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汪公公求见您!”
萧纪凌敲床沿,跟一旁的小太监道,“去开门。”
那小太监领命快步出去,少顷便将汪袁引进来。
萧纪凌耐着燥问,“你来又为了什么事儿?”
“皇上!周、钱、黄三位大人上书了奏折,魏厂督将入宫,臣怕耽误事儿,就忙送过来了,”汪袁将随手的小柜子捧上,低着声道。
萧纪凌脸色变差,扬手叫人拿来,他一一观摩着那三本奏折,俄而怒极,将那三本奏折全数甩开,“好啊!朕是不能组建腾骧四卫营了,个个儿牟着劲想搅糊朕,朕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索性让他们去当算了!”
他挺起身,赤脚跑下来,踩在黄超的那本奏折上,骂道,“这蠢货非得挑这个时间跟朕说征兵,嫌朕事儿少是吧!征兵这种破事也要告诉朕一声,他没脑子吗!”
他一通火发下来,四下的宫女太监皆颤颤跪地。
魏濂等着他情绪稳定,才说,“皇上,您想建腾骧四卫营不一定非要去调锦衣卫,锦衣卫是当年太/祖陛下设下的皇家专卫,其主要负责侦察、刑讯、审问,一些地方官也得靠他们监视,您调四千锦衣卫走,那仅剩的两千锦衣卫不说能不能适时勘查官员,就是下地方也缺人手,这空缺只能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填补,他们本身一堆事,若将这摊子分给他们,臣以为,三部门会大乱。”
萧纪凌一脸阴霾,“朕还动不得锦衣卫了?朕的亲卫,朕竟然碰他们还得经过他们这些老东西的同意,什么道理?”
“皇上,不可得罪言官,”魏濂肃穆着脸道。
言官一句话能将君主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除非不在乎身后名,否则谁都得敬着他们。
萧纪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三遍,一颗心气的忽上忽下,“朕的腾骧四卫营非建不可,不用锦衣卫,朕到哪儿找人?让他们给朕出人吗?”
魏濂唇翘一点,“除了锦衣卫,皇上还可以考虑其他人。”
萧纪凌侧身站立,目冷若利剑,“哪儿来的人?朕怎么瞧不见?”
“骑兵是从兵部调的人,皇上的腾骧四卫营可不可以也从兵部调?”魏濂淡问道。
萧纪凌呵呵着,“你没听见朕方才说的,兵部征兵,它若还有兵,何须征兵?”
“兵部再缺人,一千民兵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再加上今年征兵,您根本不愁人,四千腾骧四卫营虽然不能即可就筹齐,但您可以先纳一千人进营,待兵部征满人,再引三千进去也不迟,”魏濂剖析着话。
萧纪凌冷冷的盯着他,良晌他道,“就依你所言。”
魏濂将头抵在地上,笑意起伏,不让他看清一点。
萧纪凌握紧拳道,“都退下吧。”
魏濂便和汪袁朝他拜一下,退身离殿。
殿门一关,萧纪凌抓起案上的花瓶往地上砸,顿时一地碎片。
出宫外,魏濂眼角迭笑,“皇上恨不得要捅死我。”
汪袁扶他上马车,“还好您急智,若真让他们得逞了,那下一个出事的就是东厂。”
“你得庆幸咱们的皇上是个年幼的崽子,若长成了,可没那么好对付,”魏濂盘腿坐上榻,想到其他事儿上,问他,“我记着,那刘贵人才升贵妃,皇上宠幸她不该去她殿里吗?怎还送到乾元殿了?”
汪袁坐矮凳上,回他道,“奴才来时,敬事房那边报备了个郑姓女子,是皇上初次临幸。”
魏濂掸掸肩,“宫女?”
汪袁摇首。
魏濂森森笑着,“采选还没开始,宫外的女子可不能进宫,徐阎秋这一手不赖,哄得皇上服服帖帖。”
汪袁眉尖愁云笼罩,“要不,奴才也送几个女人进宫?”
魏濂手靠桌边,扬一下下颌道,“你送的女人,皇上敢收?”
汪袁一脸难,“皇上现在只把咱们当恶人,咱们做的好事他都瞧不见。”
“不用他看见,”魏濂道,他冷着笑,面上显邪佞,“咱们忠于的是皇上,这个皇上不要咱们,那就换一个乖的。”
汪袁大张着嘴,“您,您……”
魏濂瞟他,“你想死还是想活?”
汪袁灰白着脸,“……想活。”
魏濂抬手在他肩上,“你我是一心人,我不会害你,先儿我以为没了太后娘娘,咱们能升出一片天,可如今你也见了,皇上不会容我们,他太急了,巴不得我们赶快绞权,你想想,这种时候我们真顺他的意,我们有退路走吗?”
汪袁身体下垂,丧气道,“徐阎秋便有那般好?值得皇上如此信任。”
“你错了,皇上并不是信任徐阎秋,只是他缺人克制我们,徐阎秋刚合适而已,若咱们被灭了,徐阎秋也会走咱们的老路,”魏濂拿回手,鄙薄的跟他分析着,“皇上的掌控欲太强,不会允许有人干涉他的物事,他要专断的权力,也要众生爬在他的脚下吠,我错的离谱,以为他跟太后娘娘不同,未想,他却是随了太后娘娘,这样的人,注定与咱们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搜了一遍百度,有说是老子的,也有说是唐太宗的。
谢谢观阅,鞠躬。
第51章五十一个串儿
隔天下朝早,魏濂进兰苑瞧见傅晚凝站花舍旁拿团扇扑蝶,他压轻步子过去,伸长手臂正抓住那只飞的欢快的小蝴蝶。
傅晚凝回看是他,捏着团扇往他肩上戳一下,“你快放它,要捂死了。”
魏濂撇唇,放了手,“不在床上躺着?”
傅晚凝握他的手,跟他小小声道,“躺一天了。”
魏濂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糖炒栗子,剥一颗给她,“无聊?”
傅晚凝放嘴里嚼的慢,“你把丫头们都赶跑了,香阁又忙,我找不到人玩。”
“我叫人买些话本回来,”魏濂拿走她的团扇,带人回屋。
傅晚凝不自在道,“被人见了会说。”
话本都是私下传阅的,哪能大张大罗的买一堆,若不慎被人发现,都会笑她不检点。
魏濂散漫的笑,“谁说我把他抓进东厂。”
傅晚凝攥帕子挡嘴笑,“滥用职权。”
魏濂倾下腰,和她面对面,“夫人说得对。”
傅晚凝微撇身,脸侧一点拿眼瞧他,“不要这样,不好。”
魏濂探手放她腰边,浅薄的恩道,“我让人走后门送进来。”
傅晚凝泻一点喜,将半身依着他,“听香阁说,今儿外头有灯会。”
“每月初十都有,十甲街一整夜都热闹,你想去吗?”魏濂移到她的腿弯处抱人坐进腿里,那半包栗子他全剥完了,装碗里任她吃。
傅晚凝有点尴尬,她先前说过不出去的,这下真要打嘴,“……不大想。”
魏濂触一下她的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真不想吗?那边一到夜晚会有不少杂技班子搭台展示,街上还常见人唱戏,说不定还能看见龙灯。”
傅晚凝被他说的心动,怯着眼往他面上看,“有一丝丝想……”
魏濂眉间添悦,哦着道,“我记得有谁说过再也不要出门了。”
傅晚凝抻着往脸上挡,愧声道,“我不想了。”
魏濂轻拂她的手,注视着她颊边润红,遗憾道,“真的?你若想我还在掂量要不要去看看。”
傅晚凝便忍羞厚着脸道,“……想瞧瞧。”
魏濂冲她弯唇,“那你跟我说说好话。”
傅晚凝眉心微紧,拽他的脖子往下,在他耳边道,“我不会说……”
那温热呛在魏濂的耳朵上,他心内微痒,“嘴笨。”
傅晚凝便摇摇他,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那水汪汪的眸子盯的魏濂周身升温,他的视线落下来,正掉在她的唇上,他咽一下喉道,“给我亲一下。”
他挑着她的脸,覆上她的唇,极轻的去勾搭她的舌,他揽过她的肩,将她摁在怀里严密的犹如一体,她的身形仿佛天生是为他造的,纤细的能被他揣身上兜怀里,只要他想,随时就能抄手带走,她是依附着他的藤蔓,随他生长,应他开花,他的躯干供给她养分,他生存的意义便是让她在枝头跳跃,无人能撕裂他们。
傅晚凝微启唇任他绞弄,炽热席卷着她的身,她被他带进了深渊,欲壑难填,再无力满足,她招架不住的后仰着头,“好,好……”
魏濂托回她的脑袋,吻的更慢了,“不好。”
傅晚凝吃不消,直觉要背过气,她眼角有红漫出,笨拙的说他,“你,停不住。”
魏濂含着她的小舌坏笑,“那你让我磨磨。”
傅晚凝开始喘,喘的很小,她扛不住他这绞劲,没几下就颓了,“不要磨了,我憋不住。”
魏濂便放过那舌,转而衔住她的唇吻了个遍,才按捺着将头靠在她的颈窝处,兀自平静。
傅晚凝不敢动,只怨他道,“它又戳人。”
魏濂动一下,挪开了,“它好惨。”
傅晚凝气又笑,“它坏。”
魏濂唉叹着,“不解风情。”
傅晚凝哼哼,“我怀孕了。”
得瑟的叫魏濂想捉她起来打屁股,他颤声道,“你一点都不疼我。”
傅晚凝窃声发笑,“我再不傻了。”
魏濂扬头又吻一下她,“上天了,还想出去?”
傅晚凝便软了,“想。”
魏濂挠一下她的发,出去叫人准备马车。
他们出来的早,天还是半黑,马车行在大道上行人都避到一边,唯恐冲撞了他们。
傅晚凝朝外看一眼,道,“咱们大摇大摆的,把人家都吓到了。”
“哪儿那么不经吓的,他们见着高官自然要让,这是规矩,”魏濂揭开一只紫金浮雕手炉,往里面倒了些温水,又拧好盖,他把手炉放到傅晚凝手里,“天儿凉了,抱这个暖和。”
“才过八月,一点都不凉,”傅晚凝嘴上说,但还是抱着那手炉,她瞧着上边的雕花,回忆道,“以前过冬的时候,去给大夫人磕头,她手里抱着个白玉手炉,端坐在炕上,不笑不言语,像画儿里的女菩萨,就是瞧着严厉,其实也没多凶。”
“宅子里的夫人多是表面祥和,这人后什么样儿的都可能,”魏濂翻柜子将帏帽拿出来,理顺周边的纬纱,“不过你们那位大夫人,是个好相与的,我从前就听过她的好名声,大度的很。”
傅晚凝轻道,“她把我们赶到偏僻的院子里就不管了。”
她说这话毫无心绪,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夫君宠幸别人,大夫人再平和,她也是女人,她不喜欢她们母女是正常的。
魏濂勾一下她的下巴,笑道,“你这个夫人醋劲也不小,看着像个仙女儿,实际是个泪做的人,狠不了一点,出息一回得哭半桶泪。”
傅晚凝怄气道,“你瞒我呢。”
魏濂把帏帽放一边,举起双手去捏她的脸,“本想着偷偷把她送走,让你不必烦这个,哪知就被你瞧见了,你们女人的心思密,叫我平白挨你说。”
傅晚凝打他的手,又揣揣不安道,“她生的那般标致,你,你有一点……”
她说不下去,光那几个字就叫她难过了。
魏濂扶她的肩膀,道,“没有,她那么丑,比不得你半点。”
傅晚凝便开心起来,随后她想到什么,又皱起两条纤眉望他,“宫里的美人真那般好看吗?”
魏濂顺口道,“真说多漂亮,也不过自比西施,再加上成天想着坑害人,再好看的脸皮也恶毒,当不得美人。”
傅晚凝鼓一下脸,掐着话道,“你往前还说宫里的美人多,我这样儿的在你心里都排不上,现在又如此说,你果然是个大骗子,你就是看我笨遛弯儿的逗我。”
魏濂连连笑,“怎么好?全被你挖出来了,人说一孕傻三年,我瞧你变得更聪明了,这还得了,往后我不得被你看的死死的。”
傅晚凝微微得意,“谁让你不着调。”
魏濂笑得极欢快,往外看,前方便是醉町楼,他拿帏帽往她头上戴,“要到了。”
马车停住。
魏濂和她一起下来。
勤快的小二将他们迎上楼,正是三楼最里边靠窗的一间包厢,进门便闻到香气,清新倒不腻人。
窗边放了两张交椅,其中置一张桌,上面摆着不少点心,还点了香炉,倒是雅,那窗外正对着一张台子,红绸纱将周边缠绕,不知是要干什么,底下已坐了不少人,都在等着台上。
傅晚凝先坐到交椅上,兴致勃勃道,“他们在等什么?”
她边说着话,边要去捡点心吃。
魏濂忙捉住她的手,道,“乱吃。”
他朝后方叫香阁,“叫他们把这些点心都撤走。”
香阁答着出外头叫人,片刻就有婢女来将点心都拿下去了。
香阁端上食盒,将带来的食物摆上桌,那菜还冒着热。
傅晚凝道,“不能吃其他的吗?”
魏濂入座帮她盛汤,“你身子不比以往了,这酒楼里的不干不净,还是不碰的好。”
傅晚凝就没声了。
恰好窗外一声锣鼓响,傅晚凝惊一下,“真如雷响。”
魏濂笑,“先响一声才能引人,若看的人都不注意他们,那回头赏钱可就没多少了。”
傅晚凝半懂,却也没在这上面纠结,只一心看着那台上了。
台子上锣鼓声后,倏忽跳出两条长龙,长龙下都是人在跑,他们沿着台子转一圈,便斗在了一起。
傅晚凝目不转睛,乐道,“这是舞龙?”
那两条龙缠打在一起,配着乐声,看的人拍手叫好。
魏濂挑掉鱼刺,将一块鱼肉喂给她,“懂得不少,这一片人群全聚过来了,没准待会儿还来个货品大卖。”
傅晚凝有惑意,“他们不是杂耍吗?”
“也没规定,杂耍就不能经商啊,”魏濂拉下纱窗,将外头那一层灰给挡开了,“他们机灵的,通过杂耍将人全吸引过来,等结束后,再往出推货物,人那么多,总有傻子会买,这不是白赚的买卖。”
傅晚凝连喝几口汤,愣声道,“你为何这般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