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云奏将衣衫穿妥,叶长遥正巧推门而入,手上不止有油纸伞,还有一件蓑衣。
他并不与叶长遥争辩,乖巧地穿上了蓑衣,才与叶长遥一道出了门去。
门外,依旧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他手中的油纸伞一下子被吹翻了。
叶长遥赶忙将头上的斗笠戴与云奏头上,自己则接过了云奏手中的油纸伞。
有他的内息相护,不堪一击的油纸伞变得坚固无比。
俩人循着焦香而去,行至一巷口,巷口横着一具焦尸,显然是被雷劈死的。
焦尸旁,立着一老妪,神情呆滞,已然被吓傻了。
焦尸死状凄惨,浑身上下无一块好肉,焦香引来了一只乌鸦,乌鸦绕着焦尸飞了几圈,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方要去啄,却是被赶跑了。
叶长遥赶跑了乌鸦,环顾四周,这四周并无参天树木,应当不会轻易招引雷电才是。
又过了些时候,雷电尽消,有过路人途径此处,围住了焦尸。
其中一人并不识得死者,却是理所当然地断言道:他定是做了甚么亏心事,老天爷才会降下天雷惩罚与他。
又有一人附和道:十之八/九,不然为何只劈死了他一人?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死于非命,不但成了谈资,还成了其做亏心事的证据,实在可笑。
叶长遥顿觉齿寒,牵了云奏的手,道:我们回去罢。
这桩案子既然是意外,他们便并无留在此处的必要了。
随着雨势渐弱,更多人围了上来,其中大部分乃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而非单纯的过路人。
他们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着,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乍然响起。
他们齐齐回过首去,一瞧,是那老妪在哭泣,这在他们的意料当中。
老妪整个人已经湿透了,甚至连皱纹里头都盈着雨水,她跪于水洼当中,引人同情。
但同情又有何用?
少时,有一青年急匆匆地穿过人群,到了老妪面前,将老妪扶了起来。
老妪看清了青年的眉眼,哀嚎道:你爹没了。
青年人双眼含泪:阿娘,我们先回家去罢,将你安顿好后,我再赶回来为阿爹收尸。
老妪自是不肯:你且先将你爹带回家去。
青年生怕老妪出事,以致于俩人僵持不下。
观客中有一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道:由我看着大娘罢,你便听大娘的。
青年犹豫不决,不久后,官府来了两个衙役并一个仵作,不知是谁报了官。
仵作一瞧便知死者是被雷劈死的,但还是将焦尸检查了一番,对着青年道:将你爹爹好生安葬了罢。
其后,他便又与两个衙役一道离开了。
青年说不动老妪,只能向中年人道:麻烦你了。
中年人摆摆手道:不麻烦。
青年便将焦尸背了起来,突地一阵脆响有不少块焦肉自焦尸脱落了,撒了一地。
云奏不忍再瞧,将五指嵌入了叶长遥的指缝之中:走罢。
他方才走出三步,那背着焦尸的青年从他身边走过。
他隐约闻见了甚么气味,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并未细想,便与叶长遥一道回了客栈。
人月圆·其三
次日破晓,云奏正在好眠,竟是被唢呐声惊醒了。
他从叶长遥怀中出来,打开窗枢,唢呐声登时更为扎耳了些,又有哭泣声混于其中。
他心下了然,放眼望去,果真有死者在今日出葬,不知是否昨日无辜丧命的老者?
送葬队不近不远,最首一人身着惨白的丧衣,捧着死者的牌位,其后所有人皆身着丧衣,吹唢呐者便在其中,又有人举着招魂幡。
招魂幡亦是惨白,却被夏风击打得不成样子,似极了活生生从人体内抽出来的三魂六魄。
这望春城处处栽有绿植,正值初夏,一片的生机勃勃,衬得送葬队愈发凄凉。
天空本就阴沉沉着,猝然间,乌云逼压过来,转眼便下起了雨来。
雨帘细密,因有夏风作祟,他暴露于窗口的上半身霎时被淋湿了。
他受不得凉,欲要将窗枢阖上,却是被叶长遥抢先了一步。
叶长遥一脸严肃,他以为叶长遥会责备他,但叶长遥仅仅是一言不发地取出帕子来,为他擦拭。
他眨了眨眼,栖息于他的一双羽睫上的雨珠子随即纷纷地跌落了下来,其中有不少跌落在了叶长遥的手背上。
他抬手去揩叶长遥的手背,叶长遥终是开口道:不妨事。
他便收回了手,乖乖地任由叶长遥为他擦拭。
叶长遥将云奏的脸擦干,又去擦脖颈,云奏的喉结处生着一颗朱砂痣,那朱砂痣沾了水,显得鲜艳欲滴。
他情难自已地垂下首去,衔住了那颗朱砂痣,稍稍磨蹭了一会儿,才松开了。
云奏的喉结极度敏感,纵然是这般不含欲念的磨蹭,仍是使得他微微地战栗了一下。
叶长遥感知到云奏的战栗,柔声问道:是很舒服,还是很难受?
是很舒服。在与叶长遥心意相通后,无论如何羞耻,云奏都不会对叶长遥隐瞒自己的感受。
那便好。叶长遥以指尖划过那颗朱砂痣,又将云奏的亵衣剥去,换上了一件干爽的亵衣。
云奏陡然想起了昨日之事,发问道:在那青年背着焦尸从我们身边经过之时,你可闻到甚么异样的气味了?
叶长遥摇首道:我并未闻到甚么异样的气味。
云奏追问道:当真并未闻到?
叶长遥认真地回忆了一番,肯定地道:当真并未闻到。
他又望住了云奏,道:你的嗅觉远胜于我,你闻到了而我闻不到,乃是稀松平常之事。所以,你闻到了甚么气味?
云奏无法断定:我只是隐约闻到了异样的气味,但不知究竟是甚么气味,不过有可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他便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才未细想,且他昨日喝了汤药,当时已有些头脑昏沉了。
叶长遥为人谨慎,细细端详着云奏,见云奏状态尚可,遂提议道:我们再去瞧瞧那具焦尸可好?许老者之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云奏闻言,立即去穿衣洗漱了。
叶长遥亲手为云奏穿上蓑衣,又为云奏戴上斗笠,才与云奏一道出了门去。
俩人赶上送葬队,云奏一瞧,捧着死者牌位的正是昨日那青年适才,由于有些距离,他并未瞧清青年的容貌,仅能大致看出其人乃是男性,且是青壮年。
他深深地一嗅,青年身上并无昨日曾闻到过的气味。
那么,倘若那气味并非他的错觉,便是从焦尸身上传出来的了。
他又到了棺材旁,然而,隔着棺材除了焦香,根本闻不到甚么气味。
他不得不稍稍凑近了些,但仍是没有闻到其他的气味。
他倘若要青年将棺材打开,青年定然不会同意,他反而会被认定为对死者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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