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下,余桑桑半蹲着,手里拿着锤子在敲敲打打一些古代的妆奁,额头都是汗,不时地舔着嘴唇。她口渴了,但当被喊去搬水,顾不得喝,就一瓶瓶分发了。等分到最后一个人,水也没了,自己竟是没得喝。有人给她喝过的,她摇摇头,谢绝了,继续忙碌了。
刘毅看到这里,十分不解:“怎么了?”
冯宜歆正心疼的不行,见他还摸不到重点,语气就冷厉了:“我带来的是我的助理,不是剧组的杂工。”
除了她,没有人可以安排她做事。
刘毅明白过来,老脸一红,忙走上前,制止了余桑桑的动作。
余桑桑:“……”
她眨着困惑的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拽去了阴凉处。
冯宜歆给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又拿出锦帕给她擦汗,动作轻柔,眼眸温柔专注。
余桑桑红了脸,抢过锦帕自己擦了:“我来,我来就好。”
说着,还四下里看了看,小声说:“你是影后,这么给我擦汗,别人怎么看你?”
冯宜歆听了,扯了扯唇角:“你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可我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啊!”
余桑桑自觉身份低微,没那么引人注目,可冯宜歆不同,任何的小动作都会引来有心人士的猜疑。万一两人的暧昧被看穿,势必影响她的前途。
她总是想的长远,还有点忧患感。
冯宜歆知道她担心她,心里甜甜的,轻声说:“那你把自己照顾好些,别让我担心,我就不会做出这些危险的举动了。”
这么一说,还是她的错了?
余桑桑无奈地笑了:“我哪里没把自己照顾好了?你别看我各种忙活,可我也学了点东西。那林哥在布景上很有造诣——”
说林哥,林哥到。
刘毅带着布景师来道歉:“宜歆啊,这是剧组的布景师林天,闷头青一个,不知道桑桑是你的助理,加上工作太忙,就安排她做事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天确实是个闷头青,到了冯宜歆面前,也不说话,就一味低着头。
冯宜歆扫了他一眼,眸光沉沉:“刘导言重了,被安排做事的是余小姐,安排她做事的也不是你,这件事你似乎全搞错了对象。”
刘毅是个人精,立刻拍了下林天的后背,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余小姐道歉!”
余桑桑自然不能让一个大自己好几岁的男人给自己道歉,忙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我跟着林哥也学了很多。”
“你辛苦了。”
林天也终究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话。
冯宜歆看到这里,勉强消了点气,但声音依旧是严厉的:“刘导,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擅作主张安排我的助理做事。”
刘毅忙点头答应:“好好好,我这就通知下去。”
冯宜歆这才满意了,拉着余桑桑的手离去了。
林天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纳闷地嘀咕着:“总感觉怪怪的?以前她那个助理叫什么来着,晏晴是吧?不也帮了我不少忙。那时候也没这么大意见啊!”
“行了,行了,你那死脑筋还是歇着吧。”
刘毅点了根烟,在香烟袅袅中,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个人啊,总是有软肋的。看着越冷的人,心最热。你啊,以后对余小姐恭敬点。”
林天不明白:“不过一个助理啊!”
刘毅狠狠抽了口烟,语气加重:“你记着就是。如果还想在我的剧组继续做事。”
他说着,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认认真真传达了他的思想。
接下来几天,没人再敢吩咐余桑桑做事,甚至说话也都小心翼翼。偶尔几个剧组工作人员还把她当大明星似的供着,端茶倒水好不周到。
余桑桑天生劳碌命,很快就厌烦了这种碌碌无为的状态。
她想找些事做,可谁不想好了,给她安排事做?
除了程思悦。
程思悦打来电话,可怜兮兮地说:“桑桑,你在哪里?”
“我在剧组。”
“我去找你。”
“这边管的很严,无关人等不让进的。”
“我也不行?不会吧?”
“总之,别人有规矩,还是别打破的好。”
“你就是胆小怕事!都做了冯宜歆助理了,怎么还这么畏畏缩缩的?”
程思悦一番吐槽,觉得余桑桑简直没什么长进。
没长进的余桑桑也不在乎她言语间的讽刺,笑着问:“你找我什么事?”
“想你了还不成?”
她确实是想她了,当然,一半原因是简乐的缘故。
想她程思悦在余桑桑身边,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地位,绝对的主子。但到了简乐身边,那就一落千丈变成了可怜的被压榨的白毛女。
真真可怜极了。
程思悦自我怜惜还不过瘾,就想找她寻点安慰、寻点关爱,重新体会下被宠溺的滋味。
奈何余桑桑现在宠溺不了她了,几乎是才接通了电话,冯宜歆就过来了。这人现在就跟雷达似的,总能在程思悦打来电话时,赶来“捉奸”。
“谁的电话?”
冯宜歆坐到她身边的位子上,明知故问:“怎么不接了?”
这时,有化妆助理来给她补妆。
她挥手把人赶走了,又问:“怎么不说话?”
你不喜欢她,我怎么好提到她?
而且,一仆不侍二主。
我一边跟着你,一边想着她,算什么人?
余桑桑心里想着,抓了抓头发,讪笑:“思悦的。”
“她找你做什么?”
“就无聊了,聊聊天。”
冯宜歆饱含深意地笑了:“跟在简乐身边还能无聊,看来简乐没把她照顾好啊!”
这话要怎么接?
余桑桑呵呵装傻:“怎么会?估计是她偷懒吧,我回头说说她。”
冯宜歆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
余桑桑赶忙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又找出锦帕给她擦汗:“瞧瞧热的,快歇歇——”
她还伸手给她扇风,殷勤的像只辛劳的小蜜蜂。
“行了,坐下吧。”
冯宜歆可不喜欢她的狗腿样,把人拉坐到身边,一边喝水,一边问:“程思悦那边有什么事?”
“这个她还真没说。”
关于她跟简乐的相处,除了第一天吐槽了下她把她当仆人使唤,也没别的了。
这几天,偶尔打来电话,两人也聊不到几句就挂了。
余桑桑觉得自己需要过去看看,以程思悦三天一作、两天一闹的性子,这么风平浪静,总透着点不寻常。
冯宜歆喝着水,余光瞥到她认真思量的样子,知道她在想程思悦,心里酸涩了:她都考虑这么久了,还没给个回复。难道是拖延战术?想着她帮完了程思悦,再把她踹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推了下午的戏份和一些活动,开车带人离开了片场。
徐雯想要阻拦,可前几天风波的余威还在,便也随她去了。
“我们要去哪里?”
余桑桑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冯宜歆没有回答。她开车离开片场,去了医院。在地下停车场时,她找到车位,停好车,但没下来,而是看她:“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事?”
余桑桑解开安全带,笑着看了眼窗外:“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刚好我也想来这里。”
她去看简乐,她自然是去看程思悦。
冯宜歆想着前半句心有灵犀的甜蜜,压下了后半句的醋意,提醒道:“我们交往的事。”
她扳住她的肩膀,不容许她躲避,用一种非常卑微的口吻,几近哀求:“桑桑,别再折磨我了。答应我,好不好?”
高傲如她,此刻也算是低进了尘埃里。
余桑桑哪里能说出拒绝的话?更何况,她这样深爱她。她只能点头接受,然后,在她惊喜的目光中,羞红着脸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一溜风而去。
冯宜歆忙下车去追她,在电梯口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别跑,小心崴着脚。”
如此温柔动人心。
余桑桑心里甜蜜蜜,面上还是害羞,可见她下车急,没戴墨镜,小女儿情绪全没了:“你怎么不戴墨镜啊?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她说着,把自己系着的淡紫色丝巾扯下来,踮起脚尖给她戴上去。
冯宜歆低头配合,热气喷洒在她面上:“有你在啊,不怕。”
她声音是撩人的温柔。
余桑桑被撩的心慌,给她戴好丝巾,扭过头,小声说:“你自己拿丝巾遮住脸。”
“我不会。”
“你怎么那么笨?”
她把头转回来,扯她脖颈间并不存在的丝巾,示范了下:“就这样,你往上提一提,遮住脸就行了。”
“还是不会。”
她“笨手笨脚”的,尝试几次都做不好。
余桑桑没办法,只能踮起脚,亲自给她弄。
可她真的太高了。
她双脚一踮一踮的,身形不稳,就扑到了她身上去了。
余桑桑才到她的胸前,脸颊擦着她的柔软,红得像是要滴血。
“你把头低一低啊。”
她咬着红唇,颇有怨言。
冯宜歆忍着得逞的笑,低下头,伸手揽住她的腰,猛然拉近,让彼此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这分明是故意的,还耍流氓。
余桑桑饱满的胸脯抵着她的胸腹,有点疼,有点麻,又有点心跳加速的晕眩感。她想要推开她,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心软松了口。冯宜歆哪里是只可怜的小绵羊,分明是一只伪装的大尾巴狼。
一个吻落在唇角。
湿湿软软的甜香。
大尾巴狼冯宜歆看她迷迷糊糊的,真想把她吃了。不过,天时人和只差地利了。
叮咛,电梯到达负一层。
电梯门打开来,有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冯宜歆下意识地扯了扯丝巾做面纱,然后,揽着心爱的人儿进了电梯。
那男人径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像是认出了什么,但电梯门合上了,只余一闪而过的淡紫色纱巾微微飘荡。
电梯在一层停下,陆陆续续进来很多人。
冯宜歆拉着余桑桑隐在后面。
余桑桑心跳如擂鼓,生怕别人认出身边的人来。她只恨自己身高不行,不能以身相护。
可冯宜歆就没这种担忧,还主动找她说话:“等会办完事,我们去看电影吧?”
既然是情侣了,那就可以做点情侣该做的事了。
余桑桑正忧心她会被人认出来,哪里敢接话,只胡乱点了点头。
冯宜歆一直留意她,见她同意了,又问:“你想看什么电影?悬疑片、恐怖片还是文艺片?”
她给出好多选择。
余桑桑依旧胡乱点头:“都行,你看着办。”
她余光扫着周边的人,见有人看过来,忙把冯宜歆推转过去,背对着众人,小声道:“嘘,姑奶奶,你能别说话了吗?平时沉默寡言的,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她有一瞬觉得冯宜歆的高冷人设崩了,现在就是个话唠!
她心里的小人儿甚至在尖叫:哭唧唧,把我那高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影后还给我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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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我配不上你。
两个人乘电梯到了简乐所在的病房楼层,但进病房时,才知道她已经出院了。
冯宜歆给她打电话:“你回家了?”
那边有点吵,嘈杂的音乐里传来她低低的声音:“嗯。”
冯宜歆皱眉:“聚会?”
“对。你要来吗?”
“不了。你悠着点乐吧。”
她挂断电话,牵着余桑桑的手,朝着电梯的方向去,一边走,一边说:“简乐出院了,在跟一帮朋友聚会。”
“你要过去吗?”
“不了。不熟。”
余桑桑知道她是孤僻性子作祟,便劝道:“一回生,两回熟,多接触几次,就熟悉了。人是社会动物,总离群索居的,也会缺少很多快乐。”
冯宜歆摇头,很认真地对她说:“你在我身边,就是我快乐的源泉。”
突如其来的情话。
余桑桑听得红了脸,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她们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冯宜歆为她打开车门,等她坐到副驾驶位上,又合上车门,自己绕到另一边,坐到了驾驶位上。她一边开导航,一边安排:“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再去看电影。”
余桑桑没有异议。
她确实有些饿了。
两人到了一家法国餐厅,在一间保密性很高的包厢里一边用餐,一边闲聊着过去的生活。
当然,多半是余桑桑在说,冯宜歆在听。
“我弟弟现在好多了,等新学期开始了,准备让他读初中。”
“我爸爸还是老样子,只是抽烟抽的越来越凶了,可我们都管不住他。”
“我妈在家开了个小超市,收入还行,就是辛苦了些,等她年纪再大些,我就让她关了。”
……
她的家庭依旧是很艰难的状况。
冯宜歆听得眉头紧蹙:“伯父的身体医生怎么说?总瘫在床上,也不行啊。”
余桑桑叹气:“早些年还有医生给他针灸,后来没多大效果,治疗费用又高,便搁置了。上次回家,我提了这件事,他也不热衷,也不想吃那个苦,大概是绝望了。”
她的父亲在工地工作,一次高空坠落,摔成了残疾,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那年她高一。
为数不多的赔偿金仅够抢回一条命,后续治疗一直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这个家庭中。屋漏偏逢连夜雨,弟弟又被查出白血病,有一段时间,她以为那个家会散掉。好在,她有一个强大而引人的母亲。
“别担心。”
冯宜歆伸手握住她的手,郑重地说:“以后有我在。”
余桑桑不自然地笑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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