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片昏暗,直到再也看不清路禾才回头,她知道他就在身前,看不清也能感觉到。
林朝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静默几秒后说:“出去吧,你夜盲。”
路禾没理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周围一圈才发现这是教学楼楼后。
她没说话,用手机照着进了教学楼。
这个时间大学生都去大礼堂看百年校庆了,整栋楼空荡荡,但是有感应灯。
路禾熄掉手机,径直上到第一个台阶,站在那回身对林朝说:“过来。”
林朝走过去。
她笑,点了点下巴,“抬头。”
林朝安安静静凝视她,心里知道她想做什么。
可还是抬头。
路禾抬手,“啪——”一下用手背抽过他侧脸,力道并不重,更像是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林朝被打得一侧脸,然后听到她冷哼:“我没有不让你做,但你他妈的能不能不咬我,嗯?”
像石子落水,心里一阵阵泛起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说话轻,动作也轻,声控灯灭下去。
黑暗重新席卷而来,林朝才敢偏回头去看她。
他见到她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有恼,恼的不是因为酒后乱/性,而是被咬狠了才生气。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连她自己都是。
一旦意识到这点,刮起来的风都像冰渣子,扑得人一身,胸口闷疼得厉害。
这相当于路禾明明白白告诉他,谁都可以。
林朝在她这不是特殊。
他安安静静站着,认打认骂,路禾眼神骤冷,烦死了他的冷处理。
以前就是这样,她跑出去玩,打电话要他来接。
林朝会来,每次他都会来。
回家就咬得她一身印子,第二天随她怎么骂,甚至动手都随她。
林朝会听,但他不会改。
似乎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向路禾表达自己的不满。
“说话啊,林朝。”路禾盯着他,一字一句慢吞吞逼问。
“……”
“说啊,你到底要怎样?”
“……”
他不响,路禾也没心情继续问,呵了一声走下台阶绕过他。
林朝拽住她的手。
路禾侧身,他平直的肩近在眼前。
她想,应该让他知道被咬有多疼。
“弯腰。”她命令。
林朝只能照办。
路禾一下子捏紧他下颏偏过去,在林朝掣肘她之前俯身贴紧他侧颈。
唇贴上去,薄而纤细的触感,像蝴蝶落于指尖。
所有的反抗瞬间失效。
甚至想延长这一秒到永久。
路禾启唇,尖细的犬牙咬进他皮肉。她近乎残忍的咬合,铁锈味充满口腔。
林朝抿唇缄默,比疼更难忍的是她唇摩挲时带来的热度。原来是握着她的手,慢慢转向她的后脑勺,从发根往下顺,克制而又缱绻。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这么丁点的皮肉疼换她温/存。
路禾从不留情,牙尖,咬人就一定要见血。
她松开嘴,想离开却被一把摁住头,林朝将人压在自己肩上。甚至变换位置,把另一侧完好的侧颈露给她,哑声沉沉:“如果不解气,你可以继续。”
路禾舔了下尖牙,血腥气引人作呕。她想起身但是怎么都摆脱不了束缚,只能贴在他肩上听他呓语。
“如果你能学乖一点,我也不至于……”
“不至于怎样?林朝,你是我的谁,要来管我?”
林朝像是没听到,依旧一手钳制她一手摸着她的发。
“为什么一定要去酒吧呢,我跟你说过很多次。”
“林朝你他妈发哪门子的疯,松手!”
他无视她的一切挣扎呼号,动作间路禾的呼吸更沉,更热烈。这让林朝清清楚楚她存在,而且就在眼前。
“酒吧里没有好人的。”
他们都跟我一样。
想亲你,想剥光你,甚至,想上你。
而你总是那么漫不经心。随意到让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在意我。
哪怕一点点。
路禾空睁着一双眸,看不见林朝沉沦的眼。
第24章弱肉强食
—“林朝?林朝!”
正在上课,老师捧着卷子站在第一排。林朝低着头做题,脑子里飞快运算,还要分出一点精神用来抵抗她。她像只没完没了的花蝴蝶,左一圈右一圈来回地飞,就在他眼前。
—“林—朝~”
开始了开始了又开始了,林朝在听见她声音的瞬间往左偏,她的反方向。
她总是这样,坐下的第一句话喊林朝,在课上睡过去的前一秒也喊林朝,就连醒了,迷迷糊糊含在唇里的也是他。
林朝不敢侧头,怕看见路禾泛着水光的眼,和缩肩咬唇的媚态。
燥热得像八月中,处处蒸笼。
—“我没有啊,真的没涂口红!真的!不信你看。”
四月,天转暖,路禾迫不及待套上短裙长筒袜,上半身的衣服特意要小一号,勾勒出她完美的胸型。
肩倒是刚刚好,林朝从窗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和别的男生打情骂俏。
但是她刚才侧脸嘟唇的动作像索吻。
微抬脚,欲擒故纵的。
明艳不可方物。
—“林朝?班长?好班长?”
她没做作业,看架势也不准备补,但就是从林朝右边绕到左边,蹲在他旁边拽着他袖子。
林朝低头,看着她小意讨好的脸。
既然不准备补,这般惺惺作态干什么?
林朝在心里讽她一句,目光依旧冷静。
路禾抬头,乖得像流浪猫,“好班长?作业借我抄?”
“交过了。”他冷言冷语。
“啊,什么时候交的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你刚刚跟别人撒娇调笑时交的,林朝在心里这么回答她,出口冷言更甚:“难道我交什么都要告诉你么?”
路禾没说话,含着怨气瞪他。
凶巴巴。
哦。
流浪猫没抢过别的猫。
活该。
林朝挥开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回身继续做题。
—“林朝,这个怎么做?”
“林朝,那个是什么原理?”
“林朝,为什么数理化这么难?”
她偏科,只有英语一骑绝尘,数理化碎成渣。林朝侧头,看路禾趴在桌上用笔戳着题,小黑点戳成大黑点也一个公式都没写出来。
“大课间不要出去了,我教你。”
“啊?那不行,还有人等我呢。”
最后几个字在林朝越来越尖锐的目光中逐渐消音。
“……那我不出去了。”
—“林朝?过来,来啊。”
那是他们确认恋爱关系第三天,路禾像农奴翻身,倚在墙边对他招手。林朝看着她手里的皮筋不明所以。
“哎呀,你转过去,低个头嘛。”
林朝缓缓低下头。
路禾给他扎了个小揪揪,用手指撩拨两下,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她笑时,就在质感甜哑的嗓音中多加一倍糖,浓稠得仿佛在发酵。
—“林朝?帮我写完它,好不好?”
她下巴磕在他手臂上,把试卷放到他面前,林朝没说话,垂眸凝视。
“你不帮我写,老不变通就要罚我出去站,罚我出去站我就只好逃课,我一逃课你就见不到我,见不到我就没法给我补习,没法补习就会影响我的学习成绩,影响我的学习成绩你也不会高兴,你不高兴考试就会名次下滑。你看,你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呀。”
路禾掰着手指头数出逻辑链,说完侧着脸,贴在他手背上轻蹭两下,显得很无辜。
林朝扯了扯唇,原来是并着的手指闪开一条缝,夹着她腮边一点软肉,望着她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一点?”
“哎呀我很乖啦。”路禾不服气,猛地坐起来把试卷拍在他身上。
林朝轻笑,接住马上滑落的试卷,屈指弹她的额,“你再乖点,我带你上A大。”
他竞赛后跟A大签的协议,数竞金牌却服从调剂。
条件是带她一起。
—“林朝,我要出国。”
林朝放弃高考,最后得到这么一句。
“然后?”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吞掉一瞬间翻涌上来的怨苦恨问她,眼前的景物模糊发白。
“我们分手吧。”
林朝忽然想笑,半年掏心掏肺耗干所有养出一只白眼狼。
她渣得近乎坦诚。
“路禾,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
“……”
林朝连一个好字都没说出口匆匆挂了电话。他怕自己一张嘴,声音颤抖得厉害。
其实现在这种结局,他早就能预料的,她一声不响消失半个月,从一开始的视频到电话,再到隔天才回的短信。她已经表明态度了不是?多谢她百忙之中打个电话交代结尾。
林朝低头讽刺一笑。
—“林朝,我后悔了。”
过了三个月零二十七天,林朝再见她的第一面,她这样说。
天冷下来,她穿得很薄,应该是刚从国外飞回来忘了温度。A市这几天晚间凉得厉害,她伸过来的手冰凉,甲床都冻紫了。
林朝抬起头,不再看她拽着自己手腕,而是看她的脸。
灯光照着,把她垂着的长睫毛投出影,一丝丝长卷的绒。
她嘴上说着后悔,神情里一丝都看不出来。或许在她眼里不远万里飞回国,晚上吹吹凉风低个头就是求和了。
哦,也不全是,她还会哭。
眨一眨就是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
苦的,酸涩的,证明她的确来认错。
没有办法,林朝哪怕知道是虚伪,也还是答应她。
—“我不在学校,啊?什么?我听不清!”
林朝给她打电话,一接通首先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酒吧。
她又跑出去玩。
还有别的男人。
一旦意识到这几点,林朝心里就像一面好端端的镜子被砸破,轰隆一声满地碎渣。碎渣时时刻刻扎进皮肉,让他坐立难安。
“哎,林朝,你去哪?”
室友见他打着电话就像变了一个人,急躁,阴沉,完完全全找不到之前冷静的半分影子。
—“林朝是吗?”
在教学楼前,好多人边走边回头看停在不远处的豪车,一个妆容精致美艳明丽的年轻女人走近他。林朝下意识避开。
她身上的气息,跟路禾太像。
来之前看过他照片,年轻女人快走两步挡在林朝面前,递出一张卡,她说:“路禾让我给你的,多少你也陪了她两年,卡里有一百万,你别嫌少。”
她虽然在笑,可眼里的恶意掩盖不住。
甚至是轻蔑。
“路禾呢?”
“她啊,”年轻女人轻飘飘用手指撩了下卷发,回答的语气也高高在上,“忙着呢,没空见你。”
说完掀开他抱着的书,把卡夹在里面,端庄的笑,“你啊,玩不起的,以后离她愿意一点咯。”
***
白珺给的那张卡,到现在还夹在他书里。
不管路禾怎样讥讽,林朝还是一手钳制她,一手顺着她的发。
这动作陌生也熟悉,似乎要通过安抚来弥补中间空缺的六年。
教学楼里的声控灯很应景,只有在她刚开始进入时亮了一息,至此都是黑暗的。
“路禾,我应该是要恨你的。”
路禾听到林朝的嗓音,很虚,清缓的。想抬头被他一把按下,一直抚摸她头发的手也悄无声息捂紧她的嘴。
林朝不愿意听到她一丁点的声音,越听,内心越是烦躁难安。
像天平,一方是爱,一方压着恨,他站在中间的平衡点上。
随意一个动作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路禾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那爱就多一点,死死压制住升腾的怨恨,可这远远不够,林朝渴求她与日俱增的爱意,她做不到。
路禾一旦表现出退缩,林朝便开始患得患失,可又无法真正将她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她逼进死胡同。
像吊在万丈深渊,靠着她的一丝怜悯度日。越无望,抓得就越紧,疯了一样死攥着不敢松手。
最终换来她干净利落的抛弃。
连人都没出现。
白珺来找他时,比起难以置信,林朝更多的是清醒。
清醒地看着预测过的结局发生。
听上去很奇异,可他就是无动于衷。
挣扎,他有过;甚至哀嚎嘶鸣都有。
路禾不会回头。
她做出的决定林朝无力更改,像教徒对着神明,地位极端对等,除了全盘接受他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在日日夜夜的痛苦煎熬中林朝终于明白,路禾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解释,她只负责下达命令,而他反抗的手段就只有将她拉下来,或者压她一头。
弱肉强食,用她信奉的法则去制裁她。
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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