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来帮忙吧。”
吴知挥了挥手,“没事没事,来者是客,你们久佬奔波,先歇息歇息吧。”
如此推脱了几番,四人也只好坐在厅堂休息。
沐棠依旧还没醒来。
沐决明蹙眉用手探了探沐棠的额头,一片滚烫,果然发烧了。
药他身上是常带的,沐决明思量了片刻,叠起了沐棠的袖口为他换药。
伤口果然发炎了。
“怎么弄的?”
钟镜和皱着眉头。
沐决明心不跳脸不红,手上不停的给沐棠上药,“应该是刚刚在漩涡中被石子划的。”
钟镜和满脸疑色,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哎哟,几位不好意思,我这火镰应该是受了潮,怎么打都打不着,我得先去别家借一个才好生火。”
祝落起身,“不必,我便可以。”
祝落跟着吴知来到东厨,手一点,灶底的柴火便燃了起来。
吴知目瞪口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是神仙吗?这是什么法术?”
“只要有玄脉属火,有灵力,皆可如此。”
“玄脉?灵力?我闻所未闻过,这是什么?“
看来吴知他们来到这里要比祝落想象还要早,竟连灵力和玄脉是什么都不知道,祝落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你们就是神仙!”
“天哪!我遇见了神仙!”
吴知喜不自禁,“神仙竟然住在了我家里!”
吴知连忙把祝落推出屋外,“怎么能让神仙亲手做饭!”
祝落出了东厨。
沐决明问道:“如何?”
祝落摇了摇头,“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寒毒爆发之初,先是尸鬼有了玄脉,而后人们为了对抗尸鬼又化出了不同系的玄脉,再之后才建立了庇护之处。这吴知不知何为玄脉何为灵力,看来他们这些人迁入这里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早。”
言语之间,这屋外又有一阵敲门声。
吴知急急的从东厨里跑了出来去开门。
没想到就吴知路上回来打了个招呼的时间里,来了外人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这里的所有人,大家纷纷争相来看。
“是神仙!神仙来了!”
吴知把刚刚祝落凭空变火的事儿一说,大家皆目瞪口呆。
人们涌进屋内,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他们。
几番交谈之后,祝落一行人才得知这里叫做桃花源,寒毒爆发之时,他们不忍心杀掉已感染寒毒的亲人,便带着他们举家率迁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当人感染寒毒之后,暴躁无常,食肉,饮血,他们便造了口衔塞在尸鬼嘴间,但尸鬼除了会食人却还能幻出冰剑,他们便在每日喂给他们的肉食之中参杂使之神志不清的药粉,因此这桃花源里的尸鬼都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刚别说出手伤人了。
这些人又七嘴八舌的问了许多外面的情况,乃不知现如今外面早已不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的时候了,更遑论留存下来的正常人们建立起了三座城池,且林云意前辈已经炼出可以让尸鬼恢复神智的汤药了。
几人对于桃花源中村民的疑问皆是有问必答,他们为具言所闻,皆叹惋。
“对了,不知你们这一行是来寻什么草药,若是我们熟知,定会尽绵薄之力。”
祝落见这里民风淳朴,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我们此次出来是为了寻雪莲花,雪莲花多长在高寒雪山,这里桃花灼灼,想必是要白费一场了。”
☆、雪莲花
“此话非也。”
开口的正是一位老者。
“这位是……?”
吴知连忙向祝落介绍,“这位是赵药师,我们村子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赵老爷子帮我们医治抓药。”
赵老药师清了清嗓子,“公子口中所说的雪莲花可是全身披白,如荷花花苞,瓣呈羽毛状,住治恶寒侵染?”
沐决明开口,“正是此花。”
“这附近的雪山上正有公子所说的雪莲花,且花期临近,二十日之后便可盛开。”
他们几人一进桃花源来只觉温度偏高,从这里桃花盛开就可得知,但何以还能有雪山在此?
沐决明抬手作揖,“还望老先生赐教。”
赵老药师摸了摸白须,“当年先祖选中了这里也是因为这桃花源气温宜人,是个洞天福地,实际上这里要比公子所居的地方还要偏北,但为何气温偏高,还是因为这附近有一炎火之山,这山烟火冲天,昼夜不绝,经年不断,所以才热气逼人。”
这桃花源里竟同时冰火之山,当真奇也怪哉,果真是个世外之地,若非那走蛟兴风作浪,他们还不一定能来到这奇地。
“这雪莲花乃是冰山之顶,质为最佳,如若公子不嫌,一个半月之后,老夫可为您带路。”
若是有人能带路,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几人也跟着谢过赵老药师。
吴知家终究是房屋有限,但幸好村中还有空房,吃完饭之后,他们便住在吴知家后面的一间空院。
这空院久未人住,积灰不少,等拾掇完一番,早已夕阳西下,村民们皆纷纷邀请至自家,几人一一谢过好意,他们早已辟谷,也不需进食,就不顿顿叨扰了。
“沐棠还未醒?”
祝落问道。
沐决明低低的嗯了一声,微微抬指,附着在沐棠身上的藤叶乖顺的收回袖中。
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从窗杦斜斜映进,映在沐决明的脸上显的十分落寞。
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
祝落一进屋就看见池雨贴在墙角。
祝落屏气凝息,刚准备轻声慢步走过去吓他一下,池雨就回过了身。
“你干嘛?跟做贼一样。”
祝落咳了几声,“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池雨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你脚步声这么明显,一听就是你回来了啊。”
不对,他已经屏气了,池雨怎么还能听见。
“是不是你耳朵坏了?”
祝落揉了揉池雨耳尖,“怎么听的这么清楚?”
“你耳朵才坏了”,池雨反推了祝落一把,不耐的把祝落两只手拨弄掉,“别打扰我听墙角。”
“听墙角?”
祝落看池雨听的一脸正色,也跟着贴了上去,“什么都没有,墙角有什么好听的。”
即便祝落发动灵力去听,但这四周皆是空院,最近的吴知一家也在半里之外,仍然听不见什么。
池雨比了个嘘。
又听了一会儿才道:“他们在讨论咱们今天白天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吴知想带着他弟弟出去,不想呆在这里了,但怕进了城之后,他们会把吴忌赶出去。”
池雨说的一脸严肃,但祝落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又笑我!”
池雨推了祝落一把。
祝落反拉住池雨,“我信你啊。”
池雨扬了扬下巴,“打赌,吴知明天一定会来问你关于尸地的事情。”
“好啊”,祝落眼弯了弯,“你想赌什么?”
池雨想了一阵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看你也不知道赌什么”,祝落把额头贴在池雨的额上,二人鼻尖相蹭,“你全身上下哪处不是我的?”
“你...”
池雨猛地推开祝落,脸绯红一片。
“明珠,明珠”,祝落拉住池雨的无名指,“你说说你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的,嗯?你看我幸幸苦苦的把你养这么大....”
池雨又把嘴撅的老高,“我又没非要你养。”
“是啊是啊,都是我,是我自愿养你的。”
池雨哼了一声,用食指戳了戳祝落的胸膛,“赌什么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
末了还凶巴巴的加了一句,“不许反悔!”
“好,好”,祝落拉着池雨,“不反悔,你说赌什么就赌什么。”
“我觉得...”
池雨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
“你不觉得这些尸鬼身上的味道有些似曾相识?”
祝落把池雨圈在怀里,忍不住动手动脚,一会儿捏捏耳垂,又一会儿捏捏鼻尖,“不都是腐肉味儿吗?”
“不一样的,城外的那些尸鬼是整天都泡在死人堆里的那种腐败味儿,而这些尸鬼被拾掇的干干净净,更像是他们原本身上自带的体味儿,有点像是...”
池雨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我在病坊里闻到的那种年老之人身上才特有的味道。”
“年老之人身上特有的味道?这是什么味儿?”
“就是那种...”,池雨微微皱眉,努力想着如何形容,“内里肾脏衰败了的味道,但是出现在尸鬼身上...”
“而且你不觉得他们所牵养的尸鬼辈分有异?今天无知遇见的孙娘,看起来都像是不惑之年,但她手中所牵感染了寒毒的母亲却像是与她同龄,这就像是...”
池雨咬了咬嘴唇。
“河蟹蜕壳,麋鹿脱角?”
“对对!”
池雨猛拍了一下祝落。
河蟹的甲壳不能随着身体的增长而扩大,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蜕壳,而麋鹿鹿角每到春末便会脱落,而到了秋天再重新分叉化骨。
“祛腐生肌!”
“你是觉得人感染了寒毒变为尸鬼之后,如果不被我们捕杀会活的更长?”
池雨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异想天开?匪夷所思?”
祝落抿了一下嘴。
池雨立刻了然,“你就是觉得我想入非非。”
祝落沉吟了阵,“虽然只是一家之言,但也有可能你想的是对的,可这对常人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常人?”
池雨有一瞬间的迷茫,“为什么你们就是常人,又是谁赋予了评判常人的标准?”
“道法自然,天生如此。”
“天生如此,便对吗?”
祝落捏了捏池雨的鼻尖,“你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池雨皱着眉看向祝落。
“好啦,你慢慢想,我先给你左手换药。”
祝落拆开池雨左手手腕处的布条,却发现池雨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红印。
“这么快?”
祝落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池雨手腕,“沐棠所给的药药效竟如此之快吗?”
夜半。
杂乱无章的零星记忆似氤氲水汽般慢慢弥漫在池雨梦中。
“你的药肯定有问题!”
男人恶狠狠的把那碗汤药摔在桌上。
身后还等待看病的人们纷纷相劝。
“怎么会是林医师的问题呢?”
“林医师不光人好,医术也是很好的,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
“不是她的问题,难道是我娘子的问题?!”
男人面露凶色,“她都喝了一个多月的药了,怎么还不见恢复神智?”
林云意扶了下额,脸上露出些疲态来,“你先别着急,我再替你娘子把把脉。”
男人带着一位女子上前,即便身处尸地,处处都是一双蓝眼,但一打眼从这女子的躁狂之态和阵阵不耐的低吼之中可以辨出她是尸鬼而非活死人。
男人把林云意用来坐诊的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你这药到底行不行?”
林云意诊完脉,提笔写方,临下笔时却又开始犹豫,她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笔,“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子先吃着,再等一个周。”
“要是一个周后我娘子还是这般模样”,男子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你就等着吧。”
你就等着吧。
林云意听闻这话心头倏地一跳,她虽看起来医术精湛,但实则年轻时少不更事惹出不少事端,最大的一件当是退了钟城主儿子钟德泽的婚约。
“行啊,林云意,你可真是有能耐了,钟德泽是嫡系,我们林家是旁系,你这可是乌鸡一遭飞上枝头变凤凰,竟然还毁了婚约。”
“哎呀,娘”,彼时林云意还是一个娉娉袅袅的少女,她撒娇道:“哪有把自己的闺女比作是乌鸡的,再说那钟德泽我见都没见过就要嫁给他,万一不合适怎么办?”
妇人哼了一声,“你没见过那钟少主,但人家可是见过你一面,就仅仅这一面之缘,人家就对你念念不忘,你说这得几辈子修来的姻缘,就这么被你给白白糟蹋了。”
“你就等着吧。”
即便这样林云意也不曾放在心上,但这男人说出的这一句却无端端的心上一紧,喘不上气来。
“娘,你怎么啦?”
池雨趴在林云意的膝上望着她。
林云意坐诊时从不避讳池雨,她把池雨抱了起来捏了捏脸,“我没事,刚刚吓着了吗?”
池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刚刚那个叔叔好凶。”
林云意摸了摸池雨的头,把他抱了下去。
“下一位!”
下一个是个古道热肠的妇人。
“林医师,刚才那男的说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呀,都相信你的医术!”
林云意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看完病人,林云意抱起池雨,向屋内走去。
她还在想那位病人,“我总觉得....”
池雨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的娘亲。
“有些人感染了寒毒服药之后,一天便能恢复神智,但有些人要一周,最长的也要半个月,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啊?”
池雨眨着一蓝一黑的眼睛看着娘亲。
“觉得我这药根本就不解寒毒。”
林云意看着池雨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你也觉得我这是无稽之谈吧,虽然是讲对症下药,每个人药效起作用的时间都不同,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装睡
“怎么了?”
池雨在祝落怀中挣扎了起来,祝落摸了下池雨额头,一头的冷汗。
祝落把池雨搂在怀中不停顺着背。
池雨猝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了祝落。
“怎么啦”,祝落有些委屈。
池雨猛的倒吸了几口气,冷汗顺着他的下颚滑下。
祝落又可怜巴巴的凑了回去,“梦见什么啦?”
“你有没有被咬?”
祝落:?
池雨提起祝落衣襟,来来回回的检查,“你有没有被咬到?”
“被谁咬啊?”
“被他。”
“被谁?”
祝落一脸疑惑,还来不及搞明白,就被池雨上手剥了个干净。
“你....?”
池雨捂住祝落的嘴。
祝落眨了眨眼睛,全身上下都被池雨摸了个遍。
这是要强占妇男吗?
池雨摸完确认之后吁了口气坐在祝落身边,“还好没被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