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筹钱给苏家的时候,郑松柏帮着经手过苏凡瑜的一些本子,清楚他不愿意问人借钱的脾气,也对他写的东西的市场价很有些概念。
“小瑜,你之前卖掉的那些作品,不是为了多要些钱还签了不署名吗?其实这样挺吃亏的,”郑松柏想起来都觉得痛心疾首,“你可以考虑把笔名和本子打包抵押给影视公司,让他们借你钱,一是这样打包之后,对那些公司来说,价值远高于零散的作品,二是就算你日后去把东西赎回来的时候,他们想搞一些幺蛾子不还给你,你也只要拿出大学时候的得奖证明,就算不还钱他们都不敢用你的笔名做什么。”
说完,可能是觉得这个结尾有些教坏小孩子,于是又道,“当然,最好还是把钱还上,实在不行,找你郑哥拿,知道不?”
郑松柏的一席话打开了苏凡瑜的思路。
“我会考虑的,郑哥。”他郑重地向郑松柏道谢,倒是让郑松柏有些没想到,忍不住回过头想劝他三思,“不过说实话吧,这是个下下策。那毕竟是你的宝贝作品和名字……”
“笔名买卖是灰色交易,你不会受到法律保护的,星星。”
苏凡瑜那边刚挂了电话,就听到耳边响起了易冉的声音。一抬头,被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大活人给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
“我拖着行李在你家门口等了很久,打你电话也不接。”易冉一屁股坐在一旁会客用的沙发上,一字一句地控诉道,“你家门的密码也不是你或者我的生日,我都进不去。”
苏凡瑜有些不好意思,“是齐卫东的生日,我回头就改了。”说完,看他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的样子,猜道,“和Roy的婚白订了?”
易冉点点头,“每天都有狗仔蹲在家门口,我受不了,就逃回来了。你怎么分个手也能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
“……”
苏凡瑜有的时候会想,他还是不要那一张船票了吧,毕竟那艘船,是个奇葩。
这章分开发不太连贯,所以就一章发了
第15章
请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他
等这些天落下的工作基本搞定,易冉便不由分说拖着苏凡瑜回家休息了。
苏凡瑜本来还想见一见王檀,但拗不过易冉,也只能发消息告诉他齐卫东同意参加节目的事,顺便让他帮忙给自己留意一下有没有考虑打包买他笔名和作品的买家。
“星星,”易冉喝着苏凡瑜买来还没舍得喝的新茶,穿着他的拖鞋,横躺在他家沙发上,对着正给他做饭的人嫌弃道,“如果你有时间做综艺节目,就有时间空写剧本。你这是不务正业。”
不务正业是易冉说得最顺的成语之一。可能是因为隔三差五地就要被拿来鞭策苏凡瑜一番。
“这就是正业,”苏凡瑜一边炒着菜还要纠正他,“我很认真的,这个项目和我的剧本一样都是我的心血。”
易冉并不信,却不能看着他真诚的表情责怪他浪费才能和天赋,只好抱着“实事求是反驳你”的想法道,“一个综艺节目,也许真实到不需要编剧,也许虚假到有指定情节,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你能发挥力量的地方。”
“船儿,你有没有想过,共鸣能力是不是一种一直以来被低估的天赋呢?”
“共鸣能力?”
“引起其他人……哎就是resonance。”
苏凡瑜关火,洗了手走出来,“船儿,在创作的世界里,相比较架住宏大的世界、写出精彩的剧情而言,让其他人感到’啊——就是这样的’,或许才是件了不起的事呢?
我想试一试。
剧本也好、综艺也好,什么都好——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让大家灵魂颤抖的东西。”
“观众,是一种不能理解超出自己生活以外东西的群体。如果你给他指了一条路,但他根本就看不到路的起点在哪里,那便毫无意义。”
易冉沉默了。
苏凡瑜曾经告诉过他,创作是一件艰辛而孤独的事。并不仅仅因为创作的过程需要他一个人全神贯注闭门造车,也是因为在酣畅淋漓地用文字表达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后,寻找观众的路也十分地漫长。
有些人需要几年,有些人需要几辈子。
人人都觉得创作者风光,却少有人看见他们背后的寂寥。
“超越时代的作品是伟大的,但那不是我想要努力的方向。”
《成名在望》是一个集选秀、社会实验、游戏等元素为一体的实验性无脚本纪实类节目。
节目组从戏剧类院校、已经出道但没有名气的十八线艺人、小众圈层如网配圈唱见圈等各个渠道遴选了最初的候选者们。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互了解后,他们将自由组队五人一组,针对节目组给出的任务,例如“回答偶像贩卖的商品是什么并在网络中寻求到最多的认可”,“探寻小众文化的大众化推广方法”,“利用反差的力量塑造成功的偶像人设”等,与观众、网友进行前所未有的密切互动,并和他们一起探寻那被有意无意隐藏在冰山下的工业娱乐与信息茧房的真面目。
就像他的父母所想的那样,他希望使无法思考者思考。
囫囵吞解释完节目梗概,苏凡瑜随口对易冉抛出了橄榄枝,“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要不要也作为选手参加一下节目?”
毕竟他确实长得帅,唱歌弹琴在业余里算是很不错的,还是高学历精英,性格……也很有话题度,放在他们的候选选手名单里,可以算是顶顶出挑的了。
易冉抿了抿嘴。听起来是很有趣没错……但那是,不务正业!
“我也就随便问一下,别当真,”苏凡瑜见他纠结,连忙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存着真的想招揽他的心思,转头便招呼道,“过来帮我收拾一下齐卫东的东西吧,我改天还回齐家去。包括这个钢琴。”
感觉到苏凡瑜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分手,易冉的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一些。
苏凡瑜见哄住了好友,松了口气,“吃饭吧,菜都凉了。”
休息天的下午,苏凡瑜坐着预约好的搬家公司的卡车到了齐卫东父母家里——因着三年没人住,齐卫东自己那套房子早就被齐父齐母接手处置了,他也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光景。
认识苏凡瑜的保姆给他开门的时候显然没意识到是这阵仗,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也没想起来和他打招呼,愣完便回头喊道,“先生!太太!苏先生他……”
苏凡瑜原本是想着这会儿应该碰不上齐卫东的父母,这才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送来,没想到算盘落空,也同样有些发愣。
齐父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看了一眼门口,没有动。齐母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先是惊喜道,“小苏?你怎么有空来做客?”然后才看到了卡车后面装着的,被防震装置包的严严实实的钢琴,面色马上一沉,“你真的打定主意了?”
齐卫东的脾气某种程度上说和齐母很像,都是前一秒还能对你笑脸相迎,下一秒发现你不合心意便能立刻给你撂脸子的类型。这样的性格让齐母在年轻时发现自己被倒贴入赘的丈夫戴了绿帽子,能迅速打电话叫律师送离婚协议过来,也让她面对着铁了心要和齐卫东桥归桥路归路的苏凡瑜,冷笑着翻了个白眼。
“你倒是个奇怪的孩子,”她拢了拢真丝外袍,双手抱在胸前,“人家都是知道小钊眼睛不好就躲得远远的,知道他要好了,又上赶着来联系他。你呢?以前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现在倒想撂下摊子跑了?阿姨是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阿姨,对不起,”苏凡瑜自知理亏,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咄咄逼人而生气或伤心,平静地解释道,“我暂时还没跟小钊提,只说了这几个月会联系不上我。等他平安渡过疗养期、健健康康地回来之后,请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他,”说着递过一个羊皮纸袋,“他看完就会明白了。”
虽然好声好气,但他并没有向齐母解释分手原因的打算。
齐母的脸色更差了,“小苏,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钻进牛角尖的,但是你要好好想想,论家世、才华、长相,小钊都没有一点可以挑剔的地方,你错过了他,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对象?”
“……”苏凡瑜有些头痛。
他就是知道齐家家长不想放过他才想着趁早来一趟,谁知道这一对儿家长倒好,把还在疗养中的儿子一个人丢在国外,自己先回国了。
“阿姨,我知道小钊很好,也觉得我找不到更好的了。是我够不到他,配不上他,但也……不想勉强自己和他在一起了。”
他庆幸自己深谙与齐家长辈交流的法则,更庆幸易冉今天有事不能和自己一起来,要不然这话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和一个人过一辈子
齐卫东从小就招桃花,男男女女闹到家里来哭着求着不想分手的也不少,涕泗横流、丑态百出,一度是别墅区的日常景观。
倒是苏凡瑜这样油盐不进打定主意要甩了齐卫东的是第一次见。
齐母一方面气他不知好歹,另一方面又担心齐卫东自尊心受挫,但听他把架子摆得如此之低,也只能觉得孺子不可教也,骂也不是劝也不是,一时气结,转身走了,边走边道,“进来喝杯茶吧。”
也没给人拒绝的余地。
苏凡瑜看了眼身后不知所措的昂贵搬家队,仿佛听见了自己钱包哭泣的声音,但也只好揉了揉太阳穴,道,“麻烦各位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超时的费用我会结给大家的。”
走进客厅,在沙发上落座,苏凡瑜便发现自己交给齐母的羊皮纸带已经被齐父拆开。
他感觉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突然有些后悔让齐父齐母转交的决定。他向来是知道齐家教育风格的,只是没料到这对父母会不尊重儿子如斯。
“这是你写的?”齐父端坐着,略翻了两页纸便放下了,半分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尴尬,“齐卫东一直说你有才,确实还可以。”
那是《火眼》的最终成稿,苏凡瑜将它影印成册,连着电子版一起装在了羊皮纸袋里。
“……”未经允许拆人东西还大摇大摆地点评起来了……苏凡瑜垂下眼眸,“叔叔过奖了。没什么大本事,也就写写小玩意儿讨小钊开心罢了。”
“那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
这天,是真的没法儿聊啊。
深吸一口气,苏凡瑜握着拳头,劝自己不要在这个档口横生枝节,“叔叔,是我不愿意继续下去了。您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想得太多也好,我都同意。也知道这可能不是您心里最妥当的做法,但这真的已经是我能想到的、能接受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请您相信,我是真的……尽力想找一个不伤害他的办法。”
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丑话该说在前面,便顺着前面的话头往下,“等小钊回来之后,就算你们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会否认的。”
齐父见惯了嘴硬的小孩儿,并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剪起了雪茄,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剪刀,道,“……我记得当年,齐卫东带你回家,你告诉我们,你想和他过一辈子。”齐父慢悠悠道,“我们当时很欣慰啊,觉得这孩子在外面浪荡了这么久,总算有着落了。”
苏凡瑜想起那个时候,忍不住眼眶红了一圈,最终也只是说,“叔叔,当年那些,何必再……退一万步讲,他知道我骗他以后,就算觉得我对他有恩,同意和我在一起,之后也不过是两边无尽的争吵与消耗罢了。您要安定的,顾家的,太平的,外面多的是,我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齐父眉头一抬,竟像是被说动了,“也是。”他把稿纸收进袋子里,封上,“以前是小钊亏欠你,现在是你亏欠他,倒也公平。”
“……”
好容易才熬过去。多的不提也罢。
回家后不久,易冉也回来了。
苏凡瑜没敢和他提今天的经历,于是主动问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我买了一个酒吧。”易冉语气平平,像是在说买了瓶啤酒一般。
“Youbuyabar?”苏凡瑜有些不可置信,跟他确认道。
“是的,没错,我的中文很好。”易冉感觉自己的口语被质疑,有些不高兴道,“我,买了,一个,酒吧,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抱歉,”苏凡瑜认怂,抽着嘴角吐槽道,“我不是在怀疑你的语言能力,是误解了你的财力。”还有花钱的兴致。
“也不是很贵,因为店主急用钱,所以很低价就卖了。在你们公司附近,才几百万,美元。”易冉说完,忽然语意一转,“所以如果你因为钱,被迫卖了‘生不逢时’,我会觉得自己不能做你的朋友。”
苏凡瑜不知道他是故意说了要买酒吧之后就在这儿等着他,还是临时起意想起这茬,倒也没有太多被突袭的惊慌,坦然道,“我不是被迫卖的,我是自己想卖的。”他看着他,神色坚定,语气恳切,“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作品,而‘生不逢时’……名字而已。”
一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名字。
易冉忽然心有灵犀地想起昨天夜里苏凡瑜说着梦话惊醒的场景来。
他半夜起床喝水,无意间听到苏凡瑜的房间里传来声响,有些放心不下,便去看了一眼,发现苏凡瑜整个人紧绷着蜷缩在被子里,眉头紧皱,嘴里念叨着齐卫东的名字,还提到了“生不逢时”。
他忍不住把人摇醒,就见他清醒后第一时间回头看了眼,大概是发现床上没人又去拿手机,点开微信置顶,愣了愣,眼泪便毫无征兆地落下了。
随后,他才发现了站在床头的易冉,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道,“船儿,我有点想他了。”
客厅里层层叠叠地放着塞满了齐卫东东西的箱子,堆得几乎没有落脚的空间,始作俑者却在做噩梦后第一反应就是寻求这些东西主人的安慰。
易冉觉得他不懂这种感情。
他和Roy分手的时候也很难过,但是休息了几天后便很难再想起这个人来了。而苏凡瑜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直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会好的。”他只能干巴巴安慰道。
苏凡瑜没有肯定或反驳这种说法,声音里有些仔细听才能听到的颤抖,“我当年真的是奔着一辈子去的。”要坦白,或者要骗,都是一辈子。
“星星,共度一生,和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易冉并不理解。
就拿他来说,即使和Roy结婚,也不是一辈子,毕竟结婚了也能再离婚不是吗。
苏凡瑜很久都没有出声。
久到易冉以为他睡着了,才听他幽幽道,“……我也很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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