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错,但若是去报案,我们恐怕又会被怀疑。云奏无奈地道,赵公子失血过多,不知何时方能醒来?宁公子亦昏迷了,俩人皆作不得证。至于那大夫即便他愿意为我们作证,恐是会被方大人认为作了伪证。
话音落地,俩人默然无声。
片晌后,云奏下了决定:我去报案。
他并不耽搁,立即施展身法往官府去了。
那厢,方大人因丧子之痛,难以成眠,审过染霞,正一人坐于公堂上,思考着这俩桩杀人案。
乍然听见击鼓声,他登时神经紧绷,而后亲自去开了大门。
入眼的竟是云奏,这云奏昨晨为他带来了噩耗,现下莫不是又出了甚么事了罢?
如他所料,下一瞬他便听那云奏道:赵府险些被灭门,眼下只活了赵淙赵公子与宁湛宁公子俩人。
望江怨·其十三
即便早已预料到了,但他仍是吃了一惊。
这两日间,先是莫公子被人一刀捅死,尸身被抛于废弃的茶肆,而后是自己的三子被人做成人彘,又被割去阳/物,且阳/物被分作四段,现下居然又出事了。
莫公子仅仅一人,自己的三子亦仅仅一人,赵府十余口人,竟只活了赵淙与宁湛俩人。
赵府在这夙州城内拥有不少商铺,当家的赵淙算是有名有姓之人,想来待明日消息传播开来,即会引起恐慌。
他按了按太阳穴,又唤来当值的两个衙役,才随云奏去了赵府。
一走进赵府果真满是血腥气,他着衙役察看情况,自己则侧过首去问云奏:你与赵淙有何干系?何以深夜造访赵府?
云奏作答道:我与叶公子前日将宁公子送回赵府,又应宁公子与赵公子之邀,在赵府住了一夜。昨夜我们本是打算歇息了,但却突然听得了一声尖叫,遂赶来了此处。
方大人质问道:本官记得你们二人居于夙江客栈,夙江客栈离赵府虽然算不得远,但从夙江客栈到赵府最快也须得半盏茶的功夫,你们如何能听到从赵府发出的尖叫声?
云奏坦白道:我们二人皆是修仙之人,耳力自是较寻常人好一些。
他又恐方大人不信,指尖一动,十丈开外的一朵木芙蓉瞬间脱离枝叶,乖巧地跃入了他掌中。
方大人细看那木芙蓉,思忖着其中可是使了甚么伎俩,毕竟所谓的修仙之人,他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云奏掌心一翻,那木芙蓉复又回到了枝头上。
方大人行至那木芙蓉前,那木芙蓉竟完好无损地立于枝头,随夜风摇曳不休。
他面上不显,心中已信了云奏与叶长遥并非凡人。
云奏从容地道:大人倘若疑心是我们二人杀了赵府一十三口人,大可待赵公子亦或是宁公子醒来后,问一问他们。
方大人不置可否:你且带本官去见赵淙与宁湛罢。
云奏并不依言而行,而是立于原地,问道:方大人,莫公子与贵公子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方大人摇首道:并无眉目。
云奏又问:大人可觉得这三桩案子之间有联系?
方大人低声道:你认为凶手乃是同一人,或者是同一伙人?
云奏蹙眉道:不然,这一切未免太过凑巧了罢?一桩接着一桩。
说罢,他便引着方大人往赵淙、宁湛以及叶长遥所在之处去了。
走出数步,方大人却见云奏蓦然回过首来,含笑着道:你可知贵公子乃是个渣滓?
方大人知晓自己的三子沉迷温柔乡,他劝过无数回,也罚过无数回,但并不奏效。
他对三子甚是失望,但又心疼三子天生残缺,便放任了三子。
他审问过一众娼妓,才得知三子的恶行,他颇受打击,但三子已死,他是骂不得,亦打不得了。
三子被云奏指为渣滓,他作为父亲,心下不悦,如同被当众打了脸一般,但作为父母官,他却不得不承认云奏所言属实。
他并不反驳,沉默地跟着云奏前往走。
云奏本来对这方大人并无不满,纵然方大人怀疑他与叶长遥同方三公子之死有干系,亦是合情合理,但在听闻方三公子的所作所为后,他却直想骂这方大人为何不将方三公子管教好。
可惜,事实不可更改,方三公子对花娘们的伤害已然造成,方三公子又已然身亡。
进了房间后,他便不再理会方大人,而是径直到了叶长遥身畔。
叶长遥凝视着云奏,继而凑到云奏的耳畔问道:你可还好?
云奏直觉得叶长遥拂于他耳上的吐息滚烫得可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方才答道:我很好。
叶长遥意识到是自己离云奏太近,令云奏不适了,立即致歉道:对不住。
云奏愕然地道:你有何对不住我的?
叶长遥肃然道:我离你太近,令你不适了罢?
云奏不由失笑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吐息太烫了些。
太烫了些?叶长遥抬手覆于自己唇边,又往掌心吹了口气,才放下了手,迷惑地道,为何我却不觉得?
云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送至叶长遥唇边,道:你且往上吹口气。
叶长遥当即往云奏掌心吹了口气,然后问道:烫么?
烫。但全然没有适才烫,许是由于右耳只一层薄薄的肌肤包裹着软骨的缘故罢?不似右耳还生着些肉。
云奏思及此,却忽然闻得叶长遥叹息道:是因为你的身体太过虚弱了,体温低于我,才会觉得我吐出来的气息太烫了罢?
叶长遥此言有理,云奏颔首道:确有这个可能。
俩人说话间,方大人已将昏迷不醒的赵、宁俩人检查了一番。
赵淙被割去了阳/物,自己的三子亦被割去了阳/物,这两桩案子之间显然有联系。
假定凶手为同一人,或者同一伙人,他或者他们对自己三子的恨意显然远超于赵淙。
他又去问云奏与叶长遥:这赵淙是因被割去了阳/物,失血过多,才昏迷的罢?宁湛又是何处受伤了?
而后他听得云奏答道:宁公子中了毒,我们之前已请章大夫为他诊治过了,然而章大夫不知宁公子所中的究竟是何毒/药,可否恳请大人召集城中名医,为宁公子会诊?
却原来是中毒,自己本该想到才对,竟是受了其余受害者的影响,以为宁湛应当亦是为利器所害,才导致昏迷的。
他反省了自己一叶障目的愚蠢,才道:可。
话音落地,他当即出了房间去,寻到了正在查看赵府情况的一衙役,并命其召集城中名医。
不过章大夫已是全夙州城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了,章大夫不知宁湛中的是何毒/药,恐怕别的大夫亦无法断明。
其后,他又回到了房间内,一面等待着另一衙役的禀报,一面暗中观察着云、叶俩人。
这俩人此前不曾出现于夙州城,前日才到,偏巧从前日起,这夙州城便连出命案,且三子的尸身被发现以及赵府的命案,他们又是最快赶到现场,实在是让他不得不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