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不断上涨,沐决明也不断注入灵力让古树窜起。
但这也终究不是上策,这山流无尽而灵力有限,况且从一粒种子点化成一朵花容易,但要点化这不知多少年头的古树,沐决明的灵力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源源不断的没入古树,凭借他一人硬撑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长啸,震的四周地动山摇一片。
沐棠睁大了眼睛,“什么怪物?不会有是像之前那鬼魃一样,感染了寒毒的动物吧。”
“是走蛟。”
几人听闻纷纷看向钟镜和,准备洗耳恭听。
“那桥下的悬剑应该是专镇走蛟。”
等了片刻,却不见下文。
沐决明扬了扬眉,“就这?”
钟镜和也不恼,点了点头,“就这。”
沐棠提问,“那这悬剑为何转镇走蛟?”
钟镜和摇了摇头,“不知。”
“我知道”,池雨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他,看的池雨还怪不好意思的,又弱弱的补上了一句,“我看的志怪话本里写过。”
“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而蛟欲化龙,除了要修行千年外,还得度劫。走蛟之劫便为地劫,鱼鳖蟒蛇可在江河中化蛟,然蛟化龙却非在海中不可,于是蛟便会在道行圆满之际,自河道或江道之中顺流而下,入海化龙,但蛟兴波浪,所到之处水灾横行,而蛟最忌讳刀刃之气,便在桥下悬一把刀剑,以此来镇住走蛟。”
沐决明问道:“那这话本中可有写到如何克这走蛟?”
池雨摇了摇头,“这话本写的是前世今生,一书生捡到了受伤的小蛟,这小蛟不是小蛟,而是天上的一位龙太子下凡历劫,书生照顾小蛟为护他渡劫而死,龙太子为报恩,便在书生的每一转世下凡化作田螺姑娘,替书生洗手做羹。”
沐棠听完哧哧的笑了起来,“这是祝落给你找的话本?”
祝落抿着嘴不做声。
池雨连忙小声道:“是我自己要看的。”
言语间那走走蛟便乘水而下。
这蛟身披鳞甲,全身鳞甲漆黑,头有须角。
走蛟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便从山流之中盘绕在古树之上,眈眈的盯着这几人。
沐棠只觉得这走蛟一呼一吸之间皆是鱼腥之气,熏的他几乎睁不开眼来,“这蛟想干嘛?”
走蛟仰天啸了一声,蛇一般的躯干绻紧古树枝干,这古树干颈承受不住这番压力从树冠开始中间竟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大有要分裂成两半之势。
池雨犹犹豫豫的开口,“他是不是想试试能不能一口把我们全吞下去,话本上讲...”
池雨话音未落,走蛟便滴着涎水冲着他们当头而下。
钟镜和双手带刀借势越起,卡在这走蛟的上颚之间。
走蛟被激的身形一震,缠绕在古树上的躯干立时收紧,这古树终于不堪重负,从中间断裂开来。
几人猛地被甩了出去,沐棠和沐决明双双甩出花枝缠住几人,反身一拉,骑跃在蛟身之上。
走蛟见自己一口吞掉这几人不成反被骑在了身上,立刻发怒起来,带着几人反复潜跃。
鳞片蘸水,湿滑无比,再加之被走蛟有意摔跃,根本坐不牢固。
钟镜和聚气将乌金窄刀狠插入走蛟肉身拉住后面几人。
这走蛟血肉受创,更是勃然大怒,恨不得兴起惊涛骇浪,除了钟镜和,其余几人都几欲要被甩飞。
骑在末尾的池雨也跟着聚气凝神化出把冰剑来插入蛟身,然这水易化冰,冰难聚水,池雨源源不断的耗尽灵气又跟着上颠下簸的,属实不是长久之计。
趁这走蛟又一次跃出水面之时,沐棠得了喘气的空隙,“这走蛟要带我们去哪?”
“话本,话本上说,走蛟最终都是要入海化龙的。”
沐棠喊着回道:“这话本上还说走蛟怕刀刃之气,那为何镜和的雁翎刀不起作用。”
“不...不知道啊。”
话语之间,池雨又被猛地呛伤了一大口水来。
走蛟猛地潜入地下暗流之中。
这地下暗流地形复杂,水流湍急且浑浊,打得几人都睁不开眼。
池雨一手将冰剑插入蛟身,一手紧紧握着祝落。
水流寒骨,但祝落手心源源不断的热意传向池雨,池雨现如今对自己玄脉里的灵力仍不能运用自如,这么长时间化出的这冰剑已经让他疲顿不堪,全凭着这掌心的一点儿热意勉力提神。
自己要是坚持不住罢了,那祝落便也会被洪流卷走。
祝落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
祝落察觉到池雨手中的力气逐渐减小,便用力的反握了回去。
这走蛟仍不准备跃起,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憋死他们,一口气顺着伏流冲下瀑布。
沐棠本来憋气就憋不了多长时间,被这蛟龙一甩顿时就要昏迷过去。
沐决明甩出藤编缠住蛟身拉过沐棠,向他嘴里缓缓渡气。
就在众人要坚持不下去之时,好在这暗河又流出了地表。
沐棠猛地推开沐决明大口喘息。
“小心。”
这走蛟又带着他们飞跃了一极窄的岩洞。
沐决明一把将沐棠压到在蛟身上。
这岩洞褊狭至极,几乎是贴着蛟身而过,洞顶上的岩石簌簌掉落,沐决明闷哼了一声,向沐棠撒娇,“哥,我背好痛。”
沐棠一滞,随后偏过头去,“是你自己非要压在我身上。”
沐决明蹭了蹭沐棠的鼻尖,“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压在哥哥身上的。”
等走蛟跃出这岩洞,沐棠立刻把沐决明从自己身上推了起来。
沐决明摸了摸脖颈,“哥,我脖子后面好疼。”
沐棠恶声恶气道:“自作自受。”
下一秒沐决明就从脖颈处摸出了一手血。
沐棠惊了一下,想要张口,但又憋了回去。
自己被沐决明吸过的血可比这个多的多了。
这走蛟不知带他们走了多远,见还没有甩掉背上的这几人,便心生怨气,长啸一声甩尾而起,势必要拍掉背上这几人。
沐棠靠了一声,“不是吧,这样我们铁定会被拍成肉泥的。”
沐决明甩出梨花枝反缠在蛟身之上,带着他们看看躲过一拍。
走蛟见这一拍不成,还要再拍第二次。
钟镜和趁着走蛟跃出水面的一瞬,脚踏黑鳞,拔刀而起,刺入一只蛟眼正中心的黑瞳。
另一只蛟眼立时变为攻击状的竖瞳,发了疯似的嘶吼,重重的跌入水中。
沐决明再次甩出花枝,像给马套缰绳一样的套在这走蛟的须角之上,迫使这走蛟昂首跃出水面。
钟镜和拔刀再刺,走蛟双目顿瞎,失了方向,没头没脑的胡乱打转。
“是漩涡——”
这漩涡极大,周围又无什么遮蔽物,他们铁定是要被吸进去的,但要是进了这漩涡,只怕是凶多吉少。
“哥”
沐决明紧紧拉住沐棠。
也许是因为这漩涡在前,沐棠也不再冷言冷语相对,而是轻轻嗯了一声。
“不要分开。”
沐决明话音刚落,几人便被吸了进去。
☆、桃花源
池雨痛咳了几声,缓缓睁眼。
祝落沐决明和钟镜和三人正在一旁生火。
“醒了?”
进漩涡之前,沐棠和沐决明二人皆用花枝缠住了他们五人,所以才没有被卷散。
池雨向祝落点了点头,解开身上的花枝,打量了眼四周。
一个不见光亮的溶洞,周围还有浅浅溪水淌过。
祝落把自己烤干的外衣递给池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池雨摇了摇头,他天生体寒,倒也不是觉得很冷。
“披着吧,你身上的外衣也脱下来烤烤。“
池雨闻言乖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
“沐棠呢?”
沐决明出声道:“他还没醒。”
“涨水了。”
池雨突然道。
他们已经考了半个多时辰,但沐棠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这里极有可能是位于某一地下溶洞,随着日升月落,潮涨潮汐,碰巧他们被漩涡卷进这暗洞里来时正逢退潮,而现如今要涨潮,还不知道这水要涨到哪去。
祝落道:“背着沐棠准备走吧。”
“我来背。”
“我来背。”
钟镜和和沐决明异口同声道。
“我是他弟。”
“可是他又不喜欢你。”
“你!”
祝落出声相劝,“你们二人轮流背不就好了。“
沐决明拉住沐棠左手,钟镜和拉住沐棠右手,二人谁都不肯放手,大有要打一场的趋势。
就这会儿半盏茶的工夫,水又漫了上来。
“听,我哥在叫我。”
沐决明信誓旦旦道,“我哥即便昏迷不醒还惦念着我呢,我背我哥!”
钟镜和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来,俯下身要听,沐决明趁时把沐棠捞了过来背在自己背上。
“我哥肯定是想让我背的。”
沐决明把沐棠背在了背上才知道原来沐棠嘟哝的是,“沐决明,王八蛋,天天喝我血....”
沐决明有点伤心,原来哥这么讨厌自己,连昏迷不醒都还在梦中骂自己呢,但是一想到沐棠就背在自己背上,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四人顺着溪流流向的方向行走。
这暗洞最初越走越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直到外面一缕阳光刺了进来,众人皆惊。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常人,眼瞳之色,皆为黑色。
“这...”
池雨犹豫了一下,“我们又回去了吗?”
正在耕种的一人显然看到了他们这外来的四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疑的看着他们。
“我看未必”,祝落顿了下道,“你看他旁边。”
这耕种之人的眼瞳虽为黑色,但是他旁边还拴上了一人,被栓上的这人眼瞳颜色竟然是蓝色,那便不能称之为人了,这是尸鬼。
这尸鬼嘴上戴着与朝天阙相比略微简陋的口衔,无法咬人,无精打采的坐在一旁,完全不似这四人平时见到尸鬼的狂躁模样。
那人放下手中的锄头,向他们直直的走了过来。
他一走,那尸鬼竟也摇摇晃晃的跟了过来,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这人手上拴了条链子,跟牵狗一样牵着那尸鬼。
“我从未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祝落点了点头。
“是来作甚?“
“我们本来是要去寻药,但没想到途中遭遇山流,被卷到了这里,顺着溶洞中的暗流一路前走,便来到了这里。”
那人点了点头,“想必你们一路走来定不容易,这里难进难出,你们不如在这里先休息几日,稍作休整再继续上路?”
祝落也不谦让,“叨扰了。”
“我叫吴知,我们寒毒甫一爆发就躲进来了,您几位贵姓”
我们?
一爆发?
祝落钟镜和与沐决明相互对视。
“免贵姓祝名落。”
“姓钟名镜和。”
“沐决明。”
吴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尸鬼的嘶吼声打断了。
吴知回头扯了扯手中的链子,“吴忌,安静。”
“不好意思了,让你们见笑了,我弟这是遇见生人,不太熟悉,所以才躁动了起来。”
吴忌,尸鬼,弟弟?
几人皆掩去眼中惊色,镇定的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你的弟弟?”
吴忌看向祝落身边的池雨。
祝落点了点头。
“不用拴着?不会乱咬人吗?”
池雨咬人倒是不会,拱人撒娇倒是很有一套。
祝落看了一眼池雨,“他不咬人。”
池雨自报姓名道:“我叫池雨。”
吴知吃惊的看着池雨,“还会说话?怎么教的?”
“他不是尸鬼。”
“我是活死人。”
祝落和池雨异口同声道。
吴知疑道:“蓝眼睛的不是尸鬼?活死人又是什么人?”
“这说来话长,还是一会儿从长计议吧。”
“哟,吴知,地耕完了?你身边这几位是...”
“没呢,孙姐,这不是突然有几位外面的客人来造访,我先领到家中好好招待一番。”
“外面来的?”
孙姐打量了他们几眼,“我说怎么眼生的很。”
待孙姐与吴知告别之后,吴知向祝落道:“刚刚那是孙姐,她手里牵的是她女儿。”
一路上,来往众人皆与吴知打招呼,看起来这里人人都相互认识,祝落还注意到,这里桃花众多,落英缤纷,难道他们被山流冲的偏失了方向,向南走了?
又走了一阵,才来到吴知的住处,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虽然外形粗糙,但是能遮风避雨。
吴知颇有些骄傲,“怎么样,是不是比外面那些残垣断壁好多了?”
原来吴知真不知现如今外面是何世道。
他们几人也不点破,皆是笑着点了点头。
吴知进了门把吴忌拴在一旁,先是对吴忌道:“在这儿等着哈,哥去做饭。”
吴忌嘶吼了声。
吴知扯了下链子,“别老毛毛躁躁的,别吓着人家,让人家见笑。”
才又对他们道:“你们先稍等,这已经晌午了,我为你们做顿午饭。”
虽然他们几人都生在珠围翠绕之中,但是这点礼数都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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