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遥的耳根更红了些,他肃然承诺道:待你我康复,我定要抱得你下不了床榻。
云奏粲然笑道:我极是期待。
相见欢·其五
叶长遥虽然被云奏救回了一条性命,可起初却虚弱得连床榻都下不了,亦如云奏所发的噩梦般,甚至连一双竹箸之于他而言都重若千钧。
云奏的道行尚未完全恢复,时不时地会变回原形,但到底较叶长遥要好上许多。
俩人留在丹谷寺中休养,日日闻着香烛味与诵经声,心境渐渐沉稳了下来。
足足五日后,叶长遥方能自己执着竹箸用膳,而无须由云奏喂食于他。
用午膳之时,云奏又突然变成了绿孔雀,他眼睁睁地看着竹箸落于地上,气得鸣叫了数声,而后飞到了叶长遥的双膝上,委屈巴巴地将自己毛茸茸的身体埋在了叶长遥怀中。
叶长遥伸手摸了摸绿孔雀的小脑袋,又揉了揉背脊以及双翼,才探到了肚子上,道:饿了罢?你现下乃是绿孔雀,能用人的吃食么?亦或是得用川梨、黄泡、蟋蟀、蚂蚁之类的?
川梨与黄泡尚可,至于蟋蟀,蚂蚁
绿孔雀不由打了个寒颤:我才不要吃蟋蟀、蚂蚁之类的。
抱歉。叶长遥在绿孔雀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接着将一块煎豆腐放在了自己掌心,又凑到了绿孔雀的喙边。
绿孔雀低下首去,就着叶长遥的手,去吃煎豆腐,他生怕自己尖尖的喙会伤到叶长遥,吃得极慢。
良久后,他方才将煎豆腐吃尽,又指挥道:我要吃糖醋莲藕。
叶长遥便又将一块糖醋莲藕放在了掌心,绿孔雀一面吃着,一面含含糊糊地道:我想吃桂花糖芋苗、小炒肉、水煮鱼
待我好些了,与你一道下山去吃罢。叶长遥的口吻满含歉然,教绿孔雀顿觉自己说错话了。
这些都不要紧,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便好。绿孔雀在叶长遥唇上轻啄了一下,你先吃罢,待会儿凉了便不好吃了。
叶长遥并不拒绝绿孔雀的好意,快速地吃完了,又拿了一只菜包喂绿孔雀。
绿孔雀正吃着菜包,寮房门陡然被叩响了,一把声音在外头道:两位施主,你们有访客。
访客?
他们俩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哪里会有甚么访客?
绿孔雀瞧着叶长遥,叶长遥亦瞧着绿孔雀,皆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疑惑。
由于叶长遥尚不能独立行走,连用膳都须得由云奏将他扶到桌案边,故而,绿孔雀自己从叶长遥怀中飞了下来,身姿优雅地开了门。
僧人正候在寮房门前,住持大师令他照料叶长遥与云奏,是以,他见得绿孔雀并不吃惊,而是面不改色地道:云施主,请随贫僧来。
绿孔雀被僧人带到了大殿前,未料想,所谓的访客居然是那匹马儿。
不好相与主人让自己等其回来,一日又一日,马儿终是等不得了,它本有满腹的委屈,但一见绿孔雀,却登时消弭了。
它可怜的病弱主人竟然还是无法恢复人形,绿孔雀虽是貌美,但还是人形更为姿容绝俗。
绿孔雀飞至马儿背上,柔声道:多谢你来找我们,让你等了这么久,我们却迟迟不回去,实在对不住。
马儿吃了一惊,绿孔雀居然能口吐人言了。
绿孔雀用右翼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叶公子为了我,遭受重创,必须在这丹谷寺静养,你便与我们一道在这丹谷寺住上一阵子罢。
马儿颔首,好罢,住在丹谷寺亦可,他并非挑剔的马儿。
幸而大殿前现下无人,不然,一只绿孔雀口吐人言,与一匹马儿说话定会惊着凡人。
你且随我来。绿孔雀立在马背上带路,少时,一绿孔雀一马便到了寮房前。
绿孔雀抬起右翼一推,寮房门便敞开了,依旧坐于桌案前的叶长遥循声望去,愕然发问:三郎,所谓的访客便是这马儿么?
绿孔雀当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又飞进了叶长遥怀里,撒娇地蹭了蹭叶长遥的一副锁骨,才答道:对,便是这马儿。
马儿见不好相与主人面色煞白,与人形时的病弱主人一般,咴咴地叫了一声,才到了不好相与主人身侧。
叶长遥抬手抚过马儿的额头道:路途遥远,你来此很是辛苦罢?
马儿倒也不觉得辛苦,他只是委屈于自己被抛弃了。
但显然它的两位主人并非故意抛弃了它,而是实在回不来了,作为一匹宽宏大量的马儿,它便原谅他们了。
叶长遥已有些倦了,朝绿孔雀道:三郎,劳烦你将马儿安顿妥当。
绿孔雀以喙在叶长遥唇上啄了数下,才飞出去,请僧人安顿马儿。
马儿既去,这寮房中便又只余下绿孔雀与叶长遥了。
叶长遥强打着精神,将余下的半只菜包喂予绿孔雀,又歉然道:我须得去歇息了,抱歉。
有甚么可抱歉的?绿孔雀叼来浸过水的丝帕,含含糊糊地道,将手摊开。
叶长遥依言而言,由着绿孔雀为他擦拭双手。
擦拭完毕,绿孔雀飞至叶长遥腰身处,道:你趴到我背上来,我驮你去床榻。
绿孔雀体型不大,叶长遥不忍心,拒绝道:不必了。
绿孔雀扭过首去,瞪着叶长遥:夫君,你且乖些,你若是不乖,我便要生气了。
好罢。叶长遥小心翼翼地趴到了绿孔雀的背上,并用双手虚虚地抱住了绿孔雀的脖颈。
倘若是寻常的绿孔雀,早已坠地了,但云奏并非寻常的绿孔雀,他顺利地将叶长遥驮到了床榻上,待叶长遥躺好后,先是为叶长遥盖好了被衾,而后才将自己窝在了叶长遥怀中。
每一回他变回绿孔雀,恢复人形的时间不定,时长时短。
一开始,他很不自在,毕竟他从未当过绿孔雀,但时日一长,便也勉强习惯了,他已能熟练地在叶长遥入睡之时,找到自己最为舒服的位置了。
而今的叶长遥便如同先前的他一般,虚弱难言,不过叶长遥从不抱怨,即便双足无力,形同废人,叶长遥也依然常常对他展露温柔的笑容。
他明白这并不好受,他生前乃是农家子,下地种田,上山打猎,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他费了许久的功夫,才适应了自己这副孱弱的身体。
叶长遥已阖上了双眼,绿孔雀肆意地巡睃着叶长遥的身体,后又以喙扯开了叶长遥的衣襟,并将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了那赤/裸的心口上,以便倾听着那心跳声。
自从叶长遥亲手剖开自己的心脏,取出心头血后,他便喜欢倾听叶长遥的心跳声,他一直记得这颗心脏曾经因为他而停止跳动。
叶长遥其实并未睡安稳,抬手揉着绿孔雀的羽毛道:我无事,你勿要自责。
见绿孔雀默然不言,他以轻快的语调道:三郎,我先前总是心疼你身体不好,但却始终无法知晓身体不好究竟是甚么滋味,而今我终是知晓了,我很是欢喜。
绿孔雀抬起首来,在叶长遥身上乱啄了一通,才张口道:如你一般的傻子,这世间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了。
叶长遥好脾气地将绿孔雀搂住了,又用自己的面颊磨蹭着绿孔雀毛茸茸的面颊,告白道:三郎,我心悦于你,心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消你不离开我,旁的我全不在意。
夫君,我亦心悦于你。绿孔雀用双翼抱住叶长遥,又闷声道,若是我能为你产下孔雀蛋就好了。
gu903();是否有子嗣并不要紧,且我们不是还得将向善接回来么?叶长遥打着哈欠,娘子,你陪我睡一会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