔,可在王恕意听来,却仿佛在耳边响起几道惊雷,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了。
她听完,呆呆的坐着,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没想到,皇帝在他们离开京城不久,就重新复了李清嘉的位分,可才没多少时日,竟然查出有人给皇帝下毒,头一个嫌疑人就是李清嘉,现下她已经被慎刑司了看管起来。
如今皇帝身子愈发孱弱,恐怕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
王恕意心中疑惑,难道真是李清嘉做的?她有些不信,李清嘉是嚣张跋扈,可她也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
公然给皇帝下毒,这是要诛九族的罪过,况且就算她不被查出,能够安然无恙,可她没有子嗣,又树敌颇多,皇帝一旦驾崩,她便落到了当今皇后手里,这对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她何苦这么做?
她问:“真是她做的吗?”
沈楼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轻声道:“是与不是有什么相干?总之,她是活不成了。”
王恕意忽然有些发冷,倾身将头埋在沈楼的肩膀上,紧紧搂着他,轻声道:“方才你就是在想这些?”
沈楼垂下眼睛,轻声嗯了一下,随后拍着她的肩膀,声音飘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也不管王恕意的反应,搂紧她的腰肢,望着江面,幽幽道:
“从前有一个皇子,他有一个最好的玩伴,两人一起长大,又都喜欢上同一个女子,可那女子是早订过亲的,皇子为了朝廷安稳遵循父母之命娶了别人家的女儿,可他的玩伴却使用计策将那女子强娶了,那之后......”
他顿了顿,接着道:“他们便有了嫌隙,玩伴从小立志保家卫国,在一次敌国入侵时,他领命出征,死在了战场上,他强娶的那女子也出家别居,他们的儿子被已经当皇帝的皇子领进宫抚养。”
王恕意本以为这个故事已经结束,却听他接着道:“........后来,儿子发现自己的父亲,是被皇帝害死的,他当时故意拖延,误了军机,使人送去的粮草也严重不足,导致玩伴精疲力竭,战死沙场。”
王恕意眨眨眼睛,抬头,定定的看着沈楼。
沈楼手抚着她的脸,淡淡道:“那个玩伴就是我的父亲,而那位皇子就是当今的圣上。你猜,后头又发生了什么?”
皇帝喜欢的那个女子就是沈楼的母亲卓灵,而他又如此宠爱李清嘉,沈楼往日谈到她时,神色中总有一丝嘲弄,难道......
她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沈楼瞧她这个样子,便知她已经猜到了,淡淡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这些事情埋在他心里多少年了,今日说出来,总算感到一丝畅快。
王恕意有些不解:“可若是这样,圣上为什么不直接接母亲进宫,何苦要找李清嘉来当这个替身?”
沈楼父亲战死时,她母亲不过二十来岁,还很年轻。
沈楼嗤笑,抓过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语气充满嘲弄:“他最是在乎名声,在我母亲未嫁之时,便是如此,待她成了国家功臣的亡妻,便更不敢有什么越矩之处了。”
他可以不得到他母亲,可他不能容忍一起长大的好友得到,于是他便出手,毁了他。
王恕意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她见沈楼脸上淡漠,眼角却有些发红,她想起他这些年天天在仇人跟前长大,日日隐忍,甚至可能为了麻痹对方,故意做出放浪形骸的样子来,便有些心疼。
沈楼瞧她像拍小孩似的哄自己,觉得好笑,便抬起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亲,安慰她道:“这些年,我越是放浪形骸,他便越是高兴,所以,我倒也没受什么苦,就是时常想起父亲。”
他离开时,他已经记事了。
王恕意抱着他,静了会儿,突然想到了皇帝中毒的事。
难道,是他下的?
她被吓出一身冷汗,抬起头,还没张口,便被沈楼抱着往回走。
她见一路上奴仆越来越多,便低下头,没有再张口。
也许,是他做的,也许李清嘉从头到尾只是他的一把刀......
可那,都只是也许。那些询问的话,她不能问出口,若他回答是,那便可能会要他的命,即便这船上都是他的人,即便他能保证万无一失,她也不能冒这个险。
她收紧双臂,将自己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第73章
沈楼才开了荤,人又年轻气盛,自己心爱的妻子成日在眼前晃悠,终是忍不住,不是拉着她在甲板上说话,便是和她一道赖在床上厮混。
如此,过了近半个月,他们的船终于到了京城。
刚下了船,就见侯府的管家在码头等候,沈楼拉着王恕意坐上马车,转头便吩咐他去将卓灵接来。
管家一脸为难:“侯爷,这......老夫人只怕不肯跟小的来啊。”
卓灵自搬出府,便从没回来过一次,沈楼从宫里搬出来后,时不时便遣人去请,可都无功而返,近年来,沈楼知请不动她,便时常自己前去普陀山拜见。
管家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沈楼静了静,握着王恕意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想是他着急与她成亲拜堂,便忽略了他母亲不爱下山这一点。
王恕意拉着他的袖子,轻声道:“夫君,咱们先别回侯府了,直接去母亲那里吧。”
他们直接在那里拜堂,岂不方便?
沈楼闪了闪眼睛,垂眸道:“我只怕委屈了你。”
他理应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铺十里红妆,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他沈楼的妻子。
王恕意摇摇头,道:“怎会委屈?我知道若母亲不在,你也不会高兴。况且,圣上如今龙体欠安,咱们也不好大肆操办。”
他是皇帝的养子,这个时候张扬行事,难保京城有风言风语,还是低调些为好。
沈楼嗤笑一声,道:“在意他做什么?”
王恕意连忙捂上他的嘴,还在外头呢,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叫有心人听去就不好了。
她软言道:“我是在意你,夫君,就听我的,咱们去母亲那里好吗?”
她这样盈盈一双眼看着自己,沈楼心头一片柔软,他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依夫人的。”
说罢,掀起车帘一角,朝外头已经等候已久的管家道:“收拾收拾,去普陀山。”
“是!”管家立时大喜,他擦擦额头的汗,转头吩咐人将一应东西备好出发。
他早已按照沈楼的吩咐,将车马等一应物品都挂上了红绸子,贴满“囍”字,出来的下人也都身身系红绸、头戴红花,只是原本这趟是接他侯爷夫人回去,蜡烛、鞭炮等一应物事没有带出,只好急忙差人回府,将这些东西拿到普陀山去。
沈楼与王恕意原本一起坐在马车里,随着队伍一起往山上走去,却不免听见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出现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他敲敲车门,问道:“什么事?”
跟在一旁走的管家连忙道:“侯爷,无事,只是一两个小毛贼在那里闹事,我这就替您给处理了。”
沈楼掀开帘子,斜眼去瞧,只见一群人将发生骚乱的地方围起来,瞧不真切。
他没说话,又将帘子放下。
管家见状,慢下脚步,招呼过来几个人,道:“你们,去将那闹事的赶走,大喜的日子,没得扰乱侯爷夫人的雅兴。”
“是。”
管家向那角落看了一眼,只当是件小事,甩下衣袖,快步跟上前方的马车。
被赶到一旁的小厮被人架着丢到了巷子的一处角落里,他身上不知被谁给踹了一脚,疼痛难忍,他扶着墙面爬起来,趔趄着走到一家破旧的饭馆。
“公子,他们进京了,瞧着像是往西边的山上去了。”
一个男子坐在角落里,头发凌乱,身穿灰色锦袍,仔细看,会发现款式已经旧了,布料也有些发白。
他听了这句话,用他那只枯瘦的手使劲捏手中那只酒杯,随后,一下置在发旧的木桌上。
“哎哎哎,客官!您有气别朝我这酒杯桌子撒呀?这可都是我吃饭的家伙!”
老板急忙检查桌子,看它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