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2 / 2)

[三国]嘉年 左篱 2533 字 2023-09-09

gu903();很多人都以为,你的父亲无所不能,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是他无法解决的。良久,贾诩徐徐道,但实际上,他无法达成的事情太多了。比如,他连一个合格的父亲,都没有做到。

可我不怪他!郭奕忙道,他可以不用教我什么,可以不关心我的饮食起居,他甚至都不需要来经常来看我!只要他在就好。这样,他都做不到吗?

他,已经尽力了。在邺城地牢中生的病、前往许都路程上的的坎坷、最后在牢中所受的酷刑。他以自己来做赌注,他是真的无计可施,可最终,还是黔驴技穷。

无论面上看来多么多情风流,贾诩知道,郭嘉与他都是一类人。生『性』凉薄的很。他们皆看透,并非当今是吃人的世道,而是但凡是世道本就会吃人,战火纷飞权谋攻伐,民不聊生哀鸿四野,入得了他们的眼耳,却难有一声入了他们的心。而不同的是,贾诩乐得游戏『乱』世换得高官厚禄,郭嘉则独独留了一滴心尖上的赤血,不为黎民苍生,不为江山社稷,只为那三分堪佐烈酒的英雄气,心甘情愿去相信被看破而再无价值的虚幻。

他生『性』凉薄,所以一旦认定了,人情亲缘、礼法责任皆不成绊;他算人心算得通透,所以若确定人心匪石,终不可转,索『性』遂其所愿,偕手而进,纵是末路,亦是归途。

老夫乏了,今日便到这吧。

先生!

去吧。贾诩摆摆手,没有再给郭奕留下任何的希望。他的眉目间缱绻着无穷的疲倦,待今年下完第一场大雪时,老夫会告诉你的。

到那时,尘埃落定,他就能知道,那些人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终究还是一群为虚幻所欺的傻子。

然而因为郭嘉,有一瞬间,他忽然羡慕了起来。

羡慕极了。

跟在夏侯惇的身后,曹植内心忐忑不安。他追来许都已经三天了,无论怎样上书请求,曹『操』都推说事务繁忙,不肯见他。去求郭嘉,还未到院门口就被拦住,道丞相有命,郭先生养病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就连平日里最温和的荀彧,在听他说过一遍情况后,也只是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各方求助无门之下,曹植终于下决心铤而走险,瞒着曹『操』到牢中去救杨修,让杨修至少保住『性』命,从此隐姓埋名,度过一生。

可杨修不肯。

心高气傲的人,可以接受自己输,但绝不会允许自己逃。曹植劝杨修只要保住『性』命来日方长,杨修劝曹植赶快离开宁可壮士断腕也不能失去曹『操』的喜爱。二人尚且谁都没说服谁时,夏侯惇已经来到狱中,奉曹『操』命带曹植去见他。

父亲会雷霆大怒?会对他失望至极?还是会因此更要置德祖于死地?曹植脑海中胡思『乱』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但足以让他忧心的独独仅有最后一种。这时,夏侯惇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到了屋前。

惇叔

进去吧,你父亲在等你。

曹植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毅然点点头,走了进去。

堂中一如既往的简朴,除了必要的席案,就只剩几盏横隔内外的素『色』屏风。没有点香,在屋室四角放着几盆火炉,堪堪维持着室中零星的温暖。曹植走进来时,曹『操』正在批阅公文,一卷一卷的木简在案上与旁边堆了好几个小山。偶有风吹进来,烛台的火光随之摇曳,曹『操』的脸『色』便也明暗不定,让人『摸』不准喜怒。

父亲,植来了。

嗯。曹『操』只轻应了声,头也未抬,目光始终落在公文上。

曹『操』越是这般,曹植心中就越忐忑,比曹『操』向他发怒还要忐忑。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沉默持续了很久,又或许只是过了一小会儿,曹『操』终于微微抬头,瞟了曹植一眼:你费尽心思要见孤,现在见到了,怎么又不说话了?

曹植心下一滞。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

他深知虽然曹『操』不肯见他,但他在许都的一举一动都有蟏蛸监视,暗中去狱中营救杨修之事,定瞒不过曹『操』的眼睛。他之所以还去做,就是为了让曹『操』知道,之后出于震怒、出于失望,曹『操』都会召他来问罪。这样,他就终于可以见到父亲,亲自为杨修求情了。

可他没想到,不仅他的一举一动避不过父亲,就连他心中那点谋划在父亲面前也简陋如儿戏。

但无论如何,他的确已经见到了曹『操』。

但见曹植一掀衣袍,砰的跪到地上:请父亲放过杨修!他所有的罪责,植愿一力承担!

孤问你,孔桂与杨修是否确有书信往来?

是。

信中所泄,是否是涉及密情要务?

既是如此,孤杀杨修,依据的是国法。曹『操』望着曹植的目光愈发深邃,即便如此,你也要为他求情?

父亲容植相禀!曹植朝曹『操』深深一叩首,杨修与孔桂有来往,只因那时父亲看重孔桂,他希望能通过孔桂让植讨得父亲的欢心,全然不知孔桂竟有谋逆之心。他虽有过错,但依据汉律,罪不至死。况且曹植微顿。若是尚有余地,他绝不会用接下来的话向曹『操』求情,可杨修的『性』命要紧,而他仅仅剩下这一张底牌。

深吸一口气,他沉下心,声音冷静了许多:父亲,植知道,您属意的嗣子从来都仅是二哥。在荆州时与回来之后对植的重视,只是为了用植来刺激二哥,让他时刻不敢放松,成为真正能担负起父亲大业之人。植深知父亲的良苦用心,只是只是植与二哥一母同胞,从小感情深厚,所以与二哥交恶,植始终很难过。

他脑海中浮现起在荆州时郭嘉与他单独谈话时的场景。听到父亲决定选曹丕当嗣子,他十分高兴,因为他太清楚二哥多么希望能拿到这个位置,不仅是为了前途利禄,更是为了那其中所包含的父亲的肯定。但很快他又被告知,如今的曹丕尚且还足以担负起重任,所以需要他假装有心于嗣子之位,在争夺中『逼』迫曹丕成长为真正合格的嗣子。自那日之后,这一年多以来,他再没能与曹丕似之前一般亲昵,看到曹丕看他的目光从惊诧到疑『惑』,从疑『惑』到戒备,再到疏离乃至敌意,他心痛得厉害,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

迟早有一天,曹丕会继承大业,而曹植这个争夺嗣子之位的失败者,轻则被戒备一生,重则攸关『性』命。越是权贵之家,越是残酷情薄,从计划开始的一刻,他就做好了当弃子的准备。为了父亲的大业有一个真正的继承人,他不在意『性』命,不在意前途,只是想到曹丕将来冷漠的模样,终归,还是会难过。

植是父亲的儿子,听从父亲的命令,是植的本分,植本不该以此向父亲讨要什么。曹植缓缓半阖起眼,遮住眼底的痛『色』,但请父亲容植不懂事一次,望父亲能看在植的付出上,饶杨修一命。只要父亲肯宽恕他,植愿意在二哥继承父亲大业之后,自废为庶人,终此一生,再不回朝。

说完,他向曹『操』连磕三下响头,长伏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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