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圆心问：“洪信帮这么有底气，敢公开和江水道对着干？”

“仔细想想，这件事对他们没什么损失。”姜怿恒分析道。“若能联手我们搞掉宋会锋，洪信帮名声大震，刘佰瓒的地位不言而喻。就算做不掉宋会锋，他此刻出手帮助罗爷，以后义胜堂免不了要照他。”

“哎哟，这还是一石二鸟呢。”

“是一石二鸟倒好了。”姜怿恒眼神中压抑着情绪，“就怕，他们是一石三鸟。”

怕他们搞掉了宋会锋，提高了洪信帮在18门的位置，再反过来，将枪口对准义胜堂。

那边厢廉州出了餐厅，上了胡硕超的车。

他饭也没吃饱，气呼呼地坐上副驾驶。胡硕超很有眼色，明白这会儿必须帮廉州顺气，这家伙肯定想借由旁人的一句“怎么了”，顺势完成其后一连串吐槽。

于是胡硕超就问：“你怎么了？”

“特么的，姜怿恒简直给脸不要脸！”廉州破口大骂。

“罗盛都答应合作了，他小子还挑毛病，敢跟我放狠话。什么吃饭，根本是示威！早知跟意大利佬那次就不帮他，眼睁睁看他被沈可屹射！成！筛！子！”

廉州的表情十分凶狠，还凿了一下车门。胡硕超瞥见他抽搐的嘴角，心想廉州肯定是被车门的反作用力给弄疼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安慰：

“反正佰瓒哥都和罗盛谈妥了，姜怿恒不算什么角色。”

“哼，还敢跟我炫耀他十岁起就跟着罗盛，妈的我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着刘佰瓒了！”

胡硕超被这句逗笑了，转移话题道：“待会佰瓒哥要问起你们吃饭，怎么说？”

“怎么说？当然是把姜怿恒狠狠夸一顿，吃了什么好的、说了什么好话、气氛多么融洽，能怎么添油加醋就怎么胡编乱造，好让他在罗盛面前不！掉！价！”

“……那你多亏，你没吃饱，又没听到什么客气话。”

廉州摸摸肚子一脸憋屈：“靠，早知道刚才把饭菜打包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他妈受到了核打击，必须吃点好的泄愤！”

第85章谁跟你，是我们？3

义胜堂与洪义帮结好的事情很快传出，沈可屹也收到线报。刑侦队一直严密注意非洲军火商的情况，此时结怨不久的两个社团联手，秦定怀担心近期内会有军火走私，即刻组织刑侦队开会，部署行动。

周一早会上，秦定怀布置监视罗盛、刘佰瓒等人的行动。18门向来是刑侦队重点关照对象，因项镜淇受伤，秦定怀调来特警队其警员帮忙。

沈可屹对这次任务甚是上心，他几天几夜待在警局，搜集大量关于罗盛的资料，又细致研究了崭露头角的小社团洪信帮，将两大帮派的人物整理出关系图，最后圈出一个箭头，指向大写的“18门”。

沈队长忙得废寝忘食，连项镜淇出院都没顾上去接，还是徐嘉迅当了代驾司机。

当初暴雪行动时，徐嘉迅跟“项教官”算不上太熟，他最崇拜沈可屹，因为廉州这层关系，和项镜淇多少有些接触。但廉州都被开除警队了，他和项镜淇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了。

爱嚼口香糖的特警队队长在医院门口，看见匆匆赶来的徐嘉迅，脸上戴着墨镜，嘴角笑了。掏出口香糖请他吃，问“你怎么来了”，言下之意是你这么忙不用来接我，我ok的。

徐嘉迅没接他的口香糖，拿过项镜淇的书包，指指自己的车说：“替我们队长来的，你去哪，我送你。”

项镜淇想了一下道：“哦，沈大队长这么忙啊？”言外之意是我跟他不熟，小伙子你不要误会了什么。

“是啊，查18门的案子。最近义胜堂有买卖，军火走私，其它社团不安分，全都虎视眈眈，我们正在部署呢。”

项镜淇跟着徐嘉迅上了车，并没多问。警队部门不同，忌讳互相串通信息。他只对徐嘉迅前来接送表示感谢，笑着说：“麻烦你了，送我回家吧。”

徐嘉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车上自己叨念开了。他说义胜堂这次的走私搞这么大，看上去整个18门都要火拼似的，其实另有原因。

项镜淇看着前方，轻快地嚼着口香糖，徐嘉迅见他这副态度道：“原因是18门里两个社团不合，江水道要给义胜堂难堪，其它小帮派纷纷站队，本来是件小事，结果弄成……”

“嘉迅啊，你是不是没有女朋友？”项镜淇扶扶墨镜，打断他问。

“啊？”徐嘉迅不知所谓，“没、没有……怎么了？”

“我就说嘛，随便见个人就掏心掏肺什么都说，你果然是太寂寞了。”

项镜淇这副优哉游哉的状态让徐嘉迅着了急，他突然一个转弯把车开到路边，拉了手刹道：“项队长，我不管什么警队规矩了，有些事必须告诉你。义胜堂为什么和江水道不合，除了18门社团内部斗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

项镜淇不嚼口香糖了，摘掉墨镜望着徐嘉迅。

“你之前受伤的事，我们队长认为是姜怿恒干的。那天江水道话事人宋会锋二婚，义胜堂的人去了，队长和秦局也去了。我们队长看见姜怿恒像发疯似的，打了姜怿恒、闹了宋会锋的酒席。喏，就是廉州去医院看你那天。”

徐嘉迅自顾生气，一点没管项镜淇。

“宋会锋是什么人，当然忍不了这通闹，警方他不能惹，就把气撒在义胜堂上，挑明要跟罗盛对着干，这才有了后面的小帮派纷纷站队，要劫罗盛的货，闹得人心惶惶。”

他说到最后，伸出一个手指对准项镜淇，俨然琼瑶剧里一副是你是你就是你的架势。项镜淇是谁，自然不会和毛头小子置气。

他“呵呵”几声，解开安全带。

“哎，你要干嘛？”

项镜淇低头去后座拿行李，下了车重重关上车门。徐嘉迅也跟着下车，马路上车来车往，项镜淇重新戴上墨镜，笑眯眯地说：

“嘉迅啊，你小说电影电视剧看多了？沈可屹在谁谁谁婚礼上闹事，整个地下社团都被搅得不安，那我说廉州加入洪信帮，是不是整个18门的秩序都得重新洗牌啊？”

徐嘉迅梗了一下，不知怎么接话，项镜淇又道：

“我求你别高看你身边的人和事行吗。社会这么复杂，世界这么大，你以为地球的因果循环、前尘过往，都靠几个人的几场闹剧推动吗？”

项镜淇黑乎乎的墨镜镜片里，映出徐嘉迅茫然的脸。有急速的汽车呼啸而过，伴着刺耳的轰鸣声，徐嘉迅听见项镜淇说：

“小伙子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凭理智领会才能得到喜剧，凭感性领会，迎接你的永远都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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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军火商来港的时间定在下月二号，在这之前，为了确保一切顺利，以及义胜堂与洪信帮合作愉快，罗盛在西棋子大庙安排了一场拜神仪式。

西棋子大庙是越城历史最悠久兼规模最宏伟的天后庙，故被称为大庙，求水上平安。罗盛年纪越来越大，难免变得迷信，每次行动前都会带着社团的人拜神。这次道上都传宋会锋会带人劫货，外加洪信帮参与，变数较大，罗盛更是小心翼翼。他们这种人身上背了太多罪孽，拜神求平安，亦是图心安。

姜怿恒跟着他多年，但他在警校和警队待了很长时间，对神佛之事始终不信。而且他少时长在北方，崇山峻岭，天高地阔，他崇拜自然远多于崇拜那些人为创造的神明。参加这种活动他通常是一言不发，按罗盛的要求上了香，心里却敬而远之。

这次拜神，罗盛不仅带了义胜堂的人来拜，还请了洪信帮。

洪信帮的三辆车开上西棋子路时，车里的廉州十分不屑。他说如今都二十一世纪了，狙|击枪不知换了几代，罗老头拜神不如拜武器。

开车的胡硕超哑然一笑，刘佰瓒道；“你别没大没小，待会见了义胜堂的人，你最好少说话。”

第86章拜神1

“怎么，有嘴不让说话？”廉州仰在后座上，“以后跟他们一起共事，今天不树立威严，日后怎么差遣义胜堂那帮兔崽子。”

刘佰瓒笑说：“我们是合作，合作懂吗？义胜堂多大的架子，你前脚掀翻造船厂，后脚和意大利佬交易，他们盼你死都来不及，还会任你差遣？再说，罗盛让姜怿恒亲自道歉了，你要真想完成你的计划，记住多说无益。”

廉州不满地哼了一下，没再说话。

洪信帮一干人到西棋子大庙的时候，罗盛和手下已经在后院喝茶了，姜怿恒站在罗盛身后，旁边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个年轻人嘴角有颗黑痣，潘圆心站在最边上的位置。

庙里的小师父把刘佰瓒等人领到后院，罗盛第一眼就看见了廉州。

那人走在刘佰瓒旁边，仰着脖子，表情骄傲又轻浮。刘佰瓒见罗盛后尚且点头微笑，廉州却目空一切，把在场的人扫视了一圈，目光落于罗盛身后。

罗盛稍一偏头，站他身后的姜怿恒，眼神幽深而专注。

小师父把人带到后匆匆退去，门口有罗盛的手下煮嘱咐他，拜托转告某某大师，拜神仪式稍后可以开始。小师父点头离开，罗盛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刘佰瓒赶紧走过去道：“不好意思罗爷，不太熟悉路，来晚了。”

罗盛笑得客气：“不碍事，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心诚即可。”

说着看向一旁的廉州，刘佰瓒立即会意，推他上前：“一直没正式打过招呼，我来介绍，这就是小廉。”

他故意没说全名，还加了个“小”字，有点低就奉承的意思。廉州仍是那副自视甚高的表情，半点恭敬也无，伸出一只手说：“罗爷好。”

罗盛退了半步，把身后的姜怿恒推到身前：“那我也来介绍……”

他不看廉州，反而对刘佰瓒说：“这位是姜怿恒，我最得力的狙击手，在我身边多年，正式引荐给洪信帮各位。”

姜怿恒哪里用得着罗盛引荐，他跟廉州的种种往事，刘佰瓒早就知晓。此时他被推到众人眼前，洪信帮的几个人都看着他，刘佰瓒上下打量他，胡硕超注目审视他，连潘圆心都忍不住多瞧了小boss几眼。

姜怿恒不知为何有些拘谨。他是狙击手，习惯在暗处观察别人，罗盛把他当做杀手锏，甚少在外人面前曝光，此番亮明身份，想必是要挫挫洪信帮的锐气。

罗盛既让姜怿恒去跟廉州道歉，自己却没有屈尊的意思，架子十足。廉州那只手晾在半空，双方人马都在场，那么多双双眼睛盯着，廉州失了面子，暗自恼怒。

在姜怿恒看来，廉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洪信帮在18门只能算小社团，义胜堂是一方霸主，刘佰瓒在罗盛眼中都是不成器的小孩，廉州对义胜堂搞出那么多事，说好听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罗盛有千百种方式让他死，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双方就这么僵着，廉州心里的愤怒像狂风，刮得越来越猛。还是刘佰瓒给了他一个眼色，让他收回那只布满丑陋伤痕的，被嫌弃的手。

仅过了一秒，有另一个手掌，结实地握住了他的手，力道刚好，不疾不徐。

赛车那晚，姜怿恒让廉州知难而退；道歉吃饭那天，他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仅有他们两人时，姜怿恒扮演着冷静克制的人，从不给廉州的侥幸一点滋生的空间，当他们面对无穷无尽的混乱世界时，姜怿恒又尽可能照顾廉州微小的、敏感的自尊心。

这个世界有温柔，并且姜怿恒还懂。廉州眯起眼睛，站在他对面的姜怿恒带着洞悉一切的目光，温和地说：“合作愉快，廉州。”

今年东北无雪的天气预报，我也看了。我想，既然在哪里都无法看雪，至少，不要见血。

合作愉快，廉州。

拜神仪式进行的比姜怿恒预计的快。罗盛这边，义胜堂的人按规矩上了香拜了神，刘佰瓒那边，洪信帮的人同廉州一样满不在乎，全当走个过场。

刘佰瓒当上洪信帮坐馆，社团进行了大清理，如今跟着他的少有老人，都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年轻小辈对神佛一事全不在意，尤其是廉州，上香时心里想着待会去哪吃喝玩乐。

非洲的这单生意算是合作，刘佰瓒说了帮罗盛打击其它社团，最终只拿一成，罗盛好爽地加了价，说要分他两成。拜完了神，聚在一起狂吃豪饮在所难免，罗盛的车在前面带路，直接把洪信帮的人带去夜总会。

刘佰瓒是个玩咖，亦是罗盛要拉拢的人，一大群姑娘送到场子里，酒肉毫不亏待。廉州混地下社团的时间短，以前当警察时纪律在身，近来在刘佰瓒身边多了不少毛病，拼酒、赌博什么都玩。

场子里一大群人，有义胜堂的，有洪信帮的。罗盛早早揽了三个姑娘去了大包，老大不在手下人放得更开，舞池里群魔乱舞的，吧台上嗑药的，昏暗角落里打炮的。

姜怿恒刚一进来，炫目的灯光让他头晕，他要了瓶啤酒自己坐在角落，看见罗盛进包间后，觉得自己可以走了。

潘圆心在吧台和一个小姐聊天，姜怿恒想跟他打个招呼再离开，一瞥眼看见舞池里扭动身体的廉州。

姜怿恒从没见过他跳舞，或明或亮的光照在那人身上，斑驳的亮点在他全身流动。姜怿恒的双眼好像失去焦点，周围都变成模糊像素，唯这一方清晰可见。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右手拿着一瓶啤酒，他身边贴身上来的男舞伴一直抚摸他的腰线。廉州满足地勾着唇角，眼中全是迷离。

他半靠在男舞伴身上，一只手搭着他的脖子，一只手高举酒瓶，仰着脖子去喝酒，还跟着音乐晃动。酒液顺着嘴角溢出，进而滴落脖颈，流进衬衫。那清凉的汁液划过锁骨，好像路过的毛孔都会扩张，廉州贪婪地笑着，顶了身子靠近舞伴。

男人以为他有所暗示，心中窃喜，低了头张嘴去亲他，谁知廉州眼中忽然清明，手腕一翻，啤酒洒了男人一头。

“操！”

第87章拜神2

廉州笑得狂妄，继续往那人身上洒酒，男人一边骂一边胡乱撸着头发，但表情十分愉悦，浑身湿透后把黏酒往廉州身上甩。

廉州本来就瘦，酒液湿身，雪白皮肤若隐若现。白衬衫打湿后形成块状图形，在恰到好处的位置鼓起，又在恰到好处的位置紧贴于身，那种模糊朦胧的感引人遐想连篇。

就在此刻，姜怿恒走向潘圆心的脚步改了方向；就在此刻，那个男舞伴甩着酒水的手，突然变了动作；就在此刻，廉州看那男人眼神突变，一只手抵着对方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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