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黄羌。
魏莱气得目眦尽裂,手中长剑哐的一声砍在门框上,入木三分。
“叶、景、行!”
院内,突然传来响动,只听到有人惊呼:“被抢走了,快,去追。”
“将军,有蒙面人把小孩抢走了。”
魏莱一张脸几欲骇人。
“立马去通知殿下。”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陈黄坐在叶景行马上,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会不会给三娘子惹麻烦啊。”
他看了眼乖乖坐在叶夜马上的水淼。
“无凭无据,黑衣人劫走的,与我何干。”叶景行冷淡说道。
陈黄啊了一声,似懂非懂,只是看着水淼和他背后黑布挂在下巴处的叶夜。
水淼有些困了,趴在叶夜怀里眯着眼,受过惊吓,又一身尘土,可怜兮兮的样子。
叶夜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敷衍地拍了拍他,安抚着。
“你们终于回来了啊!”玄子苓站在门口,远远看到他们,忍不住挥了挥手。
“啊,水淼这么怎么脏啊。”他接过叶夜手中熟睡的水淼,惊讶地说道。
叶景行面不改色地说道:“哦,和陈黄在外面滚了下泥潭。”
他动作麻利地把陈黄从背后扯出来,抹了一把门框上的灰,借机抹在他脸上。
陈黄被顶到前面,迷茫中又不耽误点头。
“是是,都是我!”
第57章深夜惊险故人去
一队黑衣卫趁着黄昏快马而去,沿途稀疏的百姓目送这些策马远去的人。
“世子,番将军突然把明真先生提到刑部死牢。”叶夜踏着夜色入了内院,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叶景行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荡出一点水来。
“怎么了?”一旁的舒云宜警惕地趴过去问着,眼睛盯着叶景行不放。
“番将军带走了明真先生。”
他眼疾手快地按住舒云宜的肩膀。
“别急。”
舒云宜手指不由颤动起来,脸色难看。
“叶夜已经让人盯着了,我们有两手准备,实在不行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她满眼希冀地看着叶景行。
“劫狱。”
舒云宜睁大眼睛。
“我们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东宫出面放人,再退一步是逼迫官家放人,最后便是自己救人。”
叶景行神情平静,态度自然,丝毫没有一丝敬畏之心。
舒云宜愣愣地看着他。
“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回。”他拍了拍舒云宜的脑袋起身说道。
“你要去哪?”舒云宜拽着他的衣袖,惶惶地问道。
叶景行笑了笑:“去做最坏的打算。”
“我和你一起去。”她仓皇不安地说着。
叶景行低下头注视着她,墨色眼珠沉默而温柔。
“若是成功了,我让人来找你。”
他他把腰间的一杆青竹放到她手中,笑着抚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自小就喜欢竹笛,放你这边,我自会来取。”
舒云宜捏着那根青竹,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逐渐黑暗的黄昏中远去。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谁也不知道这条漫无边际的黑色走廊到底能不能看到光。
“三娘子,怎么在这么黑的地方站着啊,要点灯了呢。”张婶带着几个人提着灯笼笑说道。
舒云宜倏地回神,盯着她手中的那盏灯。
“怎么了?”张婶提着灯笼疑惑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忍下莫名涌出的泪意:“都挂起来,让黑夜来得晚一点。”
“哎哎。”张婶一见她红了眼,哪有什么不答应的,立马应了下来,找了更多的人开始挂灯笼。
不一会儿,整个玄明堂挂满灯笼,亮如白昼。
舒云宜坐在石凳上,头上明亮的灯笼,眼前是耀眼的光亮。
她捏着那根青竹,一颗心在黑暗中沉默。
“我,我看到温家的红衣卫入宫了。”玄子苓探出脑袋,犹犹豫豫地说道。
舒云宜抬眉,看着他。
“是老师出事了吗?”他惴惴不安地问道。
他身后站着玄明堂不少人,就连一直在床上休息的水淼都被哑叔抱着,担忧地看着她。
舒云宜看着众人担忧的目光,突然笑了笑:“不会有事的。”
叶景行坐在刑部门口的茶棚外,叶夜抱剑站在他身后。
巡夜的巡城军远远看到他们,都假装没看见地绕过他们。
今天夜色黑得快,街道却都还是人。
黑衣卫,红衣卫,世子亲卫,穆兰街家家户户都有人员走动,长灯不歇,刚才太傅的马车竟然朝着皇宫而去。
风声鹤唳的夜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世子,太傅的马车现在去了皇宫。”
“太傅醒了。”叶景行抬头,惊讶地问道。
纣恩在黑暗中快马而来:“不知,但是马车确实从江府出来。”
“黑衣卫跟着吗?”
“跟着,戴镇亲自领队。”
“阴阳先生呢?”
“不知。”
叶景行沉吟片刻:“不用盯着,若真是太傅事情还未这么糟糕。”
“世子,人备好了。”有人单膝跪在地上。
他身后压着一人,细细看去容貌竟和明真先生有几分相似。
“我们的人已经打通好关系了,只是今日守门的将军是魏莱,八面城门都是他们的人。”叶夜忧虑地说道。
“不急,先把人带出来,灯下黑未必知道。”叶景行注视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刑部,眯了眯眼。
“地图呢?”他问。
叶夜从怀中掏出一张舆图。
“刑部大牢在这里,由黑衣卫亲自守护,我们的人若是要进去,只有趁着交接班的半炷香的时间。”叶夜指着右上角的位置说道。
“我们已经买通这里的人,倒是会给我们打掩护。”
他说完,突然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景行,低声说道:“我们光明正大堵在这里,只怕会留下话柄,给王爷惹麻烦。”
叶景行看着舆图,头也不抬地冷静说道:“就是要惹出麻烦,我入京多日,官家一直不召我入宫,谈和一事又被搁置。”
他冷笑一声:“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不得不宣的地步。”
叶夜张了张嘴,没说话。
“王来招是太傅挚友,官家却对他积怨已久,趁着太傅重病下狠手,我们不过是做个好心人,替太傅保护一下朋友而已。”
他指了指大牢的位置:“这把火别忘记了。”
叶夜点头应下。
一行人在日暮时分的昏暗中沉默,明明凉棚内人数众多,却偏偏安静到连虫鸣鸟叫地消失在这片黑暗中。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逐渐黑暗,乌云蔽日,刑部面前的灯逐渐明亮清晰起来。
纣恩带着那个容貌相似的人几个起落,顺利躲过所有人的视线,进入刑部。
直到夜深,刑部大门在寂静中突然发出嘈杂声,紧接着东北角冒出冲天火光。
原本寂静的大街瞬间热闹起来。
军巡铺的人推着救火用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世子。”黑暗中,纣恩带着一个老人出现在凉棚内。
王来招憔悴了许多,一张脸瘦到脱形。
“先生上马。”
叶景行起身,把人扶上马车,紧接着自己也上了马车,借着黑暗的掩护,向着东城门走去。
“去哪?”王来招声音沙哑。
“送先生远离京都。”
“远离京都又如何,活在世上的人不再是王来招。”他闭眼虚弱地说着。
叶景行看着他,目光沉静:“一个名字而已,虚名种种,人活着才是现实的。”
“不畏义死,不荣幸生。”他淡淡反驳着,消瘦的肩颈靠在车壁上,好似一株枯死的紫竹。
“先生高义,可又把三娘子放在何处。”叶景行平静说道,“所有人都要因为先生不明所以的高义而痛苦,先生伟大,留下的却是一地心碎。”
王来招脸色一僵。
“云宜。”他轻声喊道。
“我把人接到十里亭里。”叶景行移开视线,“若是今日能平安出城,你们尚有相见的时机。”
王来招睁着眼,看着车帘上一闪而过的光影,目光深沉。
“我给云宜的锦囊你们看了吗?”在黑暗中,他轻声问道。
叶景行一脸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看了,这才抓住黄羌,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在今夜动手。”
“若是我不曾见到云宜,你便跟她说去水意村找一对夫妻。”
“找谁?为什么找他们?”叶景行皱眉,突然想起那张突兀的庚帖。
王来招闭上眼沉默,不再说话。
“何人深夜走动。”马车突然停住,守城的士兵高声呵斥道。
“剑南道世子,出城办事。”叶夜亮起令牌,冷声说道。
“太子有令,没有他的手令,谁也无法出城。”
一行士兵冲了出来包围住马车。
“放肆,我们提太傅办事,尔等耽误得起。”叶夜掏出江府令牌,放在众人面前。
守城的将士有些犹豫。
“太傅还在昏迷,怎么劳烦世子大驾。”魏莱从远处策马而来,一脸仇恨地盯着马车。
“给我搜!”
黑衣卫长/枪出手,把所有人都控制住。
叶景行的声音隔着门帘懒懒响起:“魏将军好大的威风,太傅的事情也敢耽误。”
“哪有什么太傅的事情。”他冷笑,双拳紧握,驱马来到马车前,“劫持逃犯可是大罪。”
他的手抓住门帘,以此同时,叶夜的手按在剑柄上。
“且慢。”
叶景行挑了挑眉。
黑暗中,第三批人踏夜而来。
“温郎君。”魏莱皱眉,紧接着又看到一辆马车。
是江家的马车。
他眼皮子一跳。
“太傅劳烦世子出城采买药物,不曾想惊动魏江军,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真是失礼。”
马车内传来柴叔慢吞吞的声音。
“柴公。”魏莱下马,拱手示意。
“开城门吧。”
“我同世子一道出城。”
柴叔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衰老的脸。
魏莱站在原处,脸色青白交加。
“魏将军,开门吧。”
温如徐低声说道。
“太傅醒了。”
魏莱脸色微变,咬了咬牙,挥手示意。
巨大的城门发出咯吱一声,被缓缓打开。
一行人顺着夜色,向着城外小道走去。
十里亭是个小凉亭,位于高高耸立的接风岗之上。
晚风习习,带着夏风,莫名多了一丝凉意。
“这是我的人,会安排先生下江南。”叶景行把人扶下马车,披上披风,细心说道。
“三娘子还未来,先生不妨再等等。”他看着远处的夜色,皱了皱眉。
王来招拢了拢披风,看着被黑暗笼罩着的京都,在群山中若隐若现,长叹一声。
“不必了,今生师徒已尽,何须平添烦恼。”他的时间落在后面的马车上。
“叫她好好学医,不可懈怠。”
马车紧紧地站在黑暗中。
“这是我与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王来招看着它,像是能透过那层车帘看到里面的人。
“你若是护不住舒云宜,你会后悔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家马车,果断回头上了去往江南的马车。
“走吧。”
夜风中传来他冷淡的声音。
车夫看了叶景行一眼。
叶景行抿了抿唇:“先生见一下三娘子吧。”
马车内,王来招冷漠说道:“云宜心软,见了我只怕越发难以收拾,走!”
他说得坚定,叶景行长叹一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马夫就见他点了点头,利索地甩了马鞭。
众人目送青布马车逐渐走远。
没多久,山道上传来一阵焦急的马蹄声。
“老师呢。”她神色匆匆,提着裙摆,着急地掀开车帘问道。
“老师在哪。”她看向叶景行。
叶景行看着她,放缓口气:“走了,先生叫你好好学医,不可懈怠。”
舒云宜失魂落魄地站在马车边上,茫然地看着他。
一双浅色流离的眼珠倒映着夜色,盛满了泪水,盈盈不堪一落。
夜风微凉,她发出一声抽泣声。
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回去吧。”叶景行伸手借着微弱的月光,捋了捋她的碎发。
舒云宜哽咽着上了马车。
叶景行对着温如徐和江府马车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经过停靠在路边的江府马车时,车帘微微晃动,露出舒云宜半低着头,沉默流泪的侧脸。
鼻尖通红,眼角含泪,柔软又坚定的模样。
一直不动的江家马车突然动了起来,门帘被人掀开,里面踉踉跄跄地跑出一人。
马车内竟然是江太傅江轩。
他朝着早已远去的马车喘息着跑了几步。
温如徐连忙下马把人扶住。
“太傅说什么?”他微微侧首问道。
他听到太傅口中不停地念着两个字。
江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辆马车,一张脸毫无血色。
柴叔也紧跟着下了马车,着急地扶住脸色惨白的太傅。
“不是她,不是她。”柴叔牢牢把住他的手臂,“郎君回去休息吧。”
他摸着太傅滚烫的手心,哽咽地劝着。
太傅一醒便坚持入宫面圣,之后忍着高烧来送王来招最后一层。
“老师,是朕错了,老师回去吧。”
马车后传来一个哀求声。
温如徐心中一惊,跪在地上。
小小的凉亭跪了一地的人。
江轩依旧望着那辆马车,眼底的光亮逐渐消失不见。
他缓缓闭上眼,靠在柴叔身上,好似枯败消瘦的老树,不堪一击。
“官家慎言。”
他一字一字,缓慢却又清晰地说道。
第58章草案结案红袖归
舒云宜坐在内室发呆,街上突然传来极大的动静,她回神向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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