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有勒痕,颈骨被人拧断,他杀无疑。
他穿裙子戴假发,但裙子非但不合身,而且扣子都没扣好,丝袜也穿反了,假发一扯就落下,这样的穿着,别说混进火车,就是走在外面都会引起众人瞩目。
岳定唐起身道,他将刚刚翻看尸体的手套脱下来,很显然宁可不戴手套也不想再碰尸体了。
对对!张女士回过神,连忙把手上的假发扔掉,刚才我去抓他头发的时候根本没用力,他的头发就脱落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死者这身打扮,是死了之后才被人换上的,凶手给他换上衣服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尽可能拖延别人发现尸体的时间,为自己争取逃走的工夫。
火车前方到站是哪里,什么时候?岳定唐询问呆立外围的列车员。
后者道:前方是蚌埠,到站还早!
南京到蚌埠,大约六个小时的车程,这列火车刚刚开出三分之一左右路程,远还未到落站点,也不可能如旅客所说的那样突然停下来,即便闹出人命,也只能把事情报上去,等到站了再处理。
凌枢亮出身份,让闻讯过来的几名列车员和杂役帮忙疏散人群,恢复秩序,将张女士扶出去。
死者身上连衣服都是被人临时置换的,自然不可能还留下什么东西。
唯一的线索就是张女士刚刚说的那个杂役。
如果那名杂役不是凶手,那么死者肯定是在他离开之后才死的,否则杂役早就跟张女士一样闹出动静。
凌枢显然跟岳定唐想到一处去了。
火车刚开动没多久,我就去四处逛过,化妆室也去了,那时候还没人,大概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过了半个小时,张女士也过来,正好碰见那杂役,杂役不太礼貌,连声招呼都没有,惹得张女士很不高兴,所以半小时后她越想越气,又跑到化妆室来找杂役理论,结果看见死者。
也就是说,这中间只有短短半个小时,凶手要杀人灭口再给死者换衣服离开,是很仓促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实现。除非
岳定唐点点头:张女士碰见杂役的时候,仅仅是站在门口,门虚掩着,她没有朝里看,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她说她亲眼看见杂役从别处走来,不是从里面出来的,也就是说,当时里面就已经有人了,很可能凶手也在。
凌枢:在我走后的半小时里,死者被杀,张女士遇到杂役的时候,对方正要进去掩盖凶案现场,这样时间就正好了。
岳定唐:所以杂役可能不是凶手,但一定是帮凶。
列车员在旁边已经听迷糊了。
两、两位长官,那现在到底怎么办!
找人!岳定唐指着死者道,找身材与他差不多的男人,他原来那身衣服现在很可能就穿在别人身上,而且尺寸过于宽大,那个人也许就是凶手!
第78章
列车在继续前进。
死人的消息很快传了开去,瘟疫般引发人心的恐慌。
乘客们议论纷纷,仿佛凶手就坐在自己身旁,更有一等车厢的乘客大声叫嚷,要求火车立马停下来,让他们下车。但这也就是说说而已,就算火车现在停下,不怕后面火车撞上来,这前不靠站,后不着村的,他们又能上哪去?
列车员无可奈何,只得尽力安抚一等车厢的乘客们,这里头任谁站出来,下车告个状,他们都惹不起。
找人?那怎么找?一等车厢的客人们闹得厉害,恐怕是不肯配合的!
在凌枢他们身边帮忙的列车员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不由自主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眼前两人身上。
小兄弟怎么称呼?
长官唤我阿财便可!
凌枢的和颜悦色令他受宠若惊,阿财忙道。
好,阿财兄弟,劳烦你现在带我们去第二车厢,顺带将第二车厢通往第一车厢和第三车厢的门关上,不要令人通行。
阿财不明所以:为何不查第三车厢?那里人更多更杂,凶手恐怕也会藏在那里。
凌枢一边走,一边给他解释。
现在初步推断,参与杀人的不仅有凶手,还有帮凶。死者是第二车厢的乘客,而且是孤身坐车。因为第二车厢距离第一车厢的化妆室很近,也有空子可钻,如果是第三车厢的乘客,凶手即便想要搬人作案,也很麻烦。凶手有可能躲去第三车厢,但帮凶一定是熟悉列车的杂役,而且应该长期在第二车厢干活的。现在把两节车厢之间的通道封锁还来得及,他自忖没有杀人,十有八九会选个熟悉的地方隐藏,而不是贸然去陌生的第三车厢。
阿财似懂非懂,只觉对方说得有些道理,但自己一时之间还未想明白。
前面就是第二车厢,您二位先找人,我先去守好通道!
第二车厢也很嘈杂,但总体比第三车厢好很多。
做生意的,过日子讲究些的,或者身家丰厚些的文人,往往都会选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第二车厢。
此时正是饭点,各种食物气味交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纵是再美味的东西也逊色了许多。
二等车厢的乘客大多一边用餐,一边议论前面死人的消息。
不明真相,以讹传讹,谣言呈病毒性传播,到凌枢他们来到二等车厢时,已经变成死者是政府要员的千金,还是被情人杀死在火车上云云,令人啼笑皆非。
凌枢和岳定唐站在靠近车门的空位,观察每一个来来去去的杂役。
后者们正忙着来回奔波,为各位乘客送餐,二等车厢的饮食虽不如一等车厢,但也是热饭热菜,尤其今年铁道部颁发新令之后,餐食里又增加了中餐,厨师手艺还挺不错。
阿财也跟在他们旁边看。
只是他看来看去,觉得谁都有嫌疑,又觉得谁都没有嫌疑。
长官,您的杂役,会不会逃去第三车厢了
话没问完,阿财就见凌枢指着不远处一人道:你认识他吗?
阿财定睛一看,那人正低头整理餐车上的东西。
好像是新来的,我听别人喊他十二,没和他说过话,怎么,这人不对?
阿财瞅来瞅去,没看出十二有什么不妥。
但在凌枢看来,十二满身都是问题。
首先他已经接连给同样两份菜调换位置了,左换到右,右换到左,左再换到右。
重复无效的动作说明他心不在焉,或者另有所思。
别的杂役忙忙碌碌,来去送餐,一路小跑,积极得很,因为有个别出手阔绰的客人,还会在买食物的时候,默许杂役不找零,也就是说,零钱给杂役当小费。
当然,这样的乘客很少,大部分人还是很爱惜吝啬银钱的,但也没有一个杂役像凌枢重点关注的那个,半天一动不动,慢吞吞偷懒,若是被旁人看见告状上去,这份差事就甭想要了。
岳定唐走过去,拍拍他的后肩。
对方吓一大跳,整个人跳将起来。
动作太夸张,连阿财都看出不妥当了。
他有心在两位长官面前表现一下,疾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
你方才是不是去过一等车厢的化妆室!
没去过,我一直待在这里!杂役十二摇摇头,连忙否认。
你袖子上沾到的是什么?岳定唐问。
十二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
那里因为经常干活而染上一圈洗不掉的乌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污渍之外,这里,还有淡淡的红色,不像血,倒像是女人的胭脂。
岳定唐指出来,可他语气越是轻飘飘,十二脸上的慌乱之色就越浓。
这是我不小心碰了汤汁的,洗不掉,哪是什么胭脂!
是吗?
凌枢蓦地插进来。
我对女人胭脂最熟悉了,让我来闻闻,就知道你有没有在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