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吊儿郎当的调笑口吻没法让十二放松下来,反倒浑身紧绷,面露警惕。
十二想要后退,却被凌枢拦住。
他二话不说推开凌枢转身要跑,后者却闪身避开,更快一步抓住他的后领。
动手挣扎间,餐车哐啷作响被踢向前面,碟碗接二连三碎了一地。
乘客们被惊动了,纷纷循声望来。
十二死命挣扎,手脚并出,却被凌枢直接扑上来牢牢按住。
岳定唐则上前搜身。
他很快有了发现。
这是什么?
岳定唐在十二贴身内衣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包被手帕包着的金箔。
金箔上面还有精雕,虽然灯光昏暗一时之间看不清雕刻何物,但精美华贵毫无疑问,也绝不是应该出现在杂役身上的东西。
这是你从死者身上得到的?看来人是你杀的?
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帮忙清理尸体!人不是我杀的!
十二根本不经说,果然立马就嚷嚷起来。
凌枢逼问:那是谁杀的!
十二面露慌乱:我、我不知道!
凌枢:你不知道,那你就是凶手!到站之后,我们会将你连同赃物交给当地警察局,而真正的凶手将会逃之夭夭,你替他背锅,还很可能要被枪毙,值得吗?
十二带着哭音:我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我们上火车之前说好的,他杀人,我帮忙掩盖清理,帮他拖延时间,只要下了火车,他就走他的阳光道,我也立马卸了差事回老家!
凌枢:但现在火车还没到站,你指认他出来,还来得及。你仔细想想,人可能藏在火车上哪个地方?
十二喘着粗气。
他想不明白,自己仅仅是动了贪念,答应帮萍水相逢的老乡一个忙,怎么就变成杀人嫌犯?
头顶的电灯晃得他眼晕,几乎生出幻觉。
身下的火车轰隆震动,冰冷的木板半点也不舒坦,也许就像刚刚那具尸体躺在地上的感觉一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打了个寒战。
他、他应该是在第三车厢去了!
带我们过去,你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十二不是南京人,他是东北逃难到南京来讨生活的。
南京虽不比上海繁华,但毕竟是首府,南来北往,四通八达,想找份差事也很容易,十二辗转干了几年之后,才混上这份在火车上打杂的差事。
若是他肯吃苦,嘴巴又能说道,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升上车僮,也就是列车员。
但这样的机会很宝贵,他每日辛劳,又要补贴家用,自觉苦得不能再苦,每每咬牙忍下,夜半凄凉。
直到几天前,他在天津前往南京的列车上,认识了一个名叫斗笠的老乡。
斗笠在十二被乘客为难时,帮他解了围,两人一来二去就混熟了,斗笠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在等一桩买卖,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做了这桩买卖,从此之后海阔天空任逍遥,根本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日子,就算不能大富大贵,回老家置几亩良田,娶个媳妇也不成问题。
十二动心了,一只脚就上了贼船。
斗笠说的这桩买卖,就是杀人买卖。
他接了个买卖,要杀一个人,从南京到天津的列车上。
此人身上携带巨财,杀人还能顺便劫财,只要熬过火车上这段时间,等下了火车,立马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绝对如同大海捞针,让人再也找不到。
胆小的十二想要退却已经来不及,在斗笠的威逼利诱下,他答应帮斗笠清理现场,藏匿尸体,拖延时间,而斗笠则会把死者身上的财物分一些给他,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在去三等车厢的路上,十二结结巴巴,将前因后果大致描述出一个轮廓。
而凌枢和岳定唐则将这个轮廓大概还原出脉络。
但整件事还有许多不明晰的阴影,需要他们进一步找到答案。
嘈杂,窒息,烦闷。
这是三等车厢给人的视觉冲击。
凌枢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以前他也坐过,当自己没有身处这个环境时,骤然之间免不了会产生不适,但凶手就隐藏在这里。
十二迷蒙着眼睛虚扫过去,只觉人人都像斗笠,根本分辨不出。
死者身上原先穿着什么衣服,你记得不?
凌枢按住他的肩膀。
不要紧张,只要你把他找出来,我们就会为你担保,不仅如此,还会给你一笔赏钱,让你不用再干这种火车上的苦役。
说罢,凌枢朝岳定唐伸手。
岳定唐:?
凌枢嬉皮笑脸:岳长官,借我一块银洋呗。
岳定唐蹙眉,从口袋里摸出钱给他。
想了想,不放心,又问了句:你问我借,那什么时候还?
非是他吝惜这一块银洋,而是凌枢前科累累,只进不出。
凌枢果然嘿嘿两声敷衍道:再说,再说!
他将拿过来的银洋塞进十二手里。
拿着,补偿你的赏钱,现在你可以放大半心了吧?
十二将银洋拿进嘴里一咬,精神大振,腰不疼了,腿不抖了,说话也利索了。
两位长官,我记得这斗笠的身形很矮小,死者那身西装穿在他身上根本不合身,还有他右手手背上有颗黑痣,特别显眼,这第三车厢顺着找,总能找出来的!
就在十二领着凌枢一个个认人的当口,岳定唐摸到口袋里的金箔,顺手拿出半片,在灯光下瞅一眼。
上面的精雕,似乎是文字,而非图案。
再细看,仿佛是藏文。
岳定唐心里咦了一声。
十二拿着这些金箔,肯定不是因为上面雕刻了什么,而是因为这些金箔本身的质地,这么一叠金箔,熔成金元宝,应该也有一小个了。
但岳定唐却有种预感,自己手上的这些金箔,可能大有来头。
第79章
第三车厢的人很杂。
早些年凌枢出门,坐的也都是第三车厢。
一些名满天下的文人,为了省点钱,也宁可乘坐第三车厢。
但这丝毫没有让第三车厢增添多少书香墨气。
南来北往挑担送货的,千里迢迢回乡探亲的,还有趁着年轻出门远游的,全都挤在这节灰扑扑的车厢里面,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灰黑色长衫,间或有穿西服的,也被这尘土染上黯淡,经过长时间的旅行,绝大多数脸上都是疲惫,很少有人能像一二等车厢的乘客那样,还有往窗外张望的闲情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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