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两队黑衣卫气势汹汹地去了对面的回春堂。
没一会,回春堂的伙计老板就被人拖了出来。
街面乱得厉害,黑衣卫身着黑甲,头戴黑帽,气势凶狠地站在街道上,路上的行人纷纷避退三舍。
“怎么了?”舒云宜探出脑袋,惊讶地问道。
玄子苓站在门口张望着,慢吞吞靠近她的方向:“不知道,黑衣卫抓人一向没有风声。”
“是不是之前那个我们的那个纵火案啊。”他眯着眼看着回春堂肥头大耳的老板被人拖上囚车。
“那也不该是黑衣卫出马啊。”舒云宜疑惑,“县衙哪里差使得动黑衣卫。”
她嘟喃着。
“对了,我好久没看到世子了,你知道他在哪吗?”玄子苓眼睛微微眯起,突然扭头问道。
舒云宜摇了摇头。
那夜回玄明堂后,她浑浑噩噩,连人什么是离开的都不知道。
“哦。”玄子苓叹气,“东厢房还没收拾好呢。”
舒云宜收回视线,无奈说道:“人家好歹是统领,你整日叫别人扛沙袋,搬石头,也太不像样了。”
“可我们玄明堂没人啊。”玄子苓把着算盘拨弄着。
“你亲自去牙行那边买点人吧。”舒云宜放下帘子,拿出笔墨算了算,“之前学堂的事情,世子送来的人都回去了,可陈黄他们还要继续读书。”
她涂涂写写:“索性把学堂也翻修一遍,张婶哑叔年级也大了,早点培养出接替他们的人,也好让他们安心养老,这样就需要四个人了。”
她捏着笔碎碎念着,没多久就写满了一张纸。
玄子苓接过那张纸,无奈说道:“我们哪来这么多钱。”
舒云宜突然捂着嘴小声收到:“我让世子帮我们把之前官家赏赐的东西,偷偷处理掉了。”
玄子苓神情一冽。
“会……”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脖子,一脸惊恐。
舒云宜经历了师傅一事,早已破罐子破摔,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不在乎了,反正我一个平头百姓,估计也记不得我了。”
玄子苓佩服地连连拱手。
“去吧去吧。”她挥挥手,把人打发出去。
“三娘子,来病人了。”没多久,张婶掀开帘子,扶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舒云宜连忙收拾干净桌面,板着小脸,一脸严肃地指了指椅子:“坐吧。”
正午时分,玄子苓突然匆匆跑了回来。
“怎么了。”舒云宜正在琢磨一张药方,拿着笔,眉心紧皱。
玄子苓站在门口,一张脸犹豫不决。
舒云宜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我,我看到。”他咽了咽口水,“舒长卿……”
舒云宜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不由皱起眉来。
“被黑衣卫抓走了。”
他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舒家大门都被封了,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
舒云宜蹭得一下站起来。
“怎么这么突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下意识惊讶地看着大门紧闭的回春堂。
“和他们有关系吗?”玄子苓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指了指那个方向。
舒云宜摇了摇头:“不知道。”
“没什么关系。”,门口,传来叶景行慢吞吞的声音。
多日不见的叶景行穿着赤色长袍,腰间挂着玉带,极其奢华,正是剑南道世子服。
“京都之前的草药案出了结果。”他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弯下腰,拿起放在一旁被精心擦了油的竹笛。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舒云宜莫名觉得头皮发麻,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叶景行轻笑一声,青竹在手指间打转。
“舒家倒卖草药,低买高卖,破坏京都秩序,处以极刑。”
舒云宜盯着青竹顶端闪现的一点光晕,有些迷茫地说道:“极刑?”
极刑五大罪中最严重的惩罚。
舒家囤积草药是该死,但也上升不到这个地步。
她不安地眨眨眼。
“可之前不是说是章御史和妙太医吗?”她问道。
叶景行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微微笑着,眼底的光却是极为冷淡的。
舒云宜脑袋一懵,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官家是天子,天子是不可能做错事情。
他说这事有章御史和妙太医的痕迹,那便是有。
她的视线落在门外的水淼身上。
水淼正抱着一直小野猫坐在小凳上,秀气又安静地笑着。
岁月安宁,人间幸事。
“舒家的下人都被重新发卖了。”叶景行转了转青竹,另起话题说道。
舒云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突然抬起头来。
“红袖!”
“你看到红袖了吗?”
叶景行摇了摇头:“等你回神,人都被人买走了。”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恰好看到叶夜牵着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来了。”他抬了抬下巴,笑说道。
舒云宜眼睛一亮,提起裙摆向着外屋跑去。
红袖被人牵了下来。
“三娘子。”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裙,站在马车边上笑脸盈盈地说着。
舒云宜眉眼弯弯,忍不住伸手把人抱个满怀。
“红袖。”她蹭了蹭红袖的脖子,娇娇软软地喊了一声。
红袖不由红了眼。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这是她们最长一次的分开。
“外面热,快进来吧。”玄子苓摇着大蒲扇,笑眯了眼。
“我去给红袖收拾屋子。”张婶擦了擦手,激动地说着。
“姐姐吃糖。”小药童掏出糖来,殷勤地递过去。
“把我隔壁屋子给她收拾起来吧。”舒云宜说道。
玄子苓眼珠子一转,看了眼依靠在内室门框上的叶景行。
舒云宜的隔壁就是叶景行假扮叶娘子的那间屋子。
叶景行垂眸不语,手中的青竹倒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叶夜拉了拉玄子苓的袖子,挤眉弄眼。
“哎哎,那间屋子之前不是给世子养伤吗,还有点药味,张婶给红袖把右厢房的那间收拾起来。”
玄子苓秒懂,连忙扯了个借口。
舒云宜眨眨眼:“开窗通通风就好了。”
“哎,多麻烦了啊,张婶,就照我说的去收拾。”
玄子苓一边大咧咧地挥着手,一边小心翼翼地觑了叶景行一眼。
正好对上他和善的笑脸。
他忙不迭露出笑来。
“让红袖去休息一下吧,慎刑司累得很。”叶夜及时开口,缓和着氛围。
舒云宜连忙点点头。
“我带你去吧。”她高兴说道。
玄子苓被人戳了下后腰子,顶到前面。
“我去我去,我来吧,你去内室坐着吧,万一有病人呢。”
“是啊是啊,我和他一起去,世子也去内室休息吧。”
两人架着红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舒云宜一脸笑意地看着红袖的背影。
“开心点了吗?”叶景行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舒云宜回头看着他,眉梢眼尾俱是遮挡不住的笑意。
“开心!”
“对了,你知道水意村吗?”他和舒云宜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着。
舒云宜点点头。
“知道啊,我们上次去收药时的隔壁村就是水意村。”她歪着头说道,“不过他们都被回春堂收走了。”
她眨眨眼看着叶景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今天突然听到而已。”他面不改色地说着。
“你有找过你的生父生母吗?”
叶景行手中的青竹放在案桌上,脸色平静。
“你和舒家已经分户,文书上早已除名,你有没有联系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户引上也该有个名字,不然你可是一个黑户。”
舒云宜啊了一声,突然想起这事。
“没有,我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侯爷当日带回舒云柳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她皱着脸,一脸苦恼。
“这可怎么办?”
“那我还可以行医吗?”
她忧心忡忡地说着。
“不急,我让人帮你去打听一下。”他摇了摇头,“你可有什么线索提供。”
舒云宜眉心紧锁,一脸认真地想着。
“没有一点线索?”良久没听到动静的叶景行不可置信地问着。
她尴尬地点点头。
“之前都没人跟我说过。”
“罢了。”叶景行无奈,“你的生辰是对的吗?”
舒云宜犹豫又不确定地说道:“本来是很确定的,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
叶景行见她一问三不知的懵懂模样,长叹一声:“算了,我自己去查便是。”
舒云宜一脸感激地看着他。
“你真好。”
她感叹着。
叶景行转若无事地移开视线,盯着外面的回春堂的封条。
“你知道舒家这次会怎么样吗?”舒云宜顺着他的视线,突然问道。
“官家下了死令,满门抄斩。”漆黑眼珠注视着舒云宜,“你想救他们。”
舒云宜迟疑:“既然做错事情了,自然要受到惩罚,只是这个惩罚是不是……”
“太重了。”
叶景行看着天真的三娘子,笑了笑:“你觉得草药案真的是舒长卿做的吗?”
他不等舒云宜说话,便又继续说道:“舒长卿一心浸淫官场,却实在没这个运气和天分,我甚至可以说一句蠢。”
“这样的人,能密谋这么久,甚至差点酿成京都大祸。”
“你信吗?”
舒云宜摇了摇头。
“可现在到底是不是他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真的参与其中,官家要的是一个替罪羊,一个不会说话的替罪羊。”
叶景行眉目清冷,神色冷淡。
口中聊着别人的生死,平静而随意,沧海一粟不过如此。
舒云宜沉默,随即长叹一声。
“罢了,我和他们早就还清了。”
前世用命还了养育之恩,今世也不该再受此羁绊。
第59章步入正轨疑云出
叶景行穿着青色长衫,神情闲适地坐着,他的对面正是多日不曾上朝的江太傅。
江太傅久病不愈,整个人越发虚弱,一张脸泛不上任何血色,浑身都是飘忽感。
炎炎夏日,他依旧穿着厚重的衣服,额头却没有冒出一点虚汗。
“世子可知我今日为何寻你。”他咳嗽几声后虚弱开口。
叶景行看着他,干脆地点了点头。
“我从未见过劫人出狱能如此嚣张。”他笑着摇了摇头。
“官家不愿不见我,我自然是要想个办法。”
他倒是诚实,平静又直接地说道。
江轩注视着他,目光柔和温柔。
“我说过我想会想办法的。”
“王爷只有你一个独子,官家的性子想必也如今也已了解,若是迁怒下来,只怕王爷会伤心。”
太傅拢了拢袖子,手指搭在冒着袅袅细烟的茶杯上。
“剑南道议和一再被搁置,太傅身体抱恙,我身为剑南道世子总该要做些什么。”
他直言不讳,就差把不信任写在脸上。
江轩沉默,却也没有露出气愤不悦之色,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擅谋擅断,有你父亲的大将风范。”他笑着点了点头。
叶景行也跟着懒洋洋地笑了笑:“太傅谬赞。”
“我听说太子病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阴阳先生还在府中,太傅为何不让他给太子看看。”
太傅脸上笑容逐渐敛下,淡淡说道:“太子身边自有太医,何必劳烦阴阳先生。”
他的视线落在后面的茅草屋上。
花无问除了给他看病,几乎不再踏出屋子。
他已经言明,明日就要出京。
“那真是可惜了。”叶景行眯了眯眼,拖长嗓子,懒懒说道。
“你是个聪明人,在京都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太傅神情略带冷淡地说道,“你以为的推波助澜,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到底是尘埃落地还是浪海涛天。”
叶景行笑了笑,摸着手中的青竹。
“你是剑南道世子,等休战事情尘埃落定,我便让官家放你回去。”
太傅抿了一口热茶,冷静说道。
叶景行脸上带着笑意,却没落在眼底,眉梢微微下垂,带出一丝冷意。
“那便有劳太傅了。”
“咳咳,回去吧。”太傅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虚弱说道。
叶景行起身拱手告辞。
“舒长卿的右迁表上今日消失从吏部消失了,太傅可知去哪了。”
台阶下,叶景行背对着江轩漫不经心地问道。
江轩咳嗽的动静一静,紧接着听到太傅沙哑而虚弱的声音:“世子聪明人,不该牵扯到这些事情上。”
“舒长卿明日处刑,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叶景行视线微微下垂,落在自己被拉长的影子上。
“可章御史和妙太医好生无辜。”他轻叹道,“第一批草药到底去了哪里,如今死无对证。”
“回春堂老板当夜在狱中暴毙。”
“舒长卿也是一问三不知。”
“至于东宫……”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江轩的视线落在叶景行身上,目光平静又克制。
叶景行却是不由绷紧身子。
“回去吧。”
“结束了。”
他最后还是收回视线,挥了挥手,立马就有黑衣卫上前,请他出去。
叶景行握着青竹,随意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出江府大门,叶夜就立马紧张地围了上来。
“没事吧。”他问道。
“我都站在这里了,你说呢。”叶景行呲笑一声,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夜,眯了眯眼:“叫你查的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只查到舒长卿是从水意村接回了舒云柳。”叶夜皱眉,“但那对夫妻已经搬走了。”
“村里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官服文牒上有记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