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怿恒推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全副精力都集中在那两人身上;男舞伴一个环手猛地拉住廉州,两人靠得那样近,呼吸相闻;廉州不知是喝醉还是无力,手中酒瓶落地,双眼迷惑暧昧。
姜怿恒一步步向他们走近,有贴上来的露骨小美女邀他跳舞,他蹙着眉没有理会;男舞伴一只手探进廉州衬衣下摆,迫不及待四处摸索;廉州余光一瞥,好像看见谁向自己走来,于是嘴唇轻佻一勾,竟解开衬衫的衣扣。
姜怿恒听见不远处有谁在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头,他的焦点都聚在眼前那人衣扣解开后微露的胸膛,男舞伴被廉州的动作诱惑了情绪,舌头伸出来蹭着那人耳廓。廉州更加主动,一伸手搂住对方脖子,指尖顺着他的后背慢慢摩挲。
可男舞伴没有尝到鲜肉,作者不会让配角ABCDEFG先于姜怿恒得到廉州的。
姜怿恒照着那男人的肩膀顺势一推,两具身体蓦地分离,廉州顺着惯性后退。男舞伴就要发怒,那句“操|你|妈你谁啊”都要脱口而出,姜怿恒并没看他。
他望着廉州,那人头上沾着酒滴,在灯光照耀下一闪一闪。廉州同样望着姜怿恒,表情玩味又复杂。
有好多次眼神交流,有好几种眼波转换,有好几段心理活动都被掩埋。
姜怿恒本是内敛的人,廉州大概因酒精蛊惑,也安静下来。他心想,呵,姜怿恒不愧是他看上过的人,英挺俊朗,也抑郁逼人。凭肉眼定一段情,可容我尽兴?他这样扪心自问,一时间爱恨难以分清。
“哎哎哎,你他妈谁啊?”被推到一边的男舞伴冲姜怿恒吼,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周围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边,似乎有好戏即将开锣。
廉州向姜怿恒瞥了个眼色,示意接下来怎么办。姜怿恒沉着脸,转头对那男人说:“我妈妈是吉林人,现在退休在家。”
“哈哈。”廉州笑出了声,周围看热闹的人吹起口哨。
“操,你!”
那人义愤填膺,挥拳就要开打。姜怿恒一个剪手大力扭住他的胳膊,将人推倒在地。
“喂……”他对着地上的人,声音低沉道。
“别碰我,也别碰他。场子里的人,你随便点,我做主。”
闹剧是在胡硕超的救场中结束的。
原来这个男舞伴是洪信帮的人,胡硕超劝了几句,也没多说,那人骂骂咧咧走了,胡硕超又拉了廉州到一边,说佰瓒哥让我看着你。
围观人群看这出戏演不下去,纷纷散场。廉州心思迷茫,哪里听得进胡硕超的话,只是稍一眨眼,人群中再不见姜怿恒的身影。
廉州心中涌动着什么,离开胡硕超走出夜总会。外面已是深夜,星辰在茫茫夜空中眨眼,好像等待流星划过,温柔地碰撞出火花。
姜怿恒的车就停在路边,他刚打开车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怿哥!”
不好意思呀,追出来的不是廉州,是潘圆心。
“你是不是回家,要我送吗?”潘圆心不放心地说,“……你不是喝酒了吗?”
不知潘圆心是真看到他喝酒,还是猜测方才在众人面前做出那种事的姜怿恒,可能是喝过酒,总之他语气略带迟疑。
姜怿恒定了一瞬道:“没事,我没醉。我自己打车好了,你去玩吧。”
潘圆心的眼神并没松懈,继续问:“真不用我送?”
姜怿恒默然了,他很想问,你送我去哪里,哪里能旁若无人,只做自己呢?
“赤仔拜完神就走了,也没来夜总会……你,自己小心。”
姜怿恒忽的明了,原来潘圆心的担心在此。一个人的心有多小,世界就有多小,他全副注意力都在廉州身上,忘了义胜堂内部也是暗藏汹涌。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去玩吧,我走了。”
潘圆心仍不放心,帮他叫了车,目送他离开后正要返回夜总会,门口一个人半靠在前台,笑眯眯地望着他。
不好意思,这个人才是廉州。他身上的酒液仍没太干,外面披了衣服,双瞳漆黑,好像有一点微光,望向载着姜怿恒离开的出租车,那点点光亮渐渐熄灭。
潘圆心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招呼。说义胜堂和洪信帮是合作关系,他潘圆心远没有资格应对廉州;说他对这人一点不了解,他跟姜怿恒的故事自己又听了些许。这种小boss的伪前任到底该不该上前搭讪的思考题,比开车难上太多了。
“喂,小子。”
廉州先发话了,他走到潘圆心面前,眼中黯灭的光再闪。
“你是姜怿恒的小司机吗?”
“……嗯,是啊。”
“他住哪里,你知道吗?”
第88章山雨欲来风满楼(上)1
由沈可屹指挥,监视义胜堂和洪信帮的行动有条不紊地展开。由警员搜集到的线索可知,两方与非洲军火商近期将有一次较大的交易,时间地点未知。秦定怀督促沈可屹全力负责这个案子,务必将军火走私贩一网打尽。
警方的部署小心周全,义胜堂内部鲜有人知,或者即使知道,罗盛财大气粗,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中。拜神仪式一周后,非洲军火商正式来到越城,罗盛带着手下亲自摆宴迎接,自然也捎带上洪信帮。
罗盛一辈子都在和警察周旋,对警方的伎俩一清二楚。警察有规定,有教条,有顾忌,让罗盛担心地反而是江水道和18门的其它社团。
宋会锋放出消息,一定不会让罗盛顺利接到货,不过非洲人抵达越城这段时间,道上却突然风平浪静起来,之前露头的小帮小派销声匿迹,罗盛怕宋会锋后发制人。
担心归担心,应酬、交易、场面一个都少不了。义胜堂把几个非洲人请到风满楼大酒店,订了大包。
这天上午,胡硕超去廉州家接他,他们与刘佰瓒等人约着十点风满楼见,与义胜堂的人一道,给非洲军火商接风。
路上廉州问最近江水道什么动向,胡硕超说宋会锋一直很安静,当初争着抢着要对抗罗盛的小社团现在也没了消息。
廉州对江水道很是好奇。罗盛在婚礼上闹这么大,甩脸就走,宋会锋怎么会放过他。洪信帮能抱成罗盛大腿,也是两方都认准江水道会有所行动,义胜堂想拿洪信帮垫背,洪信帮亦瞧准有利可图。此时江水道偃旗息鼓,倒是让廉州一头雾水。
“州少,有人跟车。”
胡硕超转弯时看到左视镜里有后车跟踪,廉州不以为意道:“我们就去吃饭,有什么可怕的。这么久没活动,我到想看看能引出什么蝇头鼠辈。不用绕路,直接去酒楼。”胡硕超得了命令,没提速,仍旧平稳地开着。
他们后车的跟车司机徐嘉迅,试探地问旁边的人:“队长?”
沈可屹盯着前车,暗自琢磨。廉州可能发现了他们,却没有躲避,有一种生物天生自带挑衅,有一种生物最爱攻克挑衅。
沈可屹对耳麦说:“2车、3车,不用换位了,我们跟老板。”
同一时间,潘圆心开车,姜怿恒坐副驾驶,两人也在去风满楼的路上。
罗盛一大早安排手下去机场接非洲人,把聚餐时间和地点发给姜怿恒,让他十点钟准时来。
罗盛表明只是接风宴,所以姜怿恒没|带□□,可他的神经并不轻松。江水道许久没有动作,宋会锋究竟打什么主意没人知道。再加上同席而坐却心思未明的洪信帮,姜怿恒觉得这顿接风宴很像鸿门宴。
对了,潘圆心还提醒过他,义胜堂内部还有一个赤仔,对他虎视眈眈。
这个赤仔前文提过。姜怿恒出狱后回罗盛手下做事,因快速上位被人教训,找上他的人就是赤仔。除此之外,赤仔要对付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是邹镇男的儿子。
当初海洋公园一情,姜怿恒转做污点证人,使邹镇男被判死刑。再加上诸多前账,陈吉那件案子死去的鸡皮是镇叔手下,金猎马大桥大桥没救回来的孕妇是镇叔情妇,姜怿恒和赤仔的关系可见一斑。
非洲人、洪信帮、江水道、义胜堂,外忧内患,危险重重,这顿饭姜怿恒是抱着多大的决心去的,就像他眼底的寒潭,愁丝深不见底。
潘圆心看不下去了,瞧他越皱越紧的眉头说:“怿哥,没事的,见机行事。”
姜怿恒颇为无奈,“没事”是这世上最大的谎言,每当别人问你怎么了,你总逞强说没事。
不管真没事还是假没事,饭都要吃,人都要见,别人找事你都得应付。比如潘圆心发现后面有人跟车,轻而易举地用几个炫酷的甩尾动作,摆脱了那帮人。
姜怿恒和潘圆心二人到达酒楼时,罗盛和非洲大佬正在前台谈笑风声。非洲人的英语不错,想必世界各地卖着军火,语言能力早练出来了。潘圆心看不出那四个非洲人的长相有什么区别,姜怿恒却是认真观察,难保这几个人日后不会成为他的目标。
非洲军火商带了三个手下,带墨镜的大胡子是老大,和罗盛不知在聊什么,甚为投缘。另外三人两男一女,女的较为年轻,身材丰满,姜怿恒听见她管非洲大佬叫“papa”。其他两个男人,一个脑袋上编了无数小辫,另一个肤色比其他人略浅,这两人都是高大威猛,块头十足。
罗盛见姜怿恒来了,眼神示意了下,和非洲人去了大包。风满楼一共三层,大包订在二层,姜怿恒留在前台,等待其他人。
刘佰瓒是洪信帮最先来的,姜怿恒找人领他去大包。那人笑说真是抱歉,和罗爷见面每次都迟到,姜怿恒不知他是否真有这个歉意。
两个帮派的人陆陆续续到达,义胜堂几个长辈都到了,赤仔也来了。他一进门就盯住姜怿恒,眼神像当年邹镇男法院判刑那天一样,阴沉而压迫。
廉州是最后到的,他和胡硕超停好车走进酒楼大门,看见姜怿恒和前台小姐说着什么。那前台小姐正在打电话,不时停下来和姜怿恒交谈几句,廉州听见“包间号”、“时间”几个词。
忽然,从他和胡硕超身后走来一个人,大声打着电话:“我都订好了,一家子都要过来,我妈我爸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你现在跟我说时间错了……”
那人径直朝前台走去,没看见身旁的廉州,倒是望见姜怿恒,迟缓地按灭了手机。
我都订好了包间,一家子都要过来,我妈我爸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来庆祝我伤愈出院,你却跟我说时间弄错,包厢位置不够。
我说约舅舅今天出来吃饭,他怎么不来呢,原来,他有行动啊。
项镜淇看着前台的姜怿恒,又转身瞧瞧身后的廉州,余光一扫,酒楼门口还有几辆新开到的车,和车里坐的人。
啧啧啧,你看看。天意巧,干戈错,宿命乱,任谁行?
第89章山雨欲来风满楼(上)2
“项,项教官……你出院了?”廉州的声音微不可察地上扬,那句“项教官”让一旁的胡硕超挑了眉毛。
“你没想到我这么快能出院?”项镜淇语气里藏着某种敌意。“我也没想到,你们竟会在一起……吃饭?”
他看看姜怿恒,那人屏着气,镇定自若。
“我以为,你这辈子最恨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廉州魔怔似的脊背一抽,有好多血液翻进脑袋里,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位项先生,项先生。”前台小姐适时的插话,打断了几人之间僵持的气氛。
“不好意思刚才弄错了,这位先生……”她指指姜怿恒,“这位先生订的是二层的大包,和你的包间不冲突,你可以随时用餐。”
看来项镜淇只是碰巧来这里吃饭,和警队跟踪布局没有关系。廉州缓了神经,随意说:“我跟姜怿恒就是吃饭,哈哈,既然这么巧,项教官要不要一起?”
姜怿恒警觉地瞥了廉州一眼,胡硕超略有惊讶。项镜淇并没回廉州,他掏出手机按下快速拨号键。那三人不知他要做什么,廉州尤其紧张,真怕项镜淇听不出他的玩笑。
“项教官”当然听得出来,他还说了一个更好听的笑话。手机接响后,他对电话道:“妈,是我。你告诉家里人,今天这饭不吃了,改天再说。”
“先生,要、要取消包间吗?”前台小姐问。
“不取消。”项镜淇注视着面前的人,见廉州咬着嘴唇,轻笑道:“不是一起吃吗?”
“啊,哈……哈哈……”
廉州笑得尴尬,表情扭成一团。他身后的姜怿恒终于道:“项警官,我们有约。”
项镜淇对上他的眼睛,肩膀处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竭力装着正经的脸色,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
“那正好,我也没法和你们一起吃。”他自顾抽出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道,“我怕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