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蒙站在门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戴着橡胶手套,上面沾满了血迹。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林濮重复:
“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第31章【三十一】危险
林濮吸了口气,发现自己的吸气声都在抖。
“为什么里面有手指。”林濮用脚尖勾着黑色塑料袋踢过去,“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你看见什么就是什么。”舒蒙面色沉沉,“你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我就进来了。”林濮说,“你手怎么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话太多了。”舒蒙打断他。
林濮靠在书柜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他这句忽然不耐烦的语气。
他好像还沉浸在前几天舒蒙在床上搂着他,温柔地听他说曾经往事时候的神情里,顿时有种“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的感觉。危险又生人勿进的冷气,林濮虽然曾经也见过他这种表情,但此刻更觉得阴郁。
忽然,下课铃一下响了。
林濮又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先出来。”舒蒙说。
“……你先告诉我你在干什么?”林濮说。
“出来,一会保安过来会闻见味道。”舒蒙说着,一个跨步,用另一只手把他人拉了出来。
林濮双眼死死盯着那黑色的塑料袋,他见过很多次尸体,什么惨状的都有,但没有一次感受到这种恐惧。
舒蒙把黑色塑料袋扎起来,然后带着出来门。
林濮脚步跟出去,看见他进了隔壁化学实验室。接着看见他把那黑色的塑料袋塞进了冰柜里,重重地关上了冰柜的门。
林濮:“……你们学校知道你拿冰柜冻尸体么。”
舒蒙指指面前的台子:“我还在上面解剖?”
林濮:“……”
服了。
舒蒙把自己的塑胶手套脱掉,发出一声清脆的“啪”,丢到另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扎起,接着把台子旁边的各种手术刀剪刀一股脑儿丢进去。
他扎完之后,对林濮道:“……啊,想起来了。”
他拿起一串钥匙,丢给了林濮。
林濮一把接住。
“你先回去吧。”舒蒙说,“我还有点事。”
“去杀人?分尸?”林濮道。
“林濮。”舒蒙叹了口气,手撑着桌面道,“我们讲道理,昨天我和你还在海潭,这几起的作案地点都在周边,我长翅膀也飞不过去吧?我怎么来杀人?”
“你下午就走了。”林濮说,“还有,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凶手的行动轨迹?”
“……”舒蒙指指自己,“你怀疑我?”
“你先告诉我那个柜子里是什么!”林濮声音都有点急。
“尸体,碎尸。”舒蒙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谁的!”林濮说。
“……”舒蒙看着他道,半晌,不耐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好了,你先回家,回家和你解释行么?”
林濮和他僵持了一会,才说:“行。”
舒蒙阴沉的面色,终于露出一个笑:“乖。”
……
林濮脑子发沉。
他进了家门之后,持续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很少有这种什么都不做的时间,但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更让他担心的是,舒蒙一夜未归。
林濮担心得睡不好觉,一夜醒了六七次,又因为前几天一天比一天睡得晚,身体的昏沉感强烈,早晨醒来仿佛被人打了一顿。
但一早起来,看见手机里躺了条消息:
——我没事。
林濮盯着那个“黑色的心”,慢慢闭上眼睛。
早晨八点,林濮没有去律所,而是去了学校。
学校已经开始上早课,林濮站在门口道:“门卫,我想找……”
“进去进去。”门卫说。
林濮:“……”
他走进校园,走到了实验室所在的教学楼,发现教室和办公室都锁了,根本进不去。
他又折返回了教学楼的办公室,办公室内只有几个老师,林濮认出了之前那个年纪大的女老师,在门口敲了敲门:“您好……”
办公室里的人抬起头,齐齐盯向他。
“林律师……”女老师慌忙站起来,“你怎么来啦。”
“哦,我找舒老师。”林濮说,“他在吗?”
“舒老师今天请假了呀。”女老师说。
“……请假了?”林濮愣了愣。
“说身体不舒服,就请假了。”女老师说,“你打他电话呢?”
“哦行,我就是路过……”林濮说,“你们忙。”
“哎哎哎,林律师,我问你个事情。”女老师把林濮给拉出办公室,掩了一下门,“我问你,张紫潇同学怎么样啦?学校还是觉得她是一时糊涂,家里家长也来求了两次复课,这么好一姑娘不能去改造啊。”
“这不是我能判定的,老师。”林濮说,“我也很遗憾。”
女教师道:“你不认识人吗?她父母很有钱的,不知道能不能……”
“我没有办法。”林濮打断了她的话,扯起了一个笑意。
女教师只能作罢,又说了两句话,两人才分开了。
林濮没有办法,舒蒙的电话依然打不通,好像是把他拉黑了。
……
早晨十点,林濮踏进律所,看见何平站在前台,看见林濮进来和他打招呼:“我靠,这么大黑眼圈,昨天干嘛去了?”
“……早。”林濮说。
“早,来来来。”何平说,“看,抓住了。”
林濮愣了愣,心脏狂跳起来,快步走上去。
“什么抓住了?”
“白津那起碎尸案疑犯,那个‘开膛手舒克’,昨天落网了。”何平说,“是其中一个被害女性的前夫,在回家的时候被警方蹲守抓获,家里搜查到了作案工具。”
“……别瞎给人家起名字。”林濮顿了顿,凑过去看,“前夫?”
“嗯,据说之前因为家暴,两个人还去警察局闹过。后来因为这个离婚了,现在都彼此准备步入新婚姻生活了。”何平边摇头边啧啧道,“不知道怎么想的,作案工具都在家里,上面还有他的指纹。那骨头啊,都是一棒子一棒子敲下去的。天呐,这种人都能二婚,我他妈还是单身。”
林濮顿了顿:“……这男的……多大啊?”
“这上面不是有么。”何平照着念,“‘王某,男,四十一岁,有重大作案嫌疑’。”
林濮吸了口气,点点头道:“嗯……嗯嗯。”
他还真生怕听见什么。
“喂。”何平说,“你没睡好啊,怎么魂不守舍的?”
“嗯……”林濮点点头,“我去工作了。”
“行吧。”何平说。
林濮就这么魂不守舍了一整天。
回到家里,他也不知道该吃点什么。他坐在桌边想了一会,竟然有点想不起在不和舒蒙一起住之前自己究竟在吃点什么。兀自走到厨房,找了一包麦片,倒了点牛奶吃了两口。
干涩。
难吃。
林濮在空旷的房子里来回走,忽然觉得自己对舒蒙真是一无所知。既想不出他究竟会待在哪里,也想不到他有什么行动的轨迹,又不敢报警。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敲门。
林濮被这敲门声弄得心里一紧,第一反应是舒蒙回来了,快步跑过去开门,一打开却发现不是。
来的人居然是魏秋岁。
“……魏队?”林濮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舒蒙呢?”魏秋岁看着他直接问。
“还没回来。”林濮说。
“你今天见过他吗?”魏秋岁问。
他的眼神急切,不像是平时的样子。林濮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急着找他?”
“他有点麻烦,警方可能会找他。”魏秋岁说,“你见到他了吗?”
林濮动了动嘴,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魏秋岁,也不知道魏秋岁特地跑来的目的,但听见警方两个字,还是本能地禁戒起来,自动把他划分为警方方面的人,他完全不需权衡这之间的关系,只想着他堆起略带担忧的神色:“我没见过他,他一直没回来。”
“没回来过?”魏秋岁说。
“嗯。”林濮说。
“昨晚呢?”魏秋岁问。
“我回海潭了。”林濮说。
他说早了一天,也没有说自己和舒蒙一起去海潭这件事。
魏秋岁点点头:“好,如果你能联系上他,你叫他联系我。”
“魏……魏队。”林濮拉住他,“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魏秋岁看了他两眼,说道:“有机会你自己问他吧,如果六年前他不发生那些事,他现在的人生轨迹不会和现在一样。现在我也是怕他做傻事,他……很危险,所以你如果看见他,立刻告诉我。”
“……”林濮蹙眉,“六年前?很危险?”魏秋岁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打扰了,我先走了。”
林濮等他走好,转身靠到了门上,胸口起伏地喘了两口气。
说谎的感觉不太好。
他稳了一下情绪,打了个电话给舒蒙,意料之中的关机。
魏秋岁提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
林濮跑回房间,扫开自己房间床上的东西,把电脑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放在床上,双膝跪在地上打开了电脑。
之前怎么没想到,如果真如舒蒙所说,他们一家四口人,除却舒蒙之外都已经去世了,一定是一件相当大的案件吧。
但林濮花了很多办法,也没有查到姓舒的人家,在六年前的某件重大案件。
林濮不想拜托同事帮查,怕他们在姓氏上看出什么。况且网上资源有限,如果真的要找还是要废一番功夫。
太难受了。
他双膝跪在床边看着电脑,更无力的感觉蔓延全身。
过了半晌,林濮实在不想再原地等待,他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和充电宝钥匙,打开门准备去附中碰碰运气。
他刚打开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对方几乎是冲撞似的把他撞进了屋子,接着关上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林濮抬眼看,看见了舒蒙。
“你……”
“嘘!”舒蒙用手捂住他的嘴,低声道,“老魏就在楼下!我好不容易绕过他视线进来的,你去窗口看看,看见他走了来告诉我。”
“……”林濮被他捂着嘴,半晌,看着他点了点头。
第32章【三十二】委托人
林濮慢慢走到了舒蒙房间的窗边,在窗帘边拉开一丝缝隙。
他望下楼下,虽然看不真切,但能看见一点明灭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魏秋岁在抽烟。
他只能打开手机,调整镜头,拉开焦距,看清路灯下的人。
林濮看了一会,舒蒙进屋来,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
“走了吗?”舒蒙用气声问。
“还没。”林濮转头看他。
他发现舒蒙一天不见,还穿着之前的那件黑色T恤,下巴都冒出了胡渣,脸色憔悴。
他没管林濮,直接把自己的T恤撩起脱掉,线条硬质的曲线和漂亮的腹肌顿时展现,他丝毫不觉地低头把外裤也给脱了。
林濮:“……”
他有点心虚地瞥过眼,又看向楼下。
不一会,魏秋岁好像接了个电话,他不再等待,转身消失在夜色。
“他走了。”林濮说,“会派人来监视你吗?”
“不会,他不会让别人知道,可能就是想来看眼我和我说个话,我不想见他。”舒蒙说,“我去洗个澡。”
林濮等他进去之后,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舒蒙带回来任何的东西。
他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喂。”
“嗯?”里面传出声音。
“你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里面没有声音。
林濮说:“不说我现在去和魏秋岁举报你到家了。”
“那你刚才就会出卖我。”舒蒙说。
“……”林濮额头抵靠着门,低声说,“我都把我的事告诉你了。”
“我也没说要和你交换秘密啊。”舒蒙说。
“你是觉得我不可靠吗?”林濮压着火,有些不耐地敲敲浴室的门。
一会里面的水声停了,舒蒙走到门口啪嗒一开门,就看见林濮站在门口拧着双眉看着他。
他垂下眼:“生气了?”
“没有。”林濮转过身去,“我是后悔刚才没举报你。”
舒蒙上半身裸着,走到房间里,林濮就跟着他走上去。
舒蒙边穿衣服边无奈地转身:“……你能别跟着我吗?”
“不能。”林濮说。
“行,那我现在要睡觉了。”舒蒙躺倒到床上,对他拍拍床,“要不林律师陪我睡吧。”
“……”林濮站在门外看了他一会,气得把门给关上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躺在了床上余怒未消,用枕头把自己的头给压着,奋力锤了两下床。
担心了对方一天一夜没睡好,到头来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