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秦禹宁额头渗出汗来,他张着嘴,嘴唇直是发抖:字迹未必不能作伪。
那玉玺呢?
秦禹宁沉默了。
大楚皇帝所用玉玺,代代不同,有铁鉴可验,六部尚书、丞相府、御史寺最高长官各掌管一枚铁鉴。即便秦禹宁一人咬死不认,也是无用。
秦禹宁双腿发软,全身重量堆在陆观的手臂上,陆观大力将他一带,秦禹宁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中,他抿了抿唇,久久没有说话。
陆观移步到书桌前,看见秦禹宁桌上堆成山的兵书军报,文臣兵法,纸上千般巧计,敌不过战场上瞬息万变。纷乱堆叠的纸团也暴露出主人烦躁的心情。
许多事,秦大人早就知道。陆观低声道。
秦禹宁闭上了眼睛,哆嗦着问陆观:你在宫中的内应,是蒋梦吧?
没听见陆观回答,秦禹宁苦笑着自言自语:周家的女儿,岂是池中之物。
不是蒋梦。
秦禹宁明显一愣,睁开的眼睛里满是猜疑后怕。太后与皇帝不和,在重臣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内应却不是太后的人,那就是还有秦禹宁都不知道的势力隐藏在宫墙之内。
晚辈以为秦大人是心系万民的有识之士,不曾想您心中位居第一的,也是项上人头,袍上禽兽。
陆观!
飞掷而来的茶盅被陆观轻轻巧巧侧头躲过,砸在地上砰地一声碎裂。
万籁俱寂的秦府中无人敢来看,只以为老爷又同往日夜里一般,读到令人痛心的军报发泄一腔怒火。
秦禹宁喘息不止,微微张着的嘴却无法叱骂更多。
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苻姓江山,还是为了无名百姓,或者是为了他自己?
这最后一个念头,像毒虫一般钻进心里,它先是咬开一个小口。
秦禹宁眼睑跳动不已。
继而往他的心里钻。
秦禹宁白着一张脸,道:任凭你巧舌如簧,本官上无愧苍天,下无愧君王,你走吧,今夜本官不曾见过你。
陆观沉默地看着秦禹宁,解下不大的一个包袱,那包袱皮也是绿布,与他身上的太监服浑然一体。
东西砸在桌上。
响声激得秦禹宁眼皮直跳。
这是什么?秦禹宁一只手攥紧扶手,浑身肌肉紧绷。
请大人打开它。
秦禹宁伸出颤抖的右手,猛地收回,再度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他别过脸去。
拿走!
秦大人可是忘了当年如何穷途末路饥寒交迫投到周太傅门下,又是如何受了周家二小姐一饭之恩,自周家的长孙,我大楚储君苻明弘意外身亡,前朝后宫,你的太傅恩师是如何为你周旋打点。秦大人,您是寒门士子,而非豪门望族,能够官至兵部尚书,自然靠大人寒窗十载。然而,天下寒门之士众如过江之鲫,秦大人有今日,向着恩师的牌位磕三个头权当报答,晚辈所请,不算过分罢?
秦禹宁喉头发干,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陆观,心中不断说服自己不可能,周氏已经倾覆多年,安定侯府付之一炬,太后困在宫中,周家何来的祖庙庇荫。
秦禹宁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左手,枯瘦的手指从包袱皮挑开一个角落。
黑底红字,一点点展露出来的,恰是朝中曾经的第一大姓。
秦禹宁面色惨白,瘫坐在椅中,椅脚在地面划拉出一声锐响。
秦大人,您可否再说一遍,您这一生,上无愧苍天,下无愧君王。
我
宋虔之是周氏子孙,与您的恩师一脉相承,您若不曾欺他年幼,仗着自己是周太傅的得意门生,助纣为虐,为无道昏君掌舵执灯,为何不敢将您恩师的牌位端正供上,奉三炷清香?
倏然一阵寒风扫地。
椅子轰然倒在地上,秦禹宁惊跳而起,一只脚被砸中,疼得他面皮抽动,却吭也不吭。
末了,秦禹宁长吁出两口气,叹道:无知小儿,本官从不信奉鬼神之说,便是恩师在世,本官也可辩得一辩。
陆观点头:大人自是太傅的高徒。
秦禹宁眸光平静下来,拇指压在唇角,面上浮出自嘲的浅笑。
你说吧,要让本官做什么?他从容地从包袱皮里取出恩师排位,大袖拂拭,久久不能将视线移开。
直至陆观的话传入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悄咪咪恢复更新=。=
☆、回京(壹)
陆观走后,秦禹宁在椅中愣怔地坐着。窗外飘忽的小雨不知何时开始下响,风雨拍打窗棂,砰砰作响。
秦禹宁拇指抚过端立在案上的恩师牌位,不禁陷入沉思。
陆观的意思,要他在苻明韶被刺之后,秘不发丧,粉饰太平,稳定京城局势,等待白古游带李宣回京。祁州不止有白古游的大军,还有多年来蛰伏的东明王,朝中危亡,恐怕这些人该动不该动的心思,也都动过了。
秦禹宁手指无意识弹动了一下。
墙上挂的一副岁寒三友映入眼帘,秦禹宁目色幽远,咔地一声将牌位猛扣在桌上,长身而立,正了正身上皱巴巴的南绸直裰,顿足,唤来仆婢为他更衣。
他要赶在天亮之前进宫,提醒皇帝小心提防陆观。
就在秦禹宁跨出府门,轿子被放低在他的面前,秦禹宁在茫茫大雨之中,略略愣了刹那的神,家中常随撑着一把被大雨扑得歪歪斜斜的破伞,大声冲上前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秦禹宁示意常随俯首帖耳过来。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带着湿冷气息的话语传入秦禹宁的耳朵。
左正英老先生在府中被刺了。
·
翌日早朝,寝殿内。
老夫妻双双被刺,尸身皆被凶手砍得面目全非。孙秀朝陆观说。
陆观看了一眼孙秀:左正英没死。
只是不知道在何处。孙秀并不意外。
两人心知肚明,无论苻明懋的手下还是麒麟卫,要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长者,完全可以一刀毙命不留痕迹。
陆观沉默不语。
孙秀意味深长地注视他,问起陆观昨夜是否劝服了秦禹宁。
陆观眼现犹豫:秦禹宁已经慌了,自他任兵部尚书以来,皇帝就是苻明韶,在他心中,已故的先帝荣宗,当然比不上苻明韶。孙公公也知道,苻明韶对前朝老臣心存疑虑,对秦禹宁他却很是倚重,加上黑狄入侵,苻明韶收拢对兵部的控制,秦禹宁得以时常出入承元殿。麟台凋敝,苻明韶无人可用,对荣宗在时就已位高权重的老臣,便是他们一心效忠,苻明韶也不敢放心任用。他身为六皇子时不受荣宗信任疼爱,成为皇储之后日日如履薄冰,登上帝位又笼罩在太后和右相的阴影之下。不是苻明韶想弄权,而是只有他一人真正将权柄握在手中,他才能得以有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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