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监督你钓鱼啊。”林赛往栏杆上一趴,“你不多钓鱼,等等宵夜我吃什么?”
“你是我什么人,我还要负责喂你。”关熠说。
“别说你是我哥。”
“我是你爸爸嘛。”
两人同时说。
林赛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哎,乖儿子。”
关熠举起了手里扁扁的墨鱼。
“怎么,你是不是还准备跟我线下真人PVP?”林赛说,“你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我。”
“那你走近点试试。”关熠说,晃了晃手里的鱼竿。
林赛沉默三秒,竖起了大拇指。万万没想到这弟弟到了线下还是个远程狗。
稍后,苏昂的女朋友过来送饮料。关熠叫了声“师姐”,她朝他和林赛笑一笑,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林赛目送她回到苏昂身边,心想帮主真是艳福不浅。转过头正好对上关熠的目光,那张脸上是没有笑的。
这什么苦情戏剧本啊。林赛有点无语,拉开可乐拉环,插上吸管,递给关熠:“喏,给你。”
关熠转回脸,望着海面:“我不想喝。”
林赛忍不住笑了一下,立刻又忍住,坐得离他近了些,说:“我跟你讲,甜食可以冲淡心里的苦,所以不高兴的时候就吃点甜的,这就叫苦尽甘来。”
关熠看向他,似乎有点疑惑,说:“我没有心情不好。”
“那就更可以喝了,锦上添花嘛。”林赛说着又把易拉罐递过去,还让吸管正对着关熠。
关熠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船上的光线很强,映得关熠半张脸雪亮,眼睛也亮,像冰凉的玻璃珠子。他忽然撇过身子,就着林赛的手低头吸了一口。
林赛看见雪白的吸管变成浅褐色,看见关熠的睫毛在眼下透出淡淡的阴影。关熠坐回去,喉结上下一动,舔了舔嘴唇。
“你今年几岁?”林赛把易拉罐放在他身边的地上,起身时顺便打了一下关熠,“还要喂,小屁孩。”
关熠只是笑。
墨鱼被做了白灼和XO酱爆两种口味,就着淡啤酒,又脆又香。饭后大家各自活动,林赛和关熠回到房间,先后洗了澡出来,关熠翻出平板电脑,问林赛要不要看电影。
林赛正无聊地换电视频道,听了这话,立即把吵闹的电视关了,房间里顿时陷入寂静。林赛坐到关熠床上,凑过去看他的屏幕。正在这时候,他隐约听见一点声音,不由抬起头朝四下一望。关熠也听见了,跟着抬起头来,听了一会儿,指了指隔壁。
隔壁住的是苏昂的那对情侣朋友。林赛和关熠四目相对,听见那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依稀是女人的声音,一下一下传来,颇有节奏。
……等等,这好像是在——
两人的表情同时变得十分微妙。
他们挨得很近,关熠隐约闻到林赛身上传来的沐浴乳的香气。洗浴用品的香气总是很厚重,透过夏天火热的皮肤散发出来,像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条烙着神经。仿佛有雪白的水雾蒸腾起来,使他陷在一种温热的昏沉里。
林赛清了清喉咙,问:“那个,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两人换了身衣服,一起出门。刚拐进电梯间,就撞见苏昂和女友在电梯门前拥吻。
林赛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他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关熠,关熠也正好看过来。林赛从他眼里读出了万念俱灰,心灰意冷,心如死灰。
浓情缱绻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关熠走过去,不冷不热地说:“麻烦让一下,挡着电梯了。”
林赛心想,终于知道萧剑圣为什么喜欢看戏吃瓜了,好精彩。
两人终于分开,苏昂接过女友递来的纸巾擦着嘴唇,问:“你们去哪里?”
林赛说:“我们去附近逛逛。”
苏昂看了一眼关熠,微笑着问:“哦,逛逛。去海边吗?”
电梯到了,关熠说:“走了。师姐拜拜。”
苏昂的美人女友挽着他的胳膊,笑吟吟地说:“拜拜。”
林赛在这笑容里脑袋一昏,情不自禁也说了句“师姐拜拜”。她一下子笑出声,朝林赛挥了挥手:“拜拜哦,学弟。”
电梯门关上,林赛看见电梯门里映出的关熠又露出了在船上时那种冷冰冰的表情。
醋精转世啊。林赛想。
路上行人零星,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两人之间静悄悄的。不时一阵海风吹来,林赛惬意地叹气。他买了两罐啤酒,喝完最后一口时,隐约望见远处海滨浴场的灯光。
关熠一直没有怎么说话,林赛逗他,他也只是敷衍。林赛问:“怎么了?”
“嗯?没什么啊。”
林赛不理会他的敷衍,只是一连声地问,关熠被他闹得烦了,伸手推开他越凑越近的一张脸。林赛灵活地躲开,一把锁住他的脖子,晃了晃:“怎么了嘛,弟弟?”
然后他就挨了关熠的打。
林赛今天一整天喝了不少酒,这时候走出一身汗,血管里的酒精像是蒸腾起来,使他陷入一种湿漉漉而且懒洋洋的微醺。他一屁丨股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关熠叫他起来,他理直气壮:“我走不动了。”
于是关熠也坐了下来。林赛抬头看了看天,说:“月亮好亮。”
关熠抬起头,天心嵌着一勾奶油白的弯月。他稍微侧过脸,看见林赛正一动不动地望着月亮,鼻子很挺,嘴唇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很淡,上唇的线条微微上翘,看起来很软。
忽然他转过头来,关熠立刻从他的嘴唇上抬起视线,对上他黑压压的眉毛底下的那双眼睛。
林赛的眼睛很大,双眼皮很宽,不笑的时候气势凌人。关熠总觉得他的气质莫名有点像朋友家养来看家护院的大狼狗,好像把“我很凶别惹我”刻在了脑门上,让人想摸又不敢。
林赛眼睛里映着关熠身后远处的路灯,像暗青的湖水上洒了油,燃烧着两点金黄的火焰。关熠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视线就被林赛的手挡住了。林赛伸出两根手指,贴在他鼻子前,问:“这是几?”
“……我没醉。”
“你眼睛都直了。”
“我没有。”
“那告诉我,这是几?”
关熠一把抓住挡在眼前的那只手。
林赛又伸来另一只手:“这是几?”
关熠把他的那只手也抓在手里。
林赛抽不回来,只好抬起两条胳膊,吹了声口哨,逗狗似的,示意关熠把低着看手的头抬起来:“还说没醉?”
关熠微笑起来。突然手机响了一声,林赛趁机挣脱出来,关熠只好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又关上了。
“你不回消息?”林赛问。
关熠说:“不用管。是苏昂。”
两人沉默了。关熠看了他一眼,发现林赛正望着自己,不由问:“怎么了?”
林赛用右腿轻轻碰了一下旁边关熠的左腿,说:“其实吧,我可能知道了。”
“什么?”
“你生日那天,我听见你和你那个开酒吧的朋友吵架了。”
关熠一下子扭过头来。
林赛举手投降:“我真的是不小心听见的。我不歧视异性恋同性恋双丨性恋无性恋恋物癖等等,恋爱自由。”
关熠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说:“原来你都知道了。”
“老弟,我很理解你这种纠结的心情。”林赛曲起手臂,压在关熠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我跟你讲,这种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
关熠一呆,迟疑地问:“你也……?真是没看出来。”
林赛莫名其妙:“这种事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关熠望着林赛,林赛仿佛有些不大自在了,转头朝四处打望一圈,才又看回来,奇怪地问:“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关熠微微笑了笑,说:“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讲这个。”
“这种事跟好朋友讲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关熠握住林赛的左手。林赛一愣,下意识把手往回一抽,关熠立即就放开了,朝他笑了笑。林赛用左手抓了抓脸,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把左手重新拢在他的右手上,轻轻拍了拍。
“我觉得你要么干脆放弃,要么就大胆一点。”林赛说,“感情上的事有时候和打游戏差不多,果断就会白给,犹豫只会败北。”
关熠斜睇着他,若有所思。
“你懂我的意思没有?”
“好像懂了。”关熠说。
林赛露出满意的笑容,正准备补充一句“但是小心挖墙脚被打”,关熠忽然凑上来吻了他。
林赛呆住了。
关熠贴着他的嘴唇,低声说:“没想到你这么含蓄。知道我喜欢你这么久了,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林赛终于眨了眨眼,一把推开了关熠。关熠怔了怔,还想说什么,突然被林赛揪住衣领一把扯到面前,一拳砸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说:
请勿随意挑逗抚摸危险大型动物,如:林赛。违者后果自负。(最近可能都是隔两天更新一次,卡文,老板们谅解一下)
第44章来亲一下
水龙头哗哗作响,关熠把手指缝里的血都洗干净,再三确认没有再流鼻血,终于关上了水龙头。他正用纸巾揩脸上的水,从镜子里看见林赛走了进来。
林赛站在第一块方砖上,不再往前了。他从镜子里审视着关熠,右手举起来,指间夹着一支烟,放到唇边狠狠吸了一口。
关熠用纸巾轻轻擦去鼻梁上的水珠,转身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筐。问:“我能不能借一支烟?”
林赛又抽了两口烟,手在裤兜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扔过去。关熠接住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纸盒,自己点燃一根,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说:“我们聊聊?”
林赛只是抽烟,隔着烟雾戒备地打量他一阵,随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关熠回到住处,老板趴在接待处的桌上,一脸八婆地望着关熠,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说林赛又单独开了一间房。关熠回到房间,林赛的东西果然都已经搬走了。
这天夜里关熠不仅做了噩梦,而且半夜又流起了鼻血。关熠在网上搜索完“鼻血不止会不会死”,又开始搜索“没有整过容的鼻子会被打歪吗”以及“告白被打以后如何对自己的脆弱心灵进行心理疏导”。
第二天他是被苏昂的敲门声惊醒的。
苏昂一进门就说:“皮皮一大早就坐船回利港了,怎么回事,你们昨晚吵架了?你不会同他打直球表白了吧?我就说你不懂直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徐徐图之嘛。像我们这种单纯的直男,都跟小鹿一样,很容易受惊的。”
关熠一看到苏昂,昨晚林赛揍他之后,那一句肝胆俱裂的“你他丨妈喜欢的不是苏昂吗!”就在脑子里嗡嗡重现,弄得心烦意乱,头昏脑涨,同时鼻子剧痛。他走回床边,仰头往床上一倒,拿喋喋不休的苏昂当空气。苏昂发挥八婆本色,蹲在床头刨根问底,终于从关熠嘴里撬出了来龙去脉。
关熠见他沉吟不语,不由坐起来:“直男情圣,你有什么建议?”
苏昂思索再三,严肃地问:“你真的没有暗恋我吧?”
关熠一脚把他蹬下了床。
林赛回到利港,在家里闷了三天,连电脑都没有打开,在游戏机上大开杀戒。后来有一关怎么也过不去,林赛暴跳如雷,把手柄一扔,把好兄弟阿飞叫出来喝酒。
两人在酒吧里坐着,阿飞撑着下巴看林赛一杯接一杯地灌闷酒,终于忍不住说:“兄弟,你叫我出来就是看你表演千杯不醉的?”
林赛把面前的空酒瓶一推,专注地看着阿飞,声音低沉:“飞仔,你觉得我帅吗?”
阿飞汗毛倒竖。
林赛叹了口气,说:“我就是过于优秀,所以想交个普通朋友都这么困难,大家都只会被我的外表吸引。”
阿飞欲言又止。
林赛又说:“普通人根本理解不了我的烦恼。我不怪你,兄弟。”
阿飞用手指蘸了凝在啤酒瓶身上的水珠,在桌上写“老子无语”。当林赛还要说的时候,阿飞抢先按住了他的手,说:“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哥哥我现在是信教人士,把你的忏悔告诉我,主会原谅你的。”说着用力握住林赛的手,另一只手“啪”地按开了他们桌上的小桌灯。
林赛被他圣洁的光辉震住了,咽了咽唾沫,终于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天突然发现你的好兄弟是基佬,而且还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gu903();阿飞猛抽一口凉气,表情连变,精彩纷呈,最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颤巍巍的气音:“好好的……为什么想不开要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