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结果到死,狐狸精还是没盼来一直候着的人。她口中的“升郎”,如同寺庙和尚口中的“阿弥陀佛”。
口上挂着,心里念着,看不见,摸不着……
终于,还是我先耐不住寂寞,再次抛下了花果清香的白睇山林,回到寺庙。
刚踏进庙门,就瞧见不远处的石阶上坐了两人。
一男一女。
男人咧嘴笑着,笑弯了眼睛,又笑弯了脊背。女人似水,于一旁静静看着,眼里藏了盎然笑意,脸上的疤却格外醒目。
看来我真是不走运,刚回来就看见两人腻腻歪歪的画面。
刚想顺着小路离开,可浑元眼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如雪团子般的东西在庙门口缓缓移动。
于是喊出了声:“雪稚!”
下一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眼前一黑,是浑元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你这几天去哪了啊?找你好久了。”他脸上笑意还未完全敛起,看上去似乎毫不介意我的失踪与突然回归。身子一轻,却是他又将我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味,瞬间将我掩埋,甚至让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真的有来找过我吗?可是我只看到他在庙门转了几圈,辗转等来了一个女人,然后两人并肩入寺。
“好漂亮的兔子啊。”沈雪稚紧接着跟了过来。
这回我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我在浑元怀里扭动着身躯,看上去焦躁难安。
他疑惑地蹙起了眉目,仍在不停地安抚着我的“暴动”。
“这就是那只和我同名的兔子嘛。”沈雪稚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触了触我的额头。却险些失去一截手指,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还是较平稳的语气:“好凶的兔子啊。”
也是,经历过生死边缘的女人,又怎会被一只如母老虎般的兔子吓到。
然而浑元立马将我放了下来,抓着沈雪稚的手左翻右看,最后转头看定我,眉宇间流露出些许不满。也许他想骂我,可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轻轻道:“回来了就好。厨房里有豌豆,你去吃吧。”
接着他离开了,与沈雪稚一起。
我终于知道女鬼找到马印雄时是何种感觉了。
原来爱一个人,是痛的。
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没有名字,以捉弄人类为乐,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和狼狈。尽管如此,可我还是感到内心空荡,仿佛从来不曾笑过,只是脸皮皱起。
“看样子,你似乎是输了。”
不知何时,方丈突然出现于我身后,冷不防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也打破了所有的思绪。
“你是怎么把沈雪稚弄回来的?”
我侧过头,冷冷斜视着他。
“我从未说过是我带回的沈雪稚啊。”他摊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转眼又道:“我不过是告诉她浑元在哪罢了。然而浑元自马府后,声名广传,会被沈雪稚知晓,也不奇怪吧。”
听上去,他所言的,并不虚假。于是抬头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道:“我确实输了,你要杀便杀吧。”
“谁说我要杀你了。”他挑挑眉,又道:“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痛苦的表情罢了。”
我猛然回头,掀起一股凛冽的气流朝着“方丈”扑面而去,后者微微侧头,躲过了攻击。扫了一眼身后被气流打中的墙壁,上面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凹陷。
“哎呀,你生气了?”他笑了起来,花白的胡子轻轻颤抖着。
我不说话,向后跳开一步,又悬起一块石头朝他扔去。
我确实是生气了。如果说沈雪稚的回归是他搞的鬼,而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看我痛苦的话,就算他不杀我,就算他灵力昌盛,我也要发泄一下怒火。
“别生气啊。”在无数块飞来的乱石中,他依旧躲得格外轻松,也不反击,“要不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关于浑元的哦。”
石块停下了攻击。
“怎么说呢?”他拍了拍有些脏乱的僧袍,担去尘埃,“昨日浑元说,他想成亲了。”
“……”
第21章廿七
拾叁:
似乎还有点记忆,关于那个地方。
幽光流动的巨大湖泊,被那一眼望不到顶的连绵断崖所包围。偶有一尾鱼跃出水面,五彩斑斓的鳞片是这沉寂的颜色中最醒目的存在。
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风,没有温度,更不分昼夜。时间对于这里的生物,就如同岩石对于水滴。
湖旁崖下,绵延百里的黑暗中,总是隐藏着最不为人知同时罕见珍惜的妖物。
或大或小,或凶悍或温顺。
还在的它们,不知道崖后是怎样的世界。离开的,从没有回来过。
生灵池是死后灵魂淬炼成妖的重生之地,也是许多事物的开端……
譬如那条白蛇妖,以及那只九尾狐。
听说她们后来都修出了人形,都爱上了人类,也都引起了祸端,最终食到了“禁果”。
那条全身五彩斑斓的鱼,它肚子已经很大了,可还在渐渐膨胀着。
最终,鱼肚炸开,鲜血仅染红了湖泊的一小块范围,发出的声音却是极大。
周边的妖物仅仅只是动了动,一点也不觉稀奇,声响过后,依旧该睡的睡,该走的走。
鱼肚炸开后,里面却空无一物,像是肚里吸了一大口的空气所致。它的尸体浮在水面上,原本黑溜溜的眼睛结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翳。血液融在湖水里,很快便淡去了。
湖内仿佛藏着无数的萤火,在鱼死后,它们骚动着,渐渐从四面八方拥来,以鱼尸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幽光粼粼的水下漩涡。
水底似乎有东西在涌动着,搅起一股小小的暗流,渐渐向鱼尸的方向游去,也渐渐靠近了萤火。
那些本就微弱的光芒似乎受到了惊吓,彻底黯淡了,做鸟兽散般蜂拥离去。
四周静悄悄的,昏暗的南冥天池,因萤火的黯淡,更显出压抑的黑来。
“咕嘟”。忽然响起吞咽的声音,落在寂静的墨色里,格外清晰。
“咕嘟咕嘟”。又是几声吞咽的响动,直到再恢复宁静,那些隐在湖水的萤火,才渐渐动了动,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的范围。
鱼尸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球状的光团,悬浮在水面上空,缓缓起伏着,像是在呼吸一般。
光团的光芒更甚,在这日不来,月不照的地方,活如一个没有温度的,小小的太阳。
也是此时,才方能看清那水下的散发微光的萤火,竟是一只只小小的妖物,身体如细米般大,而脑袋几乎赶上了一个身体的大小,身下只长有六条软软肥肥的触须,看上去憨得可爱,毫无威胁。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黑暗,再看是水底萤火。
身边有许许多多的灵力波动,大多微弱,也有少数强大异常的。
想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没有头,没有四肢躯体,不过是一团光,孑然浮于湖面之上。
那些小小的水底妖物畏惧她,无一敢露出水面。而当她行至黑暗更深处,光芒照亮妖物的一瞬间,便会遭来嫌弃——它们不喜欢光亮。
可自己只是想与它们说说话,仅此而已。
如此也只好选择呆在一处等待,心中暗自发誓,等能离开的那天,一定要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日子过得缓慢,像是时间根本不曾动过。
四周的岩壁连洞穴都没有,而其上空生有一道天然屏障,宛如一座完美的牢笼。
她不知其它的妖物是怎么离开的,虽好奇,却不敢离开原地一步,生怕惊扰了四周的“同伴”。
生灵池无以昼夜之分,她却能清晰地感到时光飞梭,内心更觉寂寞与空荡。
终于,自己能离开了,不过瞬间的事,没有任何征兆,周身光芒黯淡下的一刻,眼前弥漫起了浓雾。
她感到自己在走,踩在实地上,是脚没错。
浓雾渐渐散去,她惊奇又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以及身体各处传来真实的触感和温度。
头顶上悬挂了一轮烈阳,此刻正普照着大地各处,撒下生机与活力。天原来是清湛的蓝,底下溪流潺潺,头顶是云卷云舒。连绵起伏的绿色山脉,宏伟而又震撼。空气中缓缓吹来一股股的气流,后来才知是风。
原来,这便是人间吗?
有风,有温度,有日月星辰,有光亮。
她最终幻化为一只白毛红眼的兔子,隐于深山。时间逝去的同时,也感到自己正在快速遗忘着什么。
有人类进山,起初她持好奇,后来便觉无聊。
为何呢?明明如愿来到了人间,却还是欣喜不起来……
拾肆:
“你要离开了吗?”我化作一只黑背白腹的燕子,轻巧地落在一处台阶上,看着身侧依旧高大的浑元,只觉得呼吸有些紊乱。
这是我第一次化作除兔子外的生物,不想还是被浑元一眼看出。
他转头瞧我两眼,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秋风生凉,他似乎染了寒,嗓音有些沙哑,却是答非所问:“到头来,我还是无法脱离红尘,毕竟眷恋的有太多了。”顿了顿,眸光忽然变得悠长,望着小径两旁的枫树,若有所思地又道:“想要与一人白头的愿望太过沉重,而我宁负佛祖不负她。”
“你常说佛,可佛到底是什么呢?”
我所知道的佛,只是庙堂高坐的巨大金像,不动不语,不悲不喜,甚至没有灵力波动的迹象。可尽管如此,还是会有许多人络绎而来,蜂拥跪在它的面前。
“佛乃普渡众生之人。”
他淡淡言道,拾了一片落叶把玩着。
“人?”我更觉奇怪了。“人跪拜人么,那不是皇帝嘛?”
他笑,如火的枫叶在他宽厚的手掌中舒展着,绿至变黄的叶脉,条条连贯,交错纵横,乍一看,倒与人的掌纹有几分相似。
“人类跪拜佛祖是因为虔诚,而跪皇帝,大多是畏惧。”
这样的浑元不太像他自己了,虽笑着,却总感觉太过于严肃认真。好在此处并不缺石子,于是如往日一般,施法将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子悬起,直朝浑元的后脑而去。
“唔!”这一下很好地坏了氛围,他捂着被砸的地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要以为你是妖怪我就怕你了!”他恨铁不成钢地将叶子扔在地上,转过身子就要来抓我,故作凶恶的模样。
“你见过人类徒手捕鸟的嘛。”我振翅飞起,不屑地看着身下一脸愤恨的浑元,差点笑出声来,“而且还是一个四肢发达的人类。”
这话似乎激励了他一定要抓到我的决心,站起身来时,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了不少。
身高大抵就是浑元唯一的优势了,但我总觉得,他样貌也是好看的。
薄薄的浅阳落下,更衬他眸子里光彩熠熠,“你等着。”他跳起,手臂伸长了挥舞着,差点就抓到我的羽毛。
“嗯……这样看你好傻啊。”
浑元被这一激,反倒一屁股又坐了下去,微微喘着气,又连连摆手道:“不玩了,你耍赖。”
“何来耍赖一说?”我降低了高度,垂眸看向他。
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浑元光亮的脑袋,活脱脱就是一颗卤蛋的样子。还什么“世间本浑无,不知其元空”,我看他的名字就是以他自己的脑袋为原型取的——浑元,浑圆……
“你是妖怪,变化样貌自然不在话下。可我不过一介凡人,怎能抓得住你?”
这话听上去甚是有理啊。
也罢。
我落了下去,稳稳地停在浑元的肩膀,刚站稳,一只大掌就扑面而来,接着身子一紧,竟是被浑元牢牢抓在了手心。
一张大脸凑近,黑色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着,狡黠一笑,他语里有得逞的快意:“哈哈,怎么样,威武的妖怪还不是被我这个四肢发达的人类抓了个正着!”
“这怎能算?明明就是你使诈?!”
“兵不厌诈。”他笑意更甚,仿佛眼里盛了无数的星子,“你果然还是太年轻啊,雪稚。”
像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四下是一片黑暗与空荡,原来的充盈瞬间被抽走了大半。
但也许,那本就不属于我。
慌乱地啄着浑元的手掌,他还未察觉我情绪的变化,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傻里傻气。
“放开我!”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吼他。
浑元也是一怔,木木地松开手掌,任我疲软地松懈倒在地上。
大口地喘着气,其实他并没有用力,可我只感到呼吸的频率已经濒临了界点。
“我不叫雪稚。”啊,真的是秋天到了,连说话都那么冷了。
刚才的欢乐似乎只是我与浑元看的一场皮影戏。戏中有主角,也有配角。奈何这场戏叫“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讲述了男子十年的等候染了一卷的桂香,最终等来了曲中人,心中爱,接着二人结为秦晋之好,白头偕老。
多么感人的故事啊!可我不是太喜欢。
“你……”浑元被我一句话噎了半晌,有些惊愕地望着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没有名字。”别过头去,我故意不去看他的神情,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失望至极。
而我确实是听到了一声叹息,包含着太多的无奈。
第22章廿八
拾伍:
“你会觉得生气,倒也正常。”浑元扭过头去,一只白色的蝴蝶不知从何飞来,于他眼前扑腾着翅膀,轻巧而灵动,看起来欢快异常。
“她最爱穿一身白衣,行所动处,便似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蝶。”目光落在面前上下翻飞的蝶上,想是睹物念人,连语气都变得无比温柔。
“对于能察觉到你存在这件事,我并不自知。只是当初在山中见到你,便为那身毫无杂质的白色皮毛所惊艳。你说自己无姓无名时,我才不由自主想到了她。你们都一样,不论外表内心,一概洁白无瑕。而沈雪稚是她,雪稚却是你。不曾有替不替代一说。”
“所以,你还是要离开。”我在乎的从来不是自己替代了谁,而是他要为了沈雪稚抛弃寺庙,离开我,离开白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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