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崩殂后》TXT全集下载_37(2 / 2)

先帝崩殂后 衣带雪 4859 字 2023-09-06

gu903();旁边的禁军上前,小心试探了一下,骇然道:“统领,陛下昏厥了,殿外禁军卫还在等候命令,是否先护着陛下去后宫传太医?”

……再不昏厥,这怕不是个妖物了。

冷汗浸透衣衫,于统领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惊魂甫定,想起此次带来的禁军卫大多仍是忠于季沧亭的,才擦了擦汗水,强作冷静道:“众将都听到陛下第一条旨意了,随本将传旨,取大义之名肃清贼首铁睿,至于兵符嘛……陛下如今状况,只能依循祖例,由太尉暂摄了。”

“宫中现在不安全,陛下要如何安置?”

忽然殿外的军士分开来,赵太妃披着毛氅快步走来,瞥了一眼被禁军卫擒下的刺客中,有个熟悉的少女,银牙一咬,道:“于统领,眼下宫中情势危急,唯有后宫离朱雀门最为遥远,不妨将陛下暂且安置于本宫处,待你等平乱后,再请陛下圣裁?”

……

此时此刻,朱雀门下,一片战火。

“将军!已擒获朱雀门禁军守将庾长林,但他始终不愿让余下禁军打开城门!是否要杀?”

铁睿望着还不知状况如何的皇城内,满心焦虑,见朱雀门久攻不下,道:“兄弟们,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同这些反贼耗下去,城墙上叛军心志已疲,将反贼庾长林阵前斩首,叛军必失其志!”

“可此人是镇南都督庾光的伯父……”

——铁睿,我铁家承祖皇帝赐下的忠字,当由你传承下去,切莫有负家风。

老父殷殷叮嘱犹在心上,铁睿一咬牙,挥手下令——

“谢允都要谋反了,他庾氏一族又岂能轻信?!这几日本就是禁军换防之时,宫中守卫空虚,谁知是不是早被反贼渗透!便是错杀,也由我一肩担起!”

麾下众将本对围宫之事有所疑虑,见他如此,同样抱拳道:“愿随将军救主!”

季沧亭治军向来严谨,铁睿令下,将士即行,阵前箭雨中,盾兵们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将领推至阵前,那中年将领看着一片混乱的朱雀门,大声叫骂——

“你们这些叛逆!什么勤王诛贼,都是谎话!天佑吾皇渡过此劫,必尽诛尔等反贼!”

他的声音未持续太久,便被一刀砍下了头颅,而在同时,城门上的禁军见守将被斩,心神俱丧。

“你们……你们当真要造反?!”

“贼喊捉贼,荒唐!”铁睿从军多年,见对方守势一颓,立时捉准战机,一声令下,众军群起而攻城,不消片刻,便突破其中一扇城门。

“城门已破,众军,进宫保护陛下!”

大军如潮水般从朱雀门涌入宫中,直奔各处黑烟浮起之处,铁睿率领中军直接朝季沧亭所在的寝宫进发,路上内监宫女四散奔逃,偶有抓到询问的,却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都以为是铁睿要逼宫,惊惧非常。

“禁军卫呢?!叛军呢?!”

“回禀铁将军,禁军卫收缩兵力往后宫去了,寝宫之中也无陛下踪影,怕不是被叛军一同掳走了。”

“那还等什么,快!”

越走越是焦躁,铁睿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逐渐扩大,待转过一道宫巷,看见于统领率领禁军卫严阵以待时,这种不安更加猛烈。

于统领一见他率军而来,抢上一步,高声道:“大胆反贼,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叛乱!还不束手就擒!”

这一套说辞在朱雀门处,铁睿就已听守军说过了,当即提出质疑:“本官目睹小龙门中有谢氏反贼欲构陷重臣,并欲推举通王夺位叛乱,故而前来宫中平乱。朱雀门守将庾长林拒不通报圣上,已被我等诛杀,尔等还有何话说?!”

于统领道:“陛下病体欠佳,如何面见尔等!休要为叛乱找说辞!”

“笑话,本官日前方在市集上见得陛下微服私访,怎会忽然病重?!交出陛下!”

禁军卫听铁睿如此说辞,有人面露迟疑之色:“于统领,铁将军说的可是真的?我等看他好似并不像是反贼……”

“岂能听他一面之词?将刺客带上!”于统领冷哼一声,叫人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刺客推上阵前,“说,你是谁派来刺杀陛下的?!”

女刺客一身狼狈,目光四下逡巡,最后定格在铁睿脸上,忽而高声道:“尔等谋逆已成事实,若不随铁将军成事,他日尽皆死无葬身之地!”

女刺客言罢,一头撞死在地上咽了气。

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每一张骇然的脸,随后,一股恐怖的气氛骤然在铁睿身后的三军中蔓延。

“我们,真是谋反?”

“不可能……胡言乱语!”铁睿只觉周身如陷泥沼,身后的目光更是刺得他浑身剧痛,单骑上前,道,“小龙门之事有目共睹,通王亲口说乃是谢氏欲送他上位,此事暂押在小龙门的群臣有目共睹。”

“通王?”宛若听到什么笑话,于统领冷笑一声,“世人皆知通王痴愚,他的说辞也拿来做理由,将军真是将我等当做三岁婴孩了,除了此等疯言疯语,还有别的证据吗?”

“石太尉亦在当场!他必有证——”

话未尽,忽而一骑飞驰而来,将一物事高高举起:“报!石太尉已从反贼等处搜罗出伪造传位诏书一张,还请将军过目!”

铁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身旁的将领忙道:“我就相信铁将军岂会与谋逆有关,看,这证据不是来了,于统领,你来一道观看,此乃谢贼欲拥立通王篡位的铁证!”

黄绢展开,那将领高声读起了那所谓诏书的内容。

“……朕自北徂南,东征西怨,常负于民力。天悯命数,溺病久矣,故特禅于通王卫畴,皇叔为尊为长,念其不足,特令尚书谢允与——”

那将领念到此处,愕然看了铁睿一眼:“令尚书谢允与征虏大将铁睿为辅,共摄朝纲,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你说……我?”

于统领一把抢过诏书出示三军:“原来如此,你与谢允本是合演一场谋逆大戏,却想独揽大权,所以先扳倒了谢允,你再踩着他逼宫?现在三军与你同罪,便想带着众军一道逼宫了?”

死寂,一片死寂。

刀头还带着朱雀门守军的血,铁睿身后的将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铁将军,你……真的要谋逆?”

大越的军人,首重的便是对季沧亭的忠诚,这是他们抵抗外族,随着季沧亭南征北战得来的荣耀,在皇帝生前死后,这份荣耀荫庇的不止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家族与子孙后代。

可这一切,在闯宫的那一刻、杀上朱雀门的那一刻、将守将斩首的那一刻,都不复存在了。而铁睿的罪状若被证实,他们失去的不止是性命,还有这份荣耀。

“我……我倘若真要谋逆,又为何放任你等将传位诏书昭告于天下?!”一片混乱中,铁睿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而于统领接着又咄咄逼人而来。

“是啊,你都带着众军杀到这里了,还在乎什么?即便大家知道了你是谋反,倘若不跟着你继续下去,便是株连九族!现在只要你一声令下,难保不会有贪生怕死者跟你一不做二不休反了!”

“你!”

于统领接着道:“尔等身家性命皆是跟着陛下从战场上搏杀而来,如今放着好好的人不做,竟要做背主的畜生吗?听闻你铁家历代以忠为名,不知老太爷知晓后辈子孙忘恩负义,可会生生气死?即便你铁睿能成事,今后又要如何面对你铁家忠名!”

哗然中,一将领忽而向天一吼,拔刀道:“末将褚义父母妻儿皆遭外族杀害,若非战场上陛下与铁将军救过我一条贱命,断不会活到今日,如今忠义两负,无颜苟活于世!今日便追随众兄弟去了!”

鲜血一泼,几乎溅伤了铁睿的眼,他慌忙下马接住自刎而死的人,慌乱道——

“兄弟……兄弟……是我蠢,是我受蒙骗,你别死、别死啊!!”

“误杀忠良,当以命抵命!劳烦家中有妻儿的兄弟代我赎罪,我随褚大哥而去!”又一人刎颈而亡。

于统领也被震住了,他也没想到这些跟着季沧亭在疆场上亡命的将士竟是这般狠绝,半晌,才捡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道:“铁睿!我若是你,还有半分血性,今日便会自刎当场!”

“铁将军,勿信他的话,留得性命,方能厘清真相,别忘了铁老太爷还在家中等你啊!大、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我们拼了!”

铁睿知道,此时他若真如于统领说的那般,当真一不做二不休率军进逼,必有大批贪生者愿随他求生。

但,他能吗?

父亲,始终以他为骄傲,他却辜负了这份骄傲。

铁睿提刀,苍凉地笑了数声,跪告天地:“众军听令,今□□宫,连累兄弟,误杀忠良,血债尽归吾身,愿勿牵连三军及家小……吾皇,万岁!”

……

“原来你想对付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我。”

“谢大人终于想明白了。”

静室之内,茶烟袅然于案上,对坐若久,谢允终于在一片静默中开口。

“当今天下,若欲谋逆,上取民心,中取大义,下取兵力。这三件你本都没有,但倘若设局让铁睿中计,一旦他逼宫成为事实,你再以平乱为名,民心、大义皆在你手。至于兵力,杀我,你什么都没有,而杀铁睿,他的兵符马上就会落到你手中。”

青碧的茶水斜斟入瓷盏中,石梁玉将茶盏推至谢允面前,缓缓道:“然后呢?”

“是我害了将军。”谢允闭上眼道,“铁睿入宫,乃为勤王,但倘若宫中根本未有叛乱,或者有叛乱,但刺客却反咬一口乃是由铁睿派来,那他的处境将极其险峻。不过当时我并未顾虑到这一步,乃是因有陛下在,这点布局瞒不过陛下的眼睛……同样,倘若陛下不在,那铁睿入宫则必死。”

石梁玉道:“但陛下之能为,非是刺客之流所能为难的。”

谢允道:“所以要用病,或用毒,之前我曾有所风闻,陛下之沉疴并非病症,而是中毒,但天下神医看过了,皆无法诊出中毒。现在谢某已入九死无生之局,石大人可否为谢某解惑,你是如何毒害到的陛下?”

“我从不曾想毒害陛下,我只是……想让她好好地,用一个合适的病躯活下去而已。”石梁玉将掌心置于茶盏上,看着烫手的新烟从指缝里穿出,道,“我曾偶遇异人,识得一种名为红云香之药,服用无伤身体,却易生梦魇,会让人回想起以前的事,生离死别,山河飘零,太多了。”

谢允皱眉道:“区区致幻之物,陛下断不会如此轻易便摧折。”

“那样的摧折,她受了三年,这上千个日夜,她从无一日安寝。”茶烟渐尽,一如石梁玉失温的声音,“没有人能打倒她,除了她自己……按武人的说法,这叫走火入魔。”

“你简直丧心病狂!”

“愤怒,是无能之人的哀嚎。”静室一开,石梁玉接过来人奉上的玉符,起身向谢允微微颔首,“待她过两日醒来后,铁睿、你,还有那些人都不会在了,龙椅之下,终将只剩下我。”

谢允握紧手指,朝着石梁玉的背影喝道:“还有成钰!还有庾光!还有天下万民!谢允虽败,黄泉之下,亦会看着你的下场!”

“那,也改变不了你已出局了。”

大门合上,石梁玉站在檐下看了一会儿珠串般的雨滴,待有人为他撑起伞,方才问道——

“宫中结局如何?”

“铁睿自刎谢罪,只是……石竹阳奉阴违,叫了关外的刀客下杀手,却惊动陛下,听眼线说,陛下毒患在身,仍是悍勇无匹,血战之下,布下的刺客几乎被反杀殆尽。不过好在一战过后,陛下也油尽灯枯,被出面赵太妃带走养伤了。”

石梁玉猛然转头,复又闭上眼,冷静道:“赵太妃……这个女人又有她的谋算了。随我入宫,断不能让陛下醒来后先听到此女的说辞。”

第八十八章夺朱·其六

赵氏坐在宫殿里,听着宫室外的动静从喧嚣到平息,手里绣帕上的花纹已被绞得面目全非,直至门外一静,她才整理好脸上的神色,饮了一口桌上的冷酒,将积攒了多年的怨恨掩盖在平静的神色下,迎向来人。

“陛下呢?”“我的女儿呢?”

两人同时开门见山,赵氏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道:“石竹告诉我,我的女儿染病了,你将她——”

石梁玉打断她道:“在此之前,向我解释你为何将陛下带到这里来?”

赵氏双手颤抖起来,半晌,冷笑道:“我将她带到这儿来,当然是为了履行承诺,她不死,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岂非白费?”

心头陡然被什么蛰了一下,翻搅出让人茫然的苦痛,石梁玉愣了许久,方问道:“你将她——”

“难道不是你让石竹给她下了十倍的药量,那本就非凡人所能承,到我这里时,只能让她少些痛苦地上路。”

“……”

脑中一阵晕眩袭来,石梁玉推开挡在他面前的赵氏,直往寝殿而去。

殿中的药味混杂着血腥,一路狼藉延伸至床榻上,沾着血的白幔盖着的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

这是……季沧亭?

不,不会……怎么会就这么死了?那些,那些分明就不是毒,尸山血海都过来了,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无数的疑问萦绕在心头,石梁玉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木然上前,正要去揭那白幔,却被随后赶来的赵氏紧紧扯住衣袖。

“是,她死了,现在你大权独揽,得偿所愿。那我的女儿呢?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这算什么得偿所愿?

闻声而来的亲信护卫闯入寝殿,一左一右将赵氏架住,后者见石梁玉对她的问话不语,隐忍多年的神情露出一丝癫狂:“你果然只是拿女儿来利用我!三年了,我忍了三年了,我昧着良心帮你犯了何等滔天大罪!石竹说……你把我染病的女儿扔到郊外的庄子上自生自灭,你给我一句话,她现在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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