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2)

麟台风波录 轻微崽子 2497 字 2023-09-18

柳平文叹了口气,雨幕在他的视线里缓缓流动,他眼睛眨了眨,想到他爹,想到循州,也想他两个哥哥,他写给爹的信,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前天上街听说了南面的消息,回来冲许瑞云发了一通火,被许瑞云暴力镇压,一顿狠骂把他骂醒了。骂完,当天晚上,许瑞云钻进了他的被窝。

柳平文近乎惊恐地瞪住许瑞云,他的嘴被捂住了,两只手也被许瑞云扣在一起,难以挣脱。

结果许瑞云只是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话,语气越来越软,柳平文半是惊恐半是惊讶地听完,只听懂了一句。

我把你当媳妇疼,你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哥供你念书,将来你要娶媳妇,咱们就分开,成不成?

柳平文没答应。

准确的说他吓傻了,许瑞云松开他的嘴时再三叮嘱他别叫,他确实也没叫。是被吓得想不起来要叫非礼了。

回想起从宋州到京城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到了京城后,许瑞云对他的照顾,吃个螃蟹都要帮他拆腿,许瑞云照顾人还是很娴熟,兴许在军队里磨出来的,同袍之间偶尔也要互相照顾。柳平文不是没见过别人好男风的,也知道娶媳妇要分开,要不就不娶媳妇,也不让旁人知道,只是过在一起,旁人要说闲话由着他们说,自己过日子就是。

柳平文一夜没睡,第二天又改主意了,他跟许瑞云说处试试看。许瑞云当时馒头就掉在了一海碗的稀饭里,米汤溅在他胡子上,他傻乎乎地问柳平文是不是真的。

柳平文不想理他,自己吃了早饭。白天依然给他和周先洗衣服,周先的衣服原本不让他洗,但这些日子里周先明显也很忙。他们从许三那里搬出来,住进了一片底层平民区,巷子里漂浮着垃圾味儿,到了晚上特别明显,闻久了居然也习惯了。

宋虔之和陆观也不来了。

离开许三家那天,柳平文发现周先带回来那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也走了,想问问,看周先的脸色不好,也不敢问。

他和许瑞云处在了一起,觉得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应该跟周先说一说。

结果就在那天洗衣服的时候,许瑞云把周先的袍子分到另外一个盆里,给周先留在了井边。

周先晚上回来就全明白了,回来又出去多买了半斤酱牛肉一斤上好黄酒,给他俩庆祝。

许瑞云一高兴,拍胸脯答应了让柳平文给周先洗衣服。

周先却不答应。

那天夜里周先喝得烂醉如泥。

李宣趴在院子里的小水池边看鱼,看着看着,上半身越来越往前伸,手肘本来撑在池壁上,青苔一滑,他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突然就栽进了池子里。

柳平文惊得跳了起来,被许瑞云按得坐下,许瑞云一面骂一面过去跳进池子捞人,池子不深,长宽见方,里面有一座小小的青色浓郁的假山。

李宣受了惊,青着一张脸,被许瑞云数落了半个时辰。

周先去请了大夫,大夫开了风寒的方子,差小童回去抓药的时候,忍不住多嘴问周先:你这位朋友,是有失心疯?

周先警惕地盯着他。

大夫缩了缩脖子:我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周先收起杀意,嗯了声,以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回答: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从小就傻乎乎的,我们兄弟两年前从乡下来京城投奔母舅,没多久母舅就走了,在京城也举目无亲,家乡又回不去。

大夫叹了口气:世道乱,别走了,就在京城先住着。这房子是

周先说了个谎,讲房子是他母舅留的。

大夫和他闲扯了几句,药来,那大夫便使唤小童留下来帮忙煎药。

·

到宫里时,天已经暗到四处都点了灯,离夜晚还早,雨势一直很大,耳畔除了风雨声,什么都听不真切。孙秀打着灯笼,先带宋虔之去瞧周太后。

宋虔之觉得方向不对,叫住孙秀问。

孙秀和煦地笑了起来,回道:陛下体恤小侯爷数日未见到安定侯夫人,特意恩准您先去看看夫人。

宋虔之上一次进宫看周婉心,在五天之前,当时周婉心有些着凉,能去看看也好。

然而,当宋虔之见到周婉心,他面上血色顿时尽褪了。

宋揽湄在旁唤他的名字,榻上躺着头发散开,面如金纸的妇人,周婉心睡得很沉。

三弟。宋揽湄轻轻拽了拽宋虔之的衣角,迅速又松开。不知为何,她有些怵这样的弟弟,宋虔之侧脸看去冷若冰霜。

宋虔之一言未发,起身走到外面去。

宋揽湄阴沉着脸,跟了出去。

你跟我摆什么脸色?娘生病是我害的吗?你也不回府里,爹一天到晚拿我撒气,你和娘倒是一身轻,让我夹在中间怎么做人宋揽湄不管不顾正在撒泼,背对她的宋虔之突然转过身来,吓得她张着嘴,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娘怎么了?宋虔之问。

我怎么知道?今日下午宫里突然来人传话,让我进宫侍疾,还是老毛病吧,娘不是一直就这个样子吗?宋揽湄无聊地扯着手帕,瞪着眼问宋虔之,倒是你,怎么突然来了?要是找娘有事,就等着吧,刚吃了药,太医说少说得睡一个时辰。反正也在下雨,我带你上偏殿坐会?

我还有正事办,先去面见皇上,娘要是醒了,你让蒋梦派个人去找我捎个话。

宋揽湄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咱们家三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谁都得规规矩矩伺候着。

宋虔之与宋揽湄虽然一母同胞,差着两岁,宋揽湄出嫁以后,隔三差五要回娘家。从宋揽湄懂事起,便不大喜欢这个弟弟,只因她那位传说中的太傅外祖,每回都叫周婉心带宋虔之回去看他,从不提他的外孙女。

反而是宋家老夫人对宋揽湄疼爱有加。

打小宋揽湄就听她祖母讲,外祖父对大楚多重要,名头有多响,唯独有个毛病,重男轻女,不疼外孙女。当时老夫人将宋揽湄抱在膝头,拿拨浪鼓逗她玩儿,笑着说:没事,你外祖父不疼这个小乖孙女,祖母疼你。祖母疼我们囡囡。

宋揽湄七岁就知道不再粘着母亲,周婉心要带他回周家,她也总说不去。

随着宋虔之年纪见长,在宫中府中见得多了,他渐渐察觉出来二姐对他不喜,但女儿家心思复杂,且他的姐姐早晚也要出嫁。当时安定侯虽有爵位,在朝中却无一官半职,整个宋家,都靠宋虔之入了麟台,才渐渐被撑起来。宋虔之十四岁就每年代替他父亲去衢州的庄子收租,安抚佃户。隔年当了秘书省少监,为苻明韶明里暗里扫平道路,手上过的多是见不得光的事,与家人愈发疏离,只因朝中事无可说,一年中三百天都在麟台待着,要不是周婉心当时还在安定侯府住着,宋虔之巴不得天天睡在衙门里。

孙秀将宋虔之引到了暖阁,做了个手势,示意宋虔之上去。

两名宫侍推开门,低头垂手地让到两旁。

暖阁里有一女子,正在与苻明韶低声说话,听见脚步声,女子连忙住了口,好奇地看过来,只看得一眼,连忙就垂下了眼睛,心中吃惊,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再想多看一眼时,听见天子让她先行退下。

女子有些不悦,仍垂首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等到脚步远去,苻明韶倏然抬手一挥。

案上的汤盅轰然一声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苻明韶双手撑着桌案,脸色发青,眼内充血,狠狠地盯着那只摔成无数片的汤盅,恨得上去踩了两脚。

按礼,天子发怒,宋虔之合该跪在地上,他恭恭敬敬地以额贴地,看不见苻明韶以恶毒的眼神盯着他,不断急促喘气。

gu903();陛下息怒!宋虔之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