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病了,有什么症状吗?”她连声问着王府侍卫。
“之前王爷受过伤,本来养的都差不多了,但是昨夜突然伤口疼,一大早开始渗黑血,刚才吐了好大一口血。”
侍卫急得抓耳挠腮。
“王爷今日的吃食留下了吗?”她问。
“留下了,叶叔连人带菜都扣下了。”
一进叶府,府中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演武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等候多时的官家叶岚快步迎了上去。
紧张、惊疑、警惕,一路走来,谁都掩饰不了这样赤/裸裸的眼神。
“世子呢?”她拐过拱门时,低声问道。
“去了北固,前几日边境异动,世子前去视察。”
“王爷最近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吗?”
叶岚摇了摇头:“和往常一样练兵,哦,对了,听说朝廷送粮来了,昨天接到一个八百里加急文件。”
两人沉默地走到屋前。
“大夫呢?”江云宜突然觉得奇怪,一路上没闻到药味就算了,到了门口也没有一个大夫。
“王爷说不想惊动其他人,怕多生事端,只让我请了三娘子。”
江云宜一愣,很快也明白王爷的意思。
战事紧张之际,若是主帅出事,必定扰乱军心。
她推门而入,就看到王爷已经起身,坐在案桌前奋笔疾书。
“王爷,您怎么不继续休息啊。”叶岚一脸急色。
“没事,好多了。”他抬头,露出苍白的脸色,发青的唇色,“三娘来了啊。”
江云宜见不得病人还糟心的事情,连忙上前板着脸说道:“王爷还不躺下,若是之前的伤口复发,还是仔细一些为好。”
她给叶岚打了个眼色,士兵上前扶着人往床走去,等给人盖上被子,又搬着小圆凳放在床侧,殷勤地接过江云宜的药箱。
江云宜把着脉,脸色却是逐渐严肃起来。
“怎么了?”叶叔紧张地说道。
“中毒了。”她伸手从药箱中拿出一根纤长银针。
那银针极为细软绵长,在天光下闪着银质光泽。
只见江云宜一脸严肃,细眉紧皱,嘴角抿起,把银针朝着他手腕处扎去。
“别动,有点疼。”他像是又先见之明,直接按住王爷忍不住弹起的手,冷静说道。
很快,她便把东西拔了出来,只见银针尖头处冒出黑色的痕迹。
叶岚脸色大变。
叶江廷倒是冷静许多,捏着那根冒着血珠的手指,平静问道:“三娘可知是如何中毒?”
江云宜把银针放在火折子上烤着,只看到黑色的痕迹慢慢退去,这才收回到帕子上。
“我想要看一下王爷之前受伤的地方,听说昨日伤口就有异样。”
叶江廷顿时有些为难。
“不必为难,在大夫眼中,男女老少不过都是肉体。”江云宜像是明白他的为难,冷静说道。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叶江廷慢吞吞脱下外衣,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某人的心眼便是芝麻都比他大的。”
最后一句,他含在嘴里嘟囔着。
伤口正中胸腔,差一点便是心脏的位置,当时能救回一条命可以说是惊险万分。
如今这个伤口的边缘隐隐泛红,竟然有再次化脓的趋势。
江云宜脸色大变。
“不该啊,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怎么还会化脓。”她转首问道,“可有王爷之前的药方和案诊记录。”
叶岚点头:“我这边让人取来。”
“很严重?”叶江廷粗黑的眉毛微微皱起。
“有些奇怪,王爷这边还未发炎的地方看去,骨肉长势很好,只是不知为何伤口又有溃脓之兆,许是因为体内的毒素。”
她简单地解释着。
“是何毒?”
江云宜摇了摇头。
叶岚很快就取来药交给江云宜,江云宜看着药方一愣。
“怎么了?药有问题?”叶叔紧张地问着。
江云宜回神,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字迹好眼熟。”
“是离情重新誊写地吧。”叶江廷眼睛一瞟,解释着。
她倏地回声,点了点头:“药方没问题,没想到王爷也对银杏忌口。”
“对对。”叶岚点点头。
“我祖父也是对银杏忌口。”
紧接着,又把今日吃食都细细看了一遍,皆一无所获。
“这是为何?”她皱眉,一脸不解。
“排查之事,急不得一时,王爷的毒可有办法。”叶岚急得直上火。
“有,索性毒性不深,吃几服药即可,这几日王爷要忌口。”她细细把禁忌说了一遍,这才下笔写了药方。
叶岚捧着药方下去抓药了。
“三娘子有空吗?”王爷看着低头理药箱的人,低声说道。
江云宜抬头,突然理了理裙摆,正襟危坐,认真点点头:“有空。”
“你这个竹牌可是离情给你的。”他的视线落在腰间那个青竹色腰牌上。
江云宜耳朵微红,但还是点点头。
“蜀州都竹,他自小就喜欢竹子,整日拿着小刀雕刻物件。”他颇为怀念地说着,“年幼之时还颇为可爱,童言稚语,长大了却是一点也不体贴了。”
“蜀州多事,世子是为了给王爷分担负担。”她干巴巴地解释着。
“在京都时,离情便说你是满怀善意之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江云宜矜持地笑了笑。
“我既然你留下你是想为离情当日女扮男装欺骗你一事道歉的。”他突然起身,拱手长拜。
江云宜猛地跳了起来,连忙避开。
“此事是他做得不对,浪费三娘好意。”
他坚持行礼。
江云宜连忙把人扶起,连连摇头:“他已经道过歉了,还给我送了竹牌,您看。”
她把腰间的腰牌拎了起来,还体贴地堆到他眼前。
叶江廷仔细打量着这个腰牌,突然倒吸一口气,愤愤说道:“混账东西,我看是欠揍。”
江云宜一头雾水。
“没事没事,这些东西哪能道歉。”他咳嗽一声,“我改日亲自把人压上门道歉。”
“不用推辞,就这样决定了。”他坚持说着。
“做错事情哪有不道歉的道理。”
“他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很乖很可爱的。”他坐会床榻上,憋了半天又说道,“整天奶声奶气说话的。”
江云宜耳朵一动。
毕竟很难相信叶景行奶声奶气的时候。
“这么高的时候,我带他去京都赴宴,这小子回来跟我说碰到一个小娘子朝他笑,说他长得真好看。”
“呵,京都的风气可不比我们蜀州逊色,那小子也是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幸好我第二天便带他回去了。”
江云宜脸色爆红,偏偏又要端正,可谓是板凳落针,坐立不安,眼睫毛不安地颤着。
这事她竟然毫无印象。
“别看离情平日一声不吭的,不曾想还有一见钟情的时候,这次入京除了想去找些大夫,未必没有去找那个小娘子的打算。啧,也不知找到了没有。”
“若不是遇见你,估计会一直潜伏在京都。”
江云宜感觉自己能一头撞死在这里才能缓解这份尴尬。
“剑南道自你母亲去世太缺大夫了,他原本打算去京都请几个过来的,不曾想一路上遇刺,幸好带回了你。”
叶江廷话锋一转,连连叹气。
“对了,那你可听过他吹笛之声。”
江云宜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叶江廷捂着伤口大笑:“难听,就尼玛可怕得难听,毫无天赋。”
江云宜抿唇笑了起来。
“爹。”门口传来叶景行平静的声音。
叶江廷嘴巴一避,往床上一躺:“药吃的我困死了。”
“药还没煎好。”叶景行冷酷说道。
“送三娘子回去。”他翻了个身假装深睡。
江云宜提着药箱跟着他后面出去了。
“你别听我爹乱说,他年纪越大心性越小。”叶景行替她背锅药箱,解释着。
江云宜抬头,看着他俊秀的侧脸,露出一点细小白牙:“你,你真的一见钟情啊。”
叶景行不说话。
“所以你才赖上我的,还对我这么好,给我赶走坏人,原来是图谋不轨。”
一旦知道这层关系,江云宜突然想明白叶景行一开始为何对她这么好,若真的是利用她接近太傅,保她一人便是,何必几次三番为她得罪人。
她忍不住一边笑一边走,笑得乐不开支,只是突然撞到他背上。
“好疼。”她摸着鼻子,不高兴地说着,“你怎么停下来也不说一声。”
她下巴被人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缓缓靠近她的人。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是一见钟情,满意了吗。”他伸手摸着她的鼻子,在她鼻尖轻轻落上一吻。
温柔,似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江云宜手脚僵硬,面色潮红,浅色的眸子几乎不知落在何处。
“幸好,这次,你是我的。”
他抱紧怀中之人,双手紧扣,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一双漆黑的眼说不出的深沉。
那股细密绵长的清冽雪松之气,逐渐缓慢而清晰地包裹着她,让她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1.错字明天仔细坚持(其实我真的每次都很认真坚持了一遍,但是好像不太理想,sad)。2.有个情节不知道到底写不写,等我明日仔细想想再做决定。3.晚安哦,好梦。
第90章中毒疑云终露怯
漫天大雪,落满了整座大山,雪松染上白意,好似长龙卧睡,森然威严。
长长的台阶上,留下一串串脚印,有人一步三叩地往上走着。
江云宜飘在空中看了许久,始终不看不清这人到底是谁。
那是古剌那县的那座神庙。
神庙依旧是那日所见的那般,大红墙壁在大雪中格外刺眼,挂满布愿的竹塔高耸入云,寒风中的布条被吹出绷紧的弧度。
山路上的台阶足足有九十九格。
她亲眼看着那人从第一步台阶一步步跪了上来。
直到他来到高高的山门前,紧闭的朱红大门依旧紧闭。
她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又被困在远处只能焦急地看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山林依旧死寂,而那人身上已经落满积雪,半个身子埋在雪中。
天色最后一点日光被吞噬后,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江云宜震惊地睁大眼,还是那日看到的僧人。
一如既然的年轻脸庞,可露出的说却好似苦朽的老人。
他低眉顺眼,双手合十,低头说着话,一如既往地清冷,不落凡间。
江云宜凝神去听,却依旧听不清两人的对话。
就在失望间,她看到雪地中的男子拔刀在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沾着血在一条青色布愿中写着什么,最后长拜地上,不愿起来。
她皱眉,只觉得有些奇怪又熟悉的异样,可还未想明白,只看到那僧人接过那个布愿,双手合十。
最后朝着她被困的方向看了一眼,眉眼温柔敛下,却又不带一丝感情。
她突生一阵战栗,突然听到一阵沉重悲鸣的钟声。
原本沉寂的山林瞬间回荡出杳杳之声,像是在回馈那声悠长钟声。
钟声披起透白雪,山林共震神魂惧。
江云宜头痛欲裂,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倏地睁开眼,只看到熟悉的场景,这才松了一口气。
“红袖。”她起来抹了一把汗,这才发现竟然满头冷汗,亵衣已经湿透。
红袖推门而入,一见她的脸色,就着急问道:“可又是做噩梦了,怎么一身汗。”
“没事。”她突然一愣。
因为她一个起身的时间,竟然记不起来之前做的梦了,只记得梦中有条铺满雪的山路,和一串长长的脚印。
为什么做这个梦!
“怎么了?”红袖见她坐在床上不动了,吓得连忙挽起布帘。
“没事没事。”她回神,“我今天可以出门了吗?”
红袖摇了摇头。
她一脸震惊,指了指西边的位置,愁眉苦脸地说道:“还没好啊。”
“没呢,外面最近乱得很。”
自从王爷被查出中毒后,叶景行雷厉风行地整顿了王府,一时间发卖了数人,甚至动手整治了不少人。
江府就在他隔壁,自然也是刮了点风尾,柴叔早早把人都约束好。
“可我想出去了。”江云宜叹气,“老师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
“三娘,柴公有请。”
江云宜随意收拾好自己,带着红袖去了前院,一来前院就发现叶景行也在。
她站在门口咧嘴笑了笑,突然伸手用扇子把脸挡住,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
早上随意收拾一下就出门了,连胭脂都没涂。
少女娇羞一下涌了上来。
早知道就好好打扮一下了。
叶景行虽然和柴叔说着话,却是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脚步声,侧首,正好撞上她清亮的视线。
依然一笑作春温。
柴忠面无表情地咳嗽一声。
“柴叔寻我?”江云宜入内,盈盈问道。
“是世子寻你。”
他端起茶杯,不偏不倚地说着,对着两人再次接触的视线视若无睹,只顾自己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叶景行拿起手边的一卷圣旨,温和说道:“你看看这个圣旨。”
江云宜不明所以,接过红袖手中的圣旨,刚一打开就皱了皱眉。
“好奇怪的味道。”她还没来得急看文字,只是拿着圣旨仔细嗅了嗅。
gu903();“好像是这个木头。”她手指扣了扣圣旨两侧的立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