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黑暗中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陆言任由泪水肆意,顾霖微微起身,他站起来把纸巾拿在手里听着陆言那明显哭腔带来的最为致命的一句:“我甚至都连那本日记看完的勇气都没有。”
“会有的,陆言,你总有一天会把那本日记看完的,因为你知道那是林深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了。”顾霖并不崇尚爱情,但他忌惮于爱情的魔力,爱情太可怕了,他能重新修补一个破碎的灵魂,也能摧毁一个高傲自大的神。
过了许久,陆言逐渐移开了手臂,他把手臂放在身体的两侧,依旧仰着面问:“你说,下辈子我还能和林深遇见吗?”
不等顾霖回答,陆言就自己接上:“还是别了吧。和我这种人遇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霖却说:“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如果还是相遇了,好好爱他吧,把你上辈子这辈子和下辈子的爱都给他吧。”
陆言转过身看顾霖,顾霖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只是说了一句稀疏平常的话,他道:“陆言,好好地和他相见吧。”
说说陆言吧,陆言的设定并不那么酷炫狂霸拽,他不完美,甚至有点普通,最多算是校园里面那个受过追捧的男神。他爱过人,也被人爱过,他期待爱情,却有时害怕给予。他在很大程度上催化了林深的死,但是你早说他多么坏,但他真的算不算恶人,他在大学的时候关心林深,甚至算是真正林深当成很好的朋友。后来林深受伤他也是做了他认为他能做的一切。他不知道林深的病,缺乏关心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林深在他面前表现的很正常。所有的沉默陆言也只是以为性格使然。陆言做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他自己的思考,两者相害取其轻,像是把江衡壹送回去,他觉得江在对林深的危险性太大,所以我觉得当机立断把他送走。他们俩之间的问题更多在于磨合和沟通。其实两个人都没有真正打开心扉谈过一次彼此的想法。
不是洗白,大半夜发疯写完这章有感而发。
第52章十年09
陆言养了一只猫,叫陶陶,它不算特别可爱,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他是一只流浪猫。陆言捡到它的时候是在圣诞节的时候,公司的人早已走得差不多,有约会的小情侣或者没约会想要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的,都早早下了班,陆言倒是成了最后一个离开的。陆言讨厌过节,甚者有些病态的不喜欢任何阖家欢的节日,陆言把明后两天的工作都处理完之后,把办公室的灯关了坐电梯之间去了车库,车库很静,周围只能听见陆言自己的脚步声,陆言握着车钥匙在难得地放空自己,思维从合同开会转到晚饭。
陆言准备煮个意面简单凑合一下,家里没剩下什么吃的了,但是今天商场和超市是肉眼可见的拥挤和热闹,陆言更是无意去凑这个热闹。陆言打开车门准备发动车子,忽然他听见一个微弱的猫叫。陆言把钥匙拔了下来,下车环顾了一圈,最后在车底下看到了那只小猫咪。
它是一只橘色的野猫,很瘦,全身也有些脏乱,它蜷缩在发动机下,有些害怕又有些谨慎的看着陆言,它一只眼睛倒是特别是绿色的,那只眼睛周围的毛发也全身的格格不入,尤其的黑。
陆言逗了它两下,它不为所动,陆言打开车门半弯着身子找了找车上还有没有吃食,陆言翻了半天从后座的门边上找到一个小鱼肠,陆言细心地把鱼肠包装打开,把鱼肠放在了车外的地上,又避在柱子后。
小猫咪从车底探出头看了两下,似乎没有看到人影就悄悄走出来低头吃个正香,然后被陆言抓了个正着。陆言带了猫咪去宠物医院做了检查,宠物医院把猫咪抱起来挨个做了检查,打了疫苗,野猫并不亲人,也叫的厉害,陆言之前并无养宠物的经验,还好宠物医院的医生见怪不怪,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
陆言本是不愿养它的,他并不喜欢宠物,对猫咪也无甚兴趣,也许是因为它的叫声太过于惨烈和街上的欢声笑语太过于不配,又或者是因为林深曾经提过的那一只擦肩而过的野猫,陆言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把猫咪接了回去。
与这一只不一样,林深提到的那一只很乖,很亲人,冲着人也是喵喵的叫,而不像他眼前这一只,脾气大,还爱挠人,最初陆言经常见不到陶陶的身影,从每天的猫粮和猫砂确认它还在家里待着。后来,陆言拿着小鱼干偶尔也能把它引出来,抱一抱。渐渐地,陶陶有了归属感,胆子也大了起来,偶尔在院子玩的时候也会跳起来扑蝴蝶,陆言也随它,偶尔踩坏了鲜花陆言也会教训它,但却从来不肯让陶陶靠近那棵树的。
但是无论和陆言的关系怎么样,每年陶陶去医院的时候,被医生抱着的时候叫声都是凄惨的紧,陆言远远看着也会笑,也会感叹当时一瞬间的念头就决定养了下来,还一直养到了现在。
陶陶还在花园里玩,它现在很聪明,三年的时间,它早就知道如何快速通过花丛却不碰花朵,走到松软的椅子上睡觉,偶尔也会在小路上跳起来,又落下去。陆言在院子里摆了一个画架,他今天的任务就是画那棵梧桐树。
梧桐树长得很快,从一开始的小树苗,五年的时间不经意间也快长成一棵大树,越过院墙,书上的叶子翠绿,偶尔风吹过的时候落下的几片叶子陆言也会拾起来夹在书里。秋天满树的金黄,陆言早已习惯了侍弄花草,也愈发的熟练,无论是梧桐树还是满院的波斯菊都被他养的很好。
陆言一年前报了一个美术课程,在他公司不远的地方,开车过去也就是15分钟,3层的画室,分为成人,青少年和儿童。陆言毫无疑问被分为成人课程,陆言并无美术的基础,对画画的概念除了那几年的美术课就是来自于林深。好在他天赋还行,陆言从线描开始,从零开始体验着那个从未有过经验的世界,属于林深的世界。
如果之前有人说,他会坐在院子里花2个小时去完成一幅美术作品,他会嗤之以鼻,觉得好笑至极,可是现在陆言已经抽出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去上课学习。
陆言推了推鼻上的眼镜,这几年的时间他有些近视,一开始并不在意,没想到后来散光度数越来越高,看东西也逐渐有些模糊不清,索性配上了眼镜。陆言坐了半天,看看梧桐树又收回视线,回想起老师上课交代的地方,光线明暗,从远到近,陆言细细琢磨着从完成了他第一幅算是比较独立的作品。
陆言拿起来和真正实物比较了一番,他轻轻地吹了吹,以前林深也总喜欢这么干,上大学时陆言还好奇地问过他:“吹一下会干得快一点吗?”林深有点错愕,他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小习惯,突然被指了出来,林深把画放在画板上说:“不会啊,但是吹一下总感觉会快一点似的,而且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好像也出来了。”
陆言把东西放进房子里,又捉住跃跃欲试想跳到树上的陶陶,陆言把猫罐头递给它,轻轻地摸摸它的小脑袋,陶陶很爱吃那一款罐头,每一次吃时都额外的香也飞快,陆言觉得它太胖了,饮食总是严格管控。陆言蹲下来看着它吃饭,而后例行公事一般,吃饭洗澡,重复看着那一本日记。
陆言的生活好似定格在了某一个瞬间,无论外面如何地变化,无数人在欢庆和度过什么样的节日,都和他无关,他像一滩死水,无论注入多少活水都救不活。对于他来说,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在重复,重复着昨天,重复着以前。
他的睡眠并不太好,难入睡却易醒,以前从未有过的痛苦像是一种慢性病一样,侵蚀着他,他并不知道如此难熬的时刻,林深是如何一天天度过。他也如同林深一样,买过褪黑素,买过网上吹嘘的各种助眠神器,但是效果并不算太好。
他也去看过医生,开了安眠药,从最初的半片到后来的两片。陆言把冰箱门关上,拿出酒杯,照例倒了一杯红酒,陆言知道靠着酒精助眠并不可取,饮鸩止渴,但是酒精带给他太多安眠药不能给予的快乐,像是林深。两年前,他偶然喝醉了以后,梦到了林深。那是这几年来,他第一次梦见。
那次是林深第一次领了工资,第一月的工资其实并不是很多,大概四千出头,林深拉着他从银行里把这四千块全部取出来,要带着他去玩一天,那是林深为数不多的喜悦溢于言表,连走路都带着一丝俏皮劲头,同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约会。
陆言并不是本市人,可是林深是,初夏的周六,林深租了两辆自行车带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小巷很窄,路两旁并没有任何的树木,都是各家门院里的树又高又大,树荫遮盖住了巷口的道路,阴凉又舒适。林深带着他去吃了那些不起眼的小吃,苍蝇饭店,从早饭到晚饭,躲在无人问津的小巷,远离着闹市,却意外的好吃。
他嘴里还咬着刚刚出锅的炸糕,炸糕里裹着糖,轻轻一咬丝丝白糖流出,很甜也很好吃。陆言叫嚣着和林深比赛,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脚下青石砖上还有着昨夜遗留下来的水迹,偶尔会被急性的自行车飞溅到墙壁,林深也紧追其后,直到陆言不熟悉路撞到了墙,炸糕也早就飞到了墙上又落下来。
林深吓了一跳,把自行车扔掉过来看他。他鼻子撞得酸痛,眼泪汪汪的,林深本来还有些心疼,但是看着他的红鼻子可怜样也没忍住笑了出来。陆言也跟在后面傻乎乎地笑着,他们就这望着对方笑了很久,直到都后来笑岔了气。
陆言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梦境和现实一瞬间的交错,给了他太多的美好他看着身边已经平坦很久的床铺,他坐在床上愣了半响,敲了敲脑袋,他的记忆不大好,他已经不太记得那四千块钱有没有全部花光,直到他早起上班时看见他一件早已不穿放在衣柜深处的大衣。
再到后来,陆言也去吃过那一家炸糖糕,之前摆摊的阿婆早已经不做了,换他儿子来炸,陆言买了一个细细地吃着,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人的缘故,炸糕早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甜了。就像在那之后无论他再喝几杯,却再也没有梦见过林深了。
第53章十年10
陆言到达教室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快40分钟,会议延迟加上交通堵塞,他没顾上吃晚饭就匆匆赶过来,他的胃有些绞痛,他有些习惯那种痛感,不以为意,他吃了一颗糖又冲正在上课的老师歉意地弯了腰,坐在了最后。前面的女人回过头盯着陆言看。陆言早已经习惯,他除了有些消瘦,面容却好像没多大的变化,除了两鬓,多了许多白发。
陆言很少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直到顾霖有一天突然问他:“你怎么多了这么多白发。”陆言一怔,慢慢抬头,才恍然发觉。陆言从包里拿了鸭舌帽戴上,今天的课程是画人,大多数的人都是自画像,因为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了。陆言却不,他慢慢勾勒了一个人影,林深的眼睛鼻子耳朵,早在家里时他已经画了很多,记在了心里。但是他依然很谨慎,画的很慢。学生和老师早已经离开的时候,陆言还在专注地画着。
“你画得是林深老师吗?”门口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陆言猛然一回头,已经好久都无人在他耳边提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他的离去,他们自然而然的以为陆言也是这样,就像无名指上被摩擦的早已经不再光亮的戒指有一天再遇上新的人也会被摘下,然后重新戴上一枚更好的一样。
陆言看着他,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扎着高高地马尾,手里拿着抹布和小水桶。他看着她,她却在看着那幅画。她把水桶和抹布放在讲台上,又转身下来,走到了陆言身边。
“是林深老师吧,真像。”她弯下腰看了半天,站起来鼓了鼓掌。
“你认识他?”陆言指了指画中人。那女孩点了点头说:“当然了!他是我的美术老师,我第一次得奖还是他陪着我一起的,那张照片还挂着我卧室呢。”
“你是南小的学生?你叫胡笑笑是不是?”陆言说出了她的名字。
胡笑笑吓了一跳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陆言还没说话,她紧接着说:“是林老师和你说得吗?他还记得我?!”
她有些兴奋,在原地蹦了一下,陆言笑着看着她,林深的描述一点错都没有,她还是乐天派,从小到大都是。
“你还和林老师有联系对不对?快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之前去找王晋旻老师,他说林老师出国了,他也没有办法联系他了。”胡笑笑有些着急,她期待着看着陆言,希望陆言能够比王晋旻强上那么一些,有着地址或者号码。
那个依然充满着朝气和希望的少女在很多年前被很好的保护着,现在依然还是。陆言摇摇头,有些叹息:“我也没有,林老师偶尔会给我传一张明信片回来,他去了很多地方,每个地方时差都不一样,只有他和我们联系。”
胡笑笑有些失望,低低地说了一句哦,学管敲了敲门让胡笑笑抓紧把教室打扫干净。胡笑笑点点头,也顾不上闲聊,立刻跑到讲台上把抹布放到小水桶里洗干净,擦起了黑板。
“你在这里打工?”陆言记得胡笑笑很有美术天赋,也很喜欢画画,胡笑笑像是习惯了被人问上一句,回头答:“我在这里上课,下课后就把教室打扫干净,可以减免一点学费。”胡笑笑吐了吐舌头,又接着说:“这里学费可太贵了,可是我很喜欢这里的一位老师。”
陆言帮着她把桶里的脏水换掉,又把地给扫干净。胡笑笑有些开心说:“这个老师也很好,很像林老师,你也很好,果然林老师的朋友都很好。”陆言把画夹在画册中,画上的林深仿佛在听着他们说话一样,陆言看了一眼,轻轻抚了抚说:“我不好。”
胡笑笑把教室的门关上,和陆言往外走去,陆言问:“你快高考了吧?”
胡笑笑点点头,头上的马尾还是一晃一晃的,“明年就考了,我准备考X大美术学院。”陆言笑了笑又有些欣慰,他似乎没想到当年林深喜欢帮助的那个小姑娘也一样选择了同样的学校。
“林老师也是那个学校毕业的。他的导师是美院的院长,很厉害的一位老先生,希望你如愿以偿。”
“是嘛?!那我一定要考上,我要去当林老师的师妹。”胡笑笑握住了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陆言把胡笑笑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他看着那个小姑娘背着书包和画板小跑着进了地铁口,依稀能想到也是这个小女孩抱着林深的腰大声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