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濂解了曳撒丢屏风上,先咕一口水,才淡定的坐她身旁道,“死不了,受点罪。”
傅晚凝抚着胸脯,倒枕头上道,“是富贵抓的吗?”
“他下了狠功夫,估计查了好几个月,汪袁栽在他身上不冤,”魏濂褪掉皂皮靴,换了木屐,瞧她道,“到现在都不睡,不困吗?”
傅晚凝枕着手臂望他,“你不问我见他都干什么了吗?”
魏濂将袖口往上卷,疏懒道,“你都回来了,我有什么好问的,你跑了,我把你抓回来才有事要问。”
傅晚凝拽被褥遮脸,“一贯爱吃醋,今儿变了人似的。”
魏濂往她旁边一歪,瞅着她的眼笑,“话儿听的不对劲,想看我吃醋?”
傅晚凝将被褥朝上拉,脸都挡的快看不见,只听她隔着被道,“我不是……”
魏濂故意将耳朵对着她,“说的什么,怎听不见?”
傅晚凝便往下拉拉被,在他耳边道,“我不是要看你吃醋。”
魏濂悻悻的哦,“害我白期待了。”
傅晚凝将手卧在身前,轻眨着眼问,“你期待什么?”
魏濂朝她咧大白牙,“不是想看我吃醋?”
傅晚凝又想将脸藏被褥,被他一伸手给托住了,她垂眼道,“你放开我。”
魏濂掂掂她的脸,道,“我不想放。”
傅晚凝便朝床里滚去,正给他空出一块地方,他顺着躺好,眼还落在她身上,瞧着她皱皱鼻,他翘眉道,“有身孕了还这么活泼。”
傅晚凝戳他胸口,“你去洗一下。”
“嫌我邋遢?”魏濂捂住那只好动的手,将她往身前带了带,就着姿势去吻一下她,“等等我。”
而后翻身下床,进小间去了。
半盏茶时间,他再出来,床上人快要与周公下棋,他钻被窝里,手极缓的穿过她的后颈,让她枕上了他的胳膊,恰在这时她迷糊出声,“富贵变了好多。”
魏濂侧着身,眸光放在她的面庞上极柔和,“变哪儿了?”
傅晚凝叹道,“说不出来。”
魏濂顺她的背,道,“那不是变了,那是他本来的模样。”
傅晚凝唉着气,渐渐落入梦乡中。
翌日清晨出太阳早,傅晚凝醒过来时,床侧已不见魏濂,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香阁悄着声进来,便问道,“香阁,老爷出门了?”
香阁将衣裳挂上木施,微声道,“老爷在书房,您要去找他吗?”
她的嗓音不复平日的朝气,听着有种颓丧感。
傅晚凝朝她伸手,她接住手将人扶下地,傅晚凝侧眸看着她道,“香阁,昨晚的事不必自责,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香阁抬着她的手为她穿衣,谦声道,“若奴婢不走,小夫人也不会丢。”
傅晚凝温声道,“那如此说来,按源头得怪我身上,你若不是不放心我,又怎会让她等在那儿,过来接我?”
香阁帮她系好腰带,吸吸鼻子道,“哪能怪到您身上?”
傅晚凝抿笑,“我和她就是两个讨嫌的,你一个人要看两个人哪里看的过来,整好昨儿没带几人,她又到处跑,就更不好跟着了,若真要说,还得怪到她自己头上。”
香阁便破涕为笑,按她下来给她梳发,“您真好。”
魏濂进屋里,正听到这句话,乐道,“瞧瞧,谁都说你好。”
香阁冲他俯一下腰,憋着笑朝外走了。
“你不上朝吗?”傅晚凝问道。
魏濂手里捏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头放了只戒指,他拿起那戒指,戴到她手上,道,“告了一天假,这个好看吗?”
傅晚凝的眼睛不自觉落到他的手上,那无名指上戴的戒指正和她手上的相像,她微红脸道,“好看,为何让我戴这个?”
魏濂摸着那戒指的花纹,按上了一块凸起,瞬间有锋利的细钢针翘起,那钢针没多大小,恰有她的食指长,魏濂伸手往上摁一下,鲜血就流了出来,他道,“还挺好用。”
傅晚凝赶紧用帕子将他的手包住,“给我防身的?”
“千秋节要到了,往年是不要命妇进宫的,但瞧如今的形势,估摸避不了要进一回宫,”魏濂把那钢针收回戒指缝里,先给她取了下来,“原我说不让你再进宫,也可能要食言,你怨我吗?”
他把小盒子放进首饰盒中,弯身坐到矮凳上,瞧着她的侧脸出神,“若真不想去,我回头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躲开。”
他这话听着就牵强,皇族要求他们进宫,他要真硬扛着不让她去,那岂不是违抗圣令,汪袁前脚才被抓,萧纪凌正愁没借口治他,他若敢做,将好给了萧纪凌由头。
傅晚凝转脸对他轻笑,“先前是我不懂事说的话,你身在这个位置,大事上我差不了手,这等琐碎之事还得让你操心,显得我很没用,不过是进宫一趟,我充一回呆子就好,你不要为了我跟皇上对着来。”
魏濂将她搂进胸膛,极郑重道,“只这一回了,再没有第二次,往后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再不用躲躲藏藏的怕人撞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鞠躬。
第53章五十三个串儿
渐入秋,早晨天也亮的迟,魏濂进刑部大牢时,灰蒙蒙的一片,瞅着是要下雨,他拂去散落在脸侧的头发,跨进了大牢里。
刑部的大牢简陋的多,比不上东厂诏狱的繁琐也不及镇抚司狱的沉闷,约是常年闲置,总能闻见一股霉味。
周康哈着腰跟在他后侧,竖起耳朵听他吩咐。
魏濂走到关押汪袁的牢房前,看他倒在地上半死不活,魏濂眉直跳,“你们给他用刑了?”
周康抬袖朝他拜,“下官再没眼色,也不能随随便便对汪公公动刑,汪公公从昨天进牢里就这样儿了,下官也不敢劝,还好您来了……”
魏濂指一下那牢门。
便有狱卒过来将门打开。
魏濂思忖着问周康,“他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吃饭?”
周康磕着话道,“……下官叫人送了饭菜来,可是汪公公都不碰。”
魏濂便朝他挥挥手,他如释重负的迅速退走。
魏濂进牢里,蹲在汪袁面前,背手朝他面上轻拍,“死了没?”
汪袁将眼睁一点,瞧是他,弓起身跪好,“厂督……”
魏濂扯来一条木凳坐,揉着头道,“这是个什么做派?要死不死的,我看了都想给你两巴掌。”
汪袁颓靡着声道,“奴才已是这般了,死是迟早的。”
魏濂抽掉汗巾儿往他手上一扔,“你想死?那得问问我。”
汪袁心下一定,面上就有了笑,他用汗巾儿擦了擦脸,“您有办法救,救奴才?”
魏濂睨他,“救?你不是无辜的吗?”
汪袁顿住话,半晌会意道,“可不是,奴才这莫名其妙就被抓进来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整到奴才头上了,等真相大白了,奴才非得找他算账。”
魏濂扣紧手腕上的念珠,“你那个妾的娘家人提点过吗?”
汪袁将汗巾儿叠成块状,珍重的放进胸前的囚衣里,他抹开一片地,随意一坐,道,“奴才带她回去见过一次她家里人,打了招呼对外只说她死了,这世上她这号人只能存在奴才的院子里,出了府,她就无名无身份。”
“我有句话得跟你通个气,你这回就算出来了,身上一层皮保不住,”魏濂掀腿起身,正对着墙上的一扇窗,他仰着脸,有细雨扫在他的面儿上,带起了一阵凉,“他们想要的不是你的命,这你该明白。”
汪袁才起的兴儿就撤了,他苦着眉说,“奴才疏忽,牵累了您。”
魏濂将头往下一垂,眼儿望过他,转腿朝外去。
“厂督!”汪袁急促的叫他。
魏濂侧撇脸,“你那个妾死不掉,不用再为这破事求我。”
汪袁登时惭愧,只给他往地上连叩头,“奴才记着您的情,往后您叫奴才往东奴才断不会往西,您就是奴才的佛,奴才一生都供着您。”
魏濂淡薄着笑,“前头不也挺听话儿,经这一回罪,自己长点儿记性,供着我倒不必,你我是一家人,你有个什么事,我能撑一些便是一些,只你得明白,这等要脑袋的玩意儿,一次就好了,后边儿见着再动心的,把心收收,没那本钱,就别妄想了。”
汪袁乐滋滋的嗳着,“奴才都刻在心上,再不张狂了。”
魏濂便出了牢房。
到狱门外,看周康候在檐下,那雨下的断断续续,风倒不大,他站过去,周康就给他行礼,他道,“周大人识礼数,不过咱家还得和你打个照面儿。”
“您请说,下官时刻谨记,”周康谨声道。
有侍从过来撑伞,魏濂俯头下去,嗓音在雨里听的不真切,“汪公公是个清白人,皇上一时被人灌了迷魂汤才治下了罪,待醒悟过来,该什么样儿还是什么样儿,周大人比谁都通透,穿小鞋这等夹私应该不会发生在你手底下。”
周康战战兢兢的作着揖,“魏厂督且省心,不消您多说,下官这点儿道理还是明了的,断不会叫人辱了汪公公。”
魏濂寡淡的嗯声,随后便进了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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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都不能下雨,雨一下就死气沉沉,尤其是下午,活气全下没了。
兰苑那几株茶花灌了一饱水,在雨里东倒西歪,魏濂进去时,正见像香阁吆喝着两个丫鬟给那花地排水。
“等雨停了再弄也不迟,”魏濂站廊下道,年轻的小姑娘,身体底子再好也不经雨淋,这么在雨中待一两个时辰,回头生病跑不掉,兰苑缺不得人,她们好了,他才不怕出门没人照看傅晚凝。
香阁在那土上用小锹再铲了两下,便带那两个小丫鬟都跑上了防廊,香阁将小锹给其中一个丫鬟,随意擒起衣摆揩一把脸,“老爷,夫人今儿下午就不太好了。”
魏濂跨门的脚往下一停,只一瞬便快着身冲屋里去了。
傅晚凝申时睡下的,一直是半醒的状态,听着动响就醒过来,她脸色很差,一层白里红润都藏个不见,见着他,沙着声道,“见天儿冷,你怎就穿了件烟罗衫出门,仔细着凉。”
魏濂压身下来,在她额上贴着,“不打紧,才出外一趟。”
他撤回手,柔着话儿,“瞧着揪心,叫韩大夫来看过么?”
傅晚凝隐现一点难堪,不愈回话。
魏濂便朝外叫香阁。
香阁端了杯热茶给他,直着身道,“夫人小腹一直疼,韩大夫过来给看了,让别下地,养几天等胎稳了才好走动,另外……”
她断了话,眼朝傅晚凝看,瞧她红脸,自己也烧的慌。
女孩儿身子隐秘多,有的话当着男人面真不好说。
魏濂便将手里的茶喝完,让她捧杯子出去了。
他半身趴到床边,极细声道,“是哪儿不好了?”
傅晚凝躲被里,愣是不出声。
魏濂踢了鞋,干脆钻进褥子里,撬她的脸起来,用最轻柔的声音道,“不告诉我吗?”
“……下边儿见血了,”傅晚凝闭紧了眼逼着自己说出来,过后又加一句道,“韩大夫说是正常的,过几日就不见了。”
这是个尴尬事,说与他听好像也解决不了问题,徒添了羞涩。
魏濂唔着,略过这话接着问,“旁的呢?”
傅晚凝装傻道,“什么旁的?”
魏濂的眼珠子在她身上移一遍,好笑道,“还得靠我猜,要不然,我去问韩大夫?”
他作势要走,傅晚凝急着伸出手臂拦他,“你别去。”
魏濂便靠回去,将她的手臂塞回褥子,道,“你又不说,叫我怎么放下心?老是这么吊着,可不得把我急疯了。”
傅晚凝蹙一双眉,脸埋一半在枕头里,蝇声道,“就,就不想说。”
魏濂苦恼又无奈,“那我今晚睡不好觉了,熬一宿,明儿还得上朝,你可疼疼我吧。”
傅晚凝哪里舍得他受难,他一这么说,便露了脸涩声道,“我有一点胀。”
魏濂一头雾水,紧张的看着她,“哪里胀?”
傅晚凝有些气,又不能跟他说实在,只润一双眸瞪他。
魏濂当即恍然大悟,他眯着眼跟她笑,“就一点?”
傅晚凝将床头的帕子照他面上砸,“你还笑!”
魏濂将帕子放一边,握住她的手作严肃状道,“我没笑。”
傅晚凝目光一转,便有湿润出现,“你一点儿也不想着我。”
“我自是头一个想你的,”魏濂抚一抚她的脸,喉音不自觉带了宠溺,“要我替你揉吗?”
傅晚凝连摇头,“不用,我歇两天大概会缓一缓。”
魏濂憋足了笑,梗着声道,“那等你缓不过来我再帮你。”
gu903();这个话绕不过去,傅晚凝快无地自容,她抿着粉唇闷气道,“不要你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