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请帮我照顾好他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王檀在一个陌生清秀男生的引导下进了苏凡瑜的办公室，坐下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原来的秘书呢？”

“这两天生病了，那个是她手下新招的实习生。”苏凡瑜回答道，“先告诉我坏的那个消息吧。”

?“生不逢时这个马甲我帮你问到了，还真有人愿意买，”王檀拿手点了点桌子，知道苏凡瑜做出的决定都是一言九鼎，便退一步劝道，“一个马甲倒是其次，你如果放弃写东西，才是真的可惜。”

苏凡瑜想起王檀曾经因为他不署名卖了自己的作品而大发雷霆的往事，恍然间有些时过境迁的即视感。

他和王檀都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啊。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这是好消息啊，檀哥。《成名在望》是公司目前看来最赚钱的项目了，我天天都在祈祷着别出什么问题，现在钱的事也解决了，多好。”越说，脸上的笑容便越真，“你也看到了，我们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那么多艺术家，我不忍心他们在泥潭里挣扎，他们值得有人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这是我父母想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事。一点身外之物罢了，舍了便舍了。”

“你想让别的艺术家不用风餐露宿，那也该想一想自己带着这样的才华却浪费光阴，是对的吗？”王檀原本不想多唠叨，但见苏凡瑜半点没有纠结与挣扎、丝毫没有把自己纳入考量的态度，难得一改慢慢吞吞的佛系状态，有了一成当年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能总是只考虑别人，有的时候也要试着自私一点，心疼一下自己吧。如果你父母……”

他忍不住抬出苏凡瑜的父母来，虽然明知这样会戳他的伤疤，但若是能让他不再自暴自弃，被他记恨也值得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心疼自己这种东西，檀哥，”苏凡瑜并没有如王檀设想那般生出怒气，只是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说起来，你找的买家不是托吧？”毕竟这一套他和王檀在齐卫东身上用过。?

“我以我老婆的名义发誓，是有人真心想买的。”王檀面不改色。

苏凡瑜松了口气，把绷直的脊背放到靠垫上舒缓下来，“好，改天先把《火眼》拿去做个公证，证明是赠予齐卫东的，其他都是他的了。”

“《火眼》写完了？”

“写完了。”

“你和齐卫东……”

“也完了。”苏凡瑜开玩笑接道，而后又正色，“我是认真的，檀哥。我和齐卫东这几个月都不会联系，也已经和他父母聊过了，他们应该不会告诉齐卫东我是谁。等他回来后，要是向你问起我，你就说你没见过我真人就行。放心，知道生不逢时的拢共也没几个人……”

听着苏凡瑜的盘算，王檀都有点想给他鼓掌了，“真不愧是编剧，这逻辑缜密严丝合缝的。”

惊叹之下，他忘了问万一齐卫东记得“苏凡瑜”的生日、或是他父母的忌日、或是他喜欢吃的东西、或是随便什么，并发现了他和“苏逢时”之间的一致性，这谎还要怎么撒下去。

其实苏凡瑜是有答案的。只是王檀没问，他也就没说。

冒险家和孔雀的故事，他那次其实没有讲完。

虽然分别了，冒险家依然和白孔雀在同一片森林生活。冒险家想，如果，虽然他不抱有任何期望，但是如果，孔雀哪一天碰到他，认出了他，他大概会像以前搂住那个受伤的小孔雀一样，给它一个温暖拥抱。

虽然大概率，他的小孔雀不会认得他，不会接纳他，不会喜欢他。

“檀哥，以后，请帮我照顾好他。”

王檀知道他在说什么。公司和齐卫东的经纪合约只签到了年底，苏凡瑜大概是不打算续约了。???

“扣扣——”

“请进。”

“苏总，贺晴小姐来了。”实习生小哥微微垂着头，小心道，看到苏凡瑜点头示意可以把人请进来，便小跑着出去了。

“贺晴？《娱乐周刊news》?的贺晴？”王檀问。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苏凡瑜怎么会认识娱乐杂志的主编。还是规格挺高的娱乐杂志。

“初中同学，关系一直还可以。”苏凡瑜心领神会地解释道。

“替我向她问好，”王檀做了个敬礼的手势，“?她这个人和杂志都还是可以的，以后说不定还要找她约个专访。”

苏凡瑜笑了起来，“那敢情好，贺晴以前就爱八卦齐卫东，他和哪个小姑娘谈恋爱，她知道的最清楚了。”

“说我什么坏话呢？”伴着高跟鞋叮咚的声音，一个细细却不尖锐的女声比本人更先出现在办公室里。

然后是她的银灰色高跟鞋。

“哪儿敢啊。”苏凡瑜和王檀一并起身迎接。

贺晴看到房间里还有个王檀，稍微有些惊讶，“檀哥，好久不见。”

王檀和她打了个简单的招呼，便识趣道，“不妨碍你们叙旧了??。”

门被从外面掩上，贺晴坐下，略有些感慨道，“我当年还是个小编辑的时候，王檀就已经是圈子里首屈一指的经纪人了，我们主编约他吃饭都约不到，有采访还要像捧明星一样捧着他。”

“要不然怎么说齐卫东面子大呢。”苏凡瑜笑道。

“我可听说人家是认的你呢。”贺晴眨了眨眼。

“没有的事。”苏凡瑜断然否认，还想补充什么，就听见开门的声音，“苏总，贺晴小姐，我泡了咖啡。”

齐卫东的因祸得福

实习生端着咖啡进来，带进了一阵浓郁的香气。

贺晴眼前一亮，“好手艺啊。”

实习生被夸得脸红，摆摆手，“和苏总比还差得远。”

苏凡瑜正嘬着咖啡，无故听到他提起自己，稍有些奇怪，但看到贺晴一脸的调戏，便好笑道，“你别这样，吓到人家了。”

咖啡闻着虽然香，但喝起来寡淡，确实和自己的手艺没法比。但苏凡瑜也没有计较，挥挥手让实习生逃离了贺晴的魔爪。

贺晴这才把注意力放回苏凡瑜身上，“刚才那个实习生长得好像你呀，我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呢，还听到别人叫他小苏，差点以为是你了。”

苏凡瑜有些无奈，“你是太久没见我了吧，这都能认错？”那小孩儿看着明显才二十出头。

“您老人家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和我见面。”

“彼此彼此，我们公司公关部门约你一个采访都费劲，听说约个时间吃饭都要提前一个月。”

贺晴也不瞒着，还是从前那个小姑娘一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跟你实话实说，你们公司真要说起来也就你还够格上我们杂志，亏得你没有用私交帮你家公关联系我，不然我可就要头疼了。”

苏凡瑜很早就猜到公关部门在贺晴这里碰壁的原因，倒是很意外她会这样说自己，“我一个风评不怎么样的小老板，你还真看得起我。”说完又露出了一个怀旧的笑容，“在你眼里我比齐卫东都厉害么？”

“他也勉强够格吧，”贺晴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两声，像是才想起来齐卫东是他们公司的艺人，“说起来，我今天找你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跟你聊聊齐卫东的。”

“哦？”苏凡瑜挑了挑眉，并不意外，“真是梦回初中。”

“我也挺怀念一回头就能看到你的时候，”贺晴说着，抛了个相比起挑逗来说，更像是搞笑的媚眼，“说起来，我那个时候还喜欢过你呢，你在艺术节上弹钢琴，穿一身小西装，那帅的呀，好多小姑娘被迷得嗷嗷叫呢。???”

苏凡瑜很清楚自己当年几斤几两，对这种恭维的客套话听过算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夸我也没用，你想套料可以直接问，我能说的一定告诉你。”

《娱乐周刊news》是一本背景深厚的娱乐杂志，旗下运营着纸媒和几个网络账号，凭借着权威、专业以及爆料稳准狠，在圈内圈外都树立起了高大的形象。

权威，指的是杂志对明星的评价有一定的前瞻性和迷之官方属性。如果这本杂志公开批评了某个明星，那就说明这个明星至少在一段时间内都很难有好的电视电影甚至代言的资源了，反之亦然。

专业，说的是《娱乐周刊news》影评的栏目，坐拥全国最庞大精良的专家团队，每篇内容都扎实而详细地从影片立意说到节奏配乐，给外行看个热闹，也给内行一些门道。出文必爆。

而爆料稳准狠，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代表着杂志因其自身地位与编辑人脉，总能获得许多最早、最准的料，且从不出错。

“我听说，齐卫东的复出首秀要出演自家综艺？”

苏凡瑜点点头，招商都定下的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确实要出演，但不算是复出，这三年他也没停工，一直在写曲子。”

“嗯？不会吧，他写了歌怎么一点反响都没有听到？已经这么糊了么？”

苏凡瑜也不卖关子，“当然不会有关于他本人的反响了，你知道叶昭么？就是齐卫东。”

“？？？？？？？”

“叶昭大神是齐卫东的小号？！那个写了好多爆款影视剧主题曲的叶昭？”贺晴眼睛瞪得老大，假睫毛看起来根根分明，“本来也不是低调的人，怎么突然想起来搞个马甲了？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有很多八卦号说叶昭是他的枪手啊？”

她有些激动地抖了抖长腿，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意外的八卦，还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真的了解齐卫东。

“他知道的，”还不知为何挺乐呵呢，“但是这几年一直在休养身体，不想被打扰吧。”

“哎，”贺晴想起这三年里因为叶昭被拉出来对比着黑了无数次的齐卫东，忍不住感慨道，“他也真是，????????一直就是腥风血雨体质。”

“是啊，出道之后就没过过安生日子。”苏凡瑜也很感慨。

“出道后？”贺晴突然从靠背上弹了起来，和以前在学校里扭头向苏凡瑜传播八卦的状态一模一样，“不知道了吧，他出道前就很腥风血雨了。”

“怎么说？”

“他爸有私生子这事儿你知道吧？”

苏凡瑜点点头。

“这事儿他初中就知道了，是家里第一个发现的，比他妈都早呢。”

“啊，难怪……”苏凡瑜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下意识更新了关于齐卫东的信息库。

“是吧是吧，对上了吧？他那会儿脾气不好是有道理的，谁受得了好端端突然有个便宜弟弟啊。”

贺晴越说越来劲儿，“还有啊，他爸他妈不是离婚重组家庭么，他哥是他爸????????前妻生的儿子，一直就很忌惮这个弟弟，高中的时候啊，齐卫东眼看就要考个好大学前途一片光明，结果他哥愣是找了个小明星勾引他，让他爹妈以为他是同性恋，搅得他家鸡飞狗跳的，还把齐卫东逼上了学音乐的路。”

说完，满足地喝了一口咖啡，舔舔嘴唇，总结道，“不过说来也是命吧，人家天生就是做音乐的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17章

遇见生不逢时

齐卫东回国的那天，市里刚下完一场雨，阳光透过水雾，隐隐可见彩虹。

“好兆头啊，”齐母挽着齐卫东的胳膊，“小钊一回来老天就这么给面子，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齐卫东没有搭腔，环顾了一圈四周。

以往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粉丝举着灯牌横幅等上几个小时就为了见他一面。然而这次他回国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半点消息，以至于连亲戚朋友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更别说黄牛们了——要是他们发现自己错过了多大的商机，也不知道会不会捶胸顿足。

就算不是他的粉丝，也多的是人想凑热闹看他一眼吧。

齐卫东哼了一声，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起，难得地享受起了这种无人问津的快乐。

齐母还以为他因为没看到苏凡瑜所以心情不好，便劝道，“小钊啊，小苏他那不是忙吗，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咱们先回家吧，好不好？”

“我知道他今天不来接我啊，”齐卫东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妈一眼，“他跟我说过了，我不会怪他的。”

他的小时向他保证过，不会再失约了。

但他没告诉他妈，因为他妈不信这个，总是告诉他，约定这种东西，只要没立下字据，都是骗小孩的东西。

他原来是相信这道理的。

大学的时候，他偶然间认识了生不逢时。

可能是因为太早就懂得了“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这句话，齐卫东对于自己的听众并不会抱什么期待。最初，总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习惯了解释不通后，便对词作者给他的歌填些狗屁不通的词、粉丝吹捧他的歌却连歌是什么调都不清楚之类的事想得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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