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江云宜不知所措地站着,叶景行出现在她身后,无奈伸手:“既然如此,看一看也无妨。”
他伸手替人接过那张纸。
——愿以一身血肉还回来。
“还谁回来?”江云宜看着那个模糊到看不清的名字,好奇地低头,打算仔细去看。
“让谁回来,父母?还是喜欢的人吗?”
不曾想,叶景行突然合上布愿,轻声说道:“他人之事不必细看。”
江云宜愣愣地点点头,收回视线,乖乖站好。
叶景行抬眉,锐利剑眉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深邃阴沉,山间的风也吹不散眼中的阴霾。
僧人目光平和地和他对视,低声念了一句禅语。
他接过布条,没有再次挂上去,而是伸手扔进一旁的火架上。
“哎,怎么烧了。”江云宜惊讶地说着。
“这个味道……”
她扭头仔细嗅了嗅,却被叶景行一把拉住。
“使命已成,自然要回归尘土。”他注视着那团火苗,低声诵念着。
“施主如今做什么行当。”他扭头,看向江云宜。
江云宜浑身僵硬,不安地说道:“开医馆。”
他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很好。”
大师高深莫测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云宜看着他离开,突然看着火苗吞噬了整条布条的模样,缩了缩瞳孔。
布条在火中燃烧,好似一个人在火中燃烧。
“别看。”叶景行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眼睛微微眯起,视线落在寺庙高高的屋檐上。
“还逛吗?”他问道。
江云宜焉焉地低下头,摇了摇头:“不逛了。”
她有点害怕这里,好似有个很恐怖的东西在这里等着他,会吞噬她,让她战栗惊恐。
“那我们走吧。”叶景行牵着她的手,坚定地出了山门。
江云宜坐在马车内,突然抬头说道:“你刚才闻到了吗?”
“什么?”叶景行有些心不在焉地抬头问道。
“那个布条烧起来的味道。”
“有什么特别的吗?”他皱眉。
不过还是普通布料燃烧的烧焦味。
江云宜微微睁大眼,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不安地揪着衣服。
“你闻到什么了?”叶景行捏着她细长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着。
江云宜浅色的眸子不安地瞅了他一眼,不说话。
“和我有关。”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是我身上的味道。”
他想起江云宜总是神神秘秘地说他身上有股味道,但除了她,谁也闻不到。
那个奇怪的味道。
那条奇怪的布愿。
“是,很浓烈,但是那条布之前是没味道的。”她眼珠子含着水汽,莫名有些不安。
那个味道她不会闻错的,和现在叶景行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一模一样。
只是它更加浓郁清冽,好似青山上的雪松被积雪压垮,带来的味道甚至有些刺激,激得她浑身震荡,极为难受。
“也许是特制的布匹,烧起来才有,不用担心。”
叶景行冲敛眉沉思中回神,浓密的睫毛微微掀开,露出一双漆黑深处的眼。
江云宜看着这双眼,逐渐冷静下来。
“也对,这个寺庙和外面的很不一样。”她嘟囔着。
“县志也没有具体的记载时间,蜀州划分而治的时就已经存在了。”叶景行淡淡说着。
马车缓缓悠悠,江云宜却是莫名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泪来。
“困了便睡吧。”叶景行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拿出一个靠枕垫在自己腿上。
江云宜一沾枕头,很快就睡了下去。
昏昏沉沉间,她又来到那场大火之前,这次她不在屋内,而是高高地飘在天空上,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那个她生活了两世,三十几年的京都在一片战火中,到处都是哭声,血腥味冲刺着整个京都。
高高的城门上挂着好几个尸体,她的视线遥遥望去,惊骇地发现竟然是舒家众人。
她吓得牙齿发抖,但浑身不受控制,顺着风晃晃悠悠,最后惊讶地发现这里,风把她送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温家。
她最后几年生活的那个破旧院落。
远远看去,富丽堂皇的温家陷入一片大火,到处都是尖锐的哭声和混乱的叫声。
她站在那片熟悉的上空,震惊地看着庭院内一地尸体。
舒云柳双目怒睁地躺在地上,脖颈处涌出大量的鲜血,把大红色衣裙染得越发鲜艳。
大院门口的尸体堆得极高,高度已经湮没了台阶,鲜血已经汇成了一滩小小的河流,所有人都不甘地睁大眼睛。
她浑身发抖,根本不敢细看。
院子的大火已经熄灭,她透过半开的大门,只看到有人跪在床前。
那个身影极为熟悉。
她想要飘过去仔细去看,却又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一个细微的哭声,在喧闹的温家细微地近乎无声,却又被她奇异地捕捉到了。
有人在为她哭。
只见屋内那人把脸埋在早已冰冷的尸体上。
“你是谁?”她发指眦裂地想要冲过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被这个梦困扰了许久,一直停在最后破门而入的刹那间。
在刚回到这个世界的前几个月,那张被薄雾笼罩的脸夜夜出现在她梦境中,让她次次惊醒,却又无法释怀。
可无法触摸的力量把她困在原处,让她只能在焦躁中愤怒不安,在混乱中迷茫惊惧。
“是谁。”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她大声喊着,可满院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呐喊。
不知何时,她在看不见的囚笼中撞得伤痕累累,泪流满面。
困兽犹斗,不过如此。
“世子,皇宫攻破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她自泪眼朦胧中睁眼,门口有人踏着高高的尸体,面无表情地入内。
——叶夜。
她像是被火灼伤一样,猛地抬头看向窗户内的人。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叶景行。
是她从未见过的叶景行,一双漆黑的瞳孔好似蕴含着无尽的寒意,触之令人生寒,消瘦的脸颊,锋利的眉眼,一旦失去笑意,便显得极为戾气。
他自沉默中凝神,突然抬眸朝着窗外看去。
江云宜如坠刀山,瞬间惊醒。
“醒醒,醒醒。”她听到耳边有人在叫。
是叶景行。
她倏地睁眼,突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颊上满是泪水。
“魇到了吗?”他拿着手帕擦着她额间的汗。
江云宜躺在他的膝盖上,只是出神地看着他,惊魂未定。
“怎么了?吓到了,不怕。”
他伸手把人温柔地抱在怀里,又学着哄人的把式,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整个人虚弱地靠在肩膀上,轻声问道。
叶景行一愣,皱了皱眉:“应该见过一次。”
江云宜浑身僵硬。
“我年幼随我父亲去过一次京都述职,参加过皇后的折花宴,那是你应该只有七/八岁,跟着温夫人去了。”
“你和幼时颇为相似。”他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记忆中,年幼的江云宜睁着一双清透天真的眼乖乖地站在树下,对着他甜甜地笑着。
——“你长得好好看。”
——她说。
江云宜睁开眼,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出门赴宴。
“没有了?”
“没有了,第二日我便回剑南道了。”
所以,唯此一次吗。
她倏地红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莫名写了好久……这是我的第三稿
第89章王爷生病情意浓
柴叔看着手中的字条露出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可最后脸上神情最终还是归于阴霾。
“真的易主了?”戴镇平静面容下不免带出一丝惊恐之色。
柴忠把京都传来的密报递到他手中。
“弑父?!”戴镇大惊失色。
柴忠搭在梨木案桌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年纪越来越大,他便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是清君侧。”他沉默片刻后开口。
太傅死后,官家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每日都要死上五六人,长安城血流成河,西市城门口的血再也没有干过。
一月前突然开始宠幸一个方士,日日不早朝,打死了三个御史,却不料此事没有彻底平息下来,反而越闹越大。
因为太子跪伏劝谏,却差点被官家一剑刺死。
大尧主君和辅君的矛盾彻底激化。
所以太子选在乞巧节那日发难并不奇怪,朝堂众人选择束手旁观,也都是为了保命。
可事情真得骤然发生,依旧是谁都无法接受。
大尧易主了。
“太子即位……”戴镇喃喃自语,“不会比上一个更差的了。”
他不安地捏着剑柄,艰涩说道。
柴叔半阖着眼,沉默不语,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轻松之色,反而越发浓重。
“柴公觉得太子有违正统?”戴镇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子虽然因为草药案名誉受损,但瑕不掩瑜,总的来说不算太差。”
草药案虽然太傅和官家连手施压,可到底是坏了太子名声,太子为此蛰伏了数月之久。
世子出京那日刚刚被放出来。
“而且听说已经拍了特使亲自送粮草过来,至少对剑南道没有敌视之心,柴公也能舒口气不是吗。”
新皇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拨下剑南道粮草,火速加急送往蜀州,博得一片喝彩。
“可朝中的粮食哪来的?”柴叔抬眉,面无表情地淡淡问道。
戴镇一愣,谨慎说道:“自然是粮仓的。”
“可粮仓没有粮了,江南道缺粮的事情闹得如此大,天下粮仓不平着七/八,新帝哪来的粮。”
柴叔抬眉,烛火跳跃,笼着他暗淡衰老的眉眼,冷漠而锐利。
戴镇一僵。
“草药案中第一批草药消失不见,粮草案中被收购的粮草同样没了踪迹。”他嘴角不由浮现出冷笑。
“天家父子相残,官家陷害太子草药案,太子陷害官家粮草案,倒是一脉相承,一如既往地无用。”
“柴公。”戴镇突然大声喊道,止住他的话,嘴唇不由颤动,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话来。
柴忠默默地合上眼,沉默不语。
江府大堂寂静无声,秋日的光落在庭院内,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宁静,屋愣瓦片倒映出的阴影盖住了一半花花草草。
静谧又温馨。
蜀州这份难得的安宁却又不知能维持到何时。
“三娘回来了。”仆人站在花厅内,低声说道。
“嗯?”柴忠收敛了脸上的凝重之色,“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云宜脚步沉重地踏入屋内。
她这几日一直睡得不安稳,形容憔悴,现在垂头丧气地走进来越发让人注意。
“怎么了?”
柴忠担忧地看着她。
江云宜坐下,喝一盏茶,这才慢吞吞说道:“是不是……京都出事了啊。”
柴忠和戴镇面面相觑。
“我听病人说的,而且玄子苓的信比寻常晚了三天。”
柴忠也没瞒她,严肃地点点头:“官家夢了,太子登基。”
江云宜迷迷糊糊地听着,这几日她总是做梦,梦到了前世的一切,一点点仔细地,像个旁观者一般回顾着,几乎像是重新生活了一遍。
那段漫长而无边际的日子,等她重新回头,跳脱出当时的局限再看,才发觉隐隐有些不对。
温如徐婚后冷落她,竟然是因为觉得她心中另有他人。
挑唆的人是她的妹妹舒云柳。
而那人好死不死,似乎是不知何时再次入京的叶景行。
她整日被那场不知是真是假,似而非似地梦所困扰,几日下去就消耗了不少精气神。
难道今日打起精神去医馆却又听闻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四顾茫然,浑然多了一点荒谬感。
到底什么才是她真实经历的。
“那,那不好吗?”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僵硬的气氛。
柴叔点头:“新帝心性丝毫不逊于先帝。”
江云宜愣愣地,最后琢磨出一点滋味来。
新帝不好。
她越发愁容。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可发生的事情却是在无一件相似。
“不必担忧这些事情,都是未知之数,多思无意。”柴叔规劝着。
“柴叔说得对,”她起身行礼,小小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
“守卫院子的黑衣卫说,三娘最近一直在做噩梦,叫都叫不醒。”等人走远,戴镇忧心说道。
“做噩梦?”柴叔皱眉,“最近磕碰到什么烦心的事情。”
戴镇摇摇头,犹豫说道:“那日和世子回来之后,三娘便有些心不在焉。”
“罢了,不必多言,再看几日。”柴叔沉思片刻后说道。
“是。”
“王府派人来请,说是王爷病了,请三娘去一趟。”
“王爷病了?”柴叔一惊,站起来,惊讶说道。
戴镇打了个眼色,火速派人去请。
江云宜刚刚准备睡下,听到这个消息,提起药箱就往王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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