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2)

麟台风波录 轻微崽子 2468 字 2023-09-18

苻明韶右手拇指抚食指上的金镶玉扳指,冷道:你是越发会当差了,诸事如常,也值得这个时辰让朕来听。

属下不敢,陛下容禀。

风轻轻抖散窗格下稀疏的几丛凤尾竹上星星点点的露水。

陆观凝神静气,双目闭着,他耳力过人,麒麟卫朝苻明韶禀报秦禹宁在去花海巷之前,先去的地方,三字地名撞在陆观的心里,惊涛巨浪翻江而上,令他浑身都起了寒栗。

陆观右手紧紧抓着左臂,静静听了一会,回到床上,当做无事发生过。

过得半晌,他听见有人进来,便放缓了呼吸。

苻明韶躺在矮榻上,闭上双眼,倏一阵心惊肉跳,眼睛猛然睁开,眸中现出惊惧、彷徨、后怕、怀疑。电光火石之间,苻明韶下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捞起影影绰绰的床帐。

陆观睡得安宁,苻明韶能听见他的呼吸,沉稳而绵长。

苻明韶眼睑急剧跳动,继而他屈起一膝,跪上床榻,整个背脊弯成一张紧绷的弓,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看去仍很苍白虚弱的陆观。

陆观兀自熟睡着。

苻明韶的气息由远及近,扫到陆观的脸上,萦绕在他鼻端。

陆观心头一紧。他感到滚烫的一只手掌贴到了他的脚踝上,陆观整个身躯僵硬了,继而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那只手没敢造次,转而极轻地搭在了他的腿上。

苻明韶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观,喉头微微滚动,他眯起眼,手掌中心空出凹陷,继而又贴了上去,呼吸紧促地将手伸进了陆观的单衣,本该是结实的腹肌那地方,缠着密密匝匝的绷带,苻明韶极轻地以指腹摩挲过布料纹理。

及至他抚到陆观滚烫的胸膛时,单衣已被往上撩起,现出一截精壮消瘦的腰。苻明韶若有所觉地突然抬头去看陆观的脸,他睡颜依旧,苻明韶将疲惫不堪的身体塞进被褥,侧身抱住陆观的一条手臂,脸贴在他的肩上,闭上眼,很快又睁开。

苻明韶一面拉起陆观的手臂,一面将头抬起,令陆观的手臂绕过他的后颈,搭垂在肩下,这才闭眼,凑在陆观怀里睡了。

苻明韶入睡极难,却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发出轻鼾。

陆观睁开眼,维持身体不动,眼珠轻转,看了一眼苻明韶,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床顶,静待小半个时辰,才将苻明韶的头从自己肩前轻轻移开。

门开,孙秀微微弓着身,朝寝殿内瞥了一眼,示意陆观跟上。

孙秀引着陆观拐进距离寝殿数百米外位于皇宫西北角落的一间偏殿,推开门时,殿内亮起了一盏灯。

柳素光甩了甩手,将燃烧了小半截的火柴扔进铁盒。

来了。她漂亮的眼睛看向陆观,略施一礼,继而看着孙秀,小声地说,左正英的住所已经暴露,孙公公,您的人固然盯着,陛下的人也在,真要是动起手来,便是能占得住一时上风,也无大用。眼下京城还在羽林卫掌控之下,孟鸿霖拔了您不少暗桩子,公公也须得谨慎小心。

孙秀冷笑一声,唇畔挂着不明显的弧度,眯起双眼:你只需做好吩咐你的事便可。

柳素光俏脸一红,咬了咬唇,没有发出声音。

陆观道:祁州可有消息传来?

柳素光摇了摇头。

孙秀紧盯住陆观,屈起食指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语气森冷:要紧的不是祁州,是左正英,不能让左正英落入苻明懋的手里。秦禹宁这个蠢货。孙秀鼻翼翕张,细细敷过粉的脸上裂出一道透着淡淡肉红色的纹路。

陆观看了孙秀一眼。

孙秀便即收声,他深吸一口气,窜在一起如同蜈蚣的眉勉强舒展开。

我的衣服呢?陆观出声问。

柳素光掌灯过去,给陆观备下的太监服就在榻上。

陆观宽下单衣。

柳素光的视线从男人精壮的肩背挪开,手掌放下,珠帘窸窸窣窣作响,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簇随时将要熄灭的灯火。

需要我效力的时候,公公以什么为号?

自然有我的人找你,此事不急。李明昌昨日找过你了?他想让你做什么?

这个公公不必知道。柳素光压低了嗓音。

陆观微微仰起头,系上帽子,他侧着脸,耳廓轻轻一动。

孙秀:从李明昌手里捡回了一条贱命?

柳素光没有回答。

陆观穿戴整齐,从内室出来,两人即刻收声,柳素光走到桌边,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拈了拨子,将灯芯刮得明亮了些许。

陆大人千万小心,一定要避开麒麟卫。柳素光将两管配置好的药粉给陆观,陆观收在袖中,扎紧袖口,就离开了。

柳素光轻轻舒出一口气,坐下来,怔怔倒了一杯茶喝。

在皇帝面前,你也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孙秀道。

柳素光冷道:孙公公,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大家恰好走在一条路上,将来还是要各走各路,就不必管得太宽了吧?

孙秀咬牙切齿道:要是坏了大事,咱家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李谦德的义女。

柳素光不言语,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

·

陆观乘坐半夜出宫运水的牛车,跟孙秀派的人分开之后,径直去了秦禹宁的府上。

路上陆观没发现有人跟踪,也没在秦禹宁的府宅四周看到盯梢的可疑之人。陆观心想,今夜怕是为数不多的麒麟卫都派去了左正英那里。

秦禹宁的书房还亮着灯,咳嗽声响起,里面有人声低语,片刻后一名妇人带着丫鬟出来,侧头向门看了一眼,叹气摇头,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

听见敲门声,秦禹宁以为又是自家夫人,眉头猛然蹙起,他深吸一口气,搁下笔,无奈地前去开门。

门缝中的脸惊得秦禹宁双目倏然睁大,第一反应就是要关门,冷不防被一股大力推得后退两步,继而被掼到门上。

陆观一手垫在秦禹宁的背后,饶是这一下力气不小,也没弄出太大响动。

秦禹宁好一阵头晕眼花,呼吸急促地喘了半晌,艰难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这身是什么打扮顿了顿,秦禹宁顿感头皮发麻,宫里有人接应你?太后想做什么?

秦大人问了这么多问题,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秦禹宁脸色发白,咬牙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我出卖了李宣的行踪,我不后悔做下这桩事。

陆观道:大人已经忘记了先师吗?

秦禹宁双目通红,咳嗽了两声,笑道:正是不曾忘记先师,我才要为大楚正统斩妖除魔。

秦大人认为,什么是正统?

秦禹宁猛吸了一口冷气入肺,脸色隐隐发青,苻氏血脉、先帝遗诏,天子受命于天,代行王道于天下,先帝传位于第六子,当今圣上是受之无愧的正统皇帝。

陆观认真地看着秦禹宁,平静地说:若是苻氏血脉、先帝遗诏,都是假的呢?

秦禹宁霎时满面僵硬,细微的抽搐从面颊抖开。

无知竖子,胡言乱语些什么?!秦禹宁拼着一丝文臣的微弱力气,无异于蚂蚁撼树,无法令陆观后退分毫,自己反而频频喘息。

我并非是悖逆妄言,秦大人只要修书一封向宋虔之求证,即刻便知晚辈所言非虚。

秦禹宁眼睛瞪得极大,半晌,从齿缝中挤出来一句:逐星是受人蒙蔽。

李宣手中有先帝的传位诏书,先帝的真迹,秦大人自然比我这后生晚辈见识得多。若非大人向朝廷出卖李宣的行藏,大人早就能够亲眼目睹先帝的遗诏,何用晚辈多费口舌。白纸黑字,只要取先帝在时的诏书一对,是真是假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