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能有夏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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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灵街上最近新开了一家麻将馆。麻将馆人气兴旺,又开在临街的一楼,人气十分兴旺,连麻将桌都支棱到了宝灵街的人行街上。
小海每次放学经过的时候,都不得不绕到马路上走一小段。
一开始的时候,麻将馆还很规矩的晚上八点准时关门。可是随着生意越来越红火,竟延长了营业时间,到晚上十一二点也不消停。
已是春天,天气渐渐转暖,支在户外的麻将台也十分有人气。可是打麻将的人难免喧嚣,户外又可以抽烟,烟雾夹杂噪音,对左邻右舍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怨声载道。
已经晚上十点了,麻将馆还没消停,吵闹嬉笑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洗头房里。
小海厌恶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姐姐,为什么有人喜欢打麻将啊?”
“唔,你是问为什么有人喜欢打麻将,还是为什么有人要在宝灵街开麻将馆?”茉莉眨眨眼睛,“这可是两个不同的问题。”
“如果是问打麻将嘛,那很简单,就跟你上次喜欢打游戏一样的嘛……”
“至于为什么有人要在宝灵街开麻将馆……”她笑意微敛,“因为……麻将馆的老板穷疯了。”
“想不想看看他们怎么玩的?”她神神秘秘地弯下腰。
小海惊喜:“可以吗?”
他听到就像上次他打过的游戏,心底倒是真的生出了一点好奇。
茉莉咯咯笑:“当然可以,想看就去看嘛!”
她牵着他的手,又一次踏着夜色出了门。
隔了还有几十米,小海就看见了人行道上四五张坐满了人的麻将桌。
这个时间点,还在室外打麻将的,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也偶尔有几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牌桌上放着白绿相间,形状各异的花牌,还摆着零零碎碎的钞票,大多是一块、两块钱,最多也不过就是五块钱。
宝灵街的老人们没什么钱,即便是打麻将也花不了几个钱。
小海好奇地走上前,努力在牌桌里辨认着。
“这几个字我认识,东南西北。啊,还有一二三四这些数字……”他小声嘀咕,“其他花花绿绿的都是什么意思啊姐姐?”
茉莉小声回他:“我也不知道,但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小海:“什么话?”
茉莉:“实践出真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她反手轻轻一推,推到了最靠门侧的一个小牌桌上去。
那牌桌上本来坐着四个人,看这么小的孩子凑了过来,不由“哗”地惊叹一声。
“这么小孩子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你家大人去哪了?”
“呦嘿,小孩子也想打麻将!”
或责备或嘲笑的声音传来,小海努力镇定下来,面不改色地站着。
有人认出他了。
“这不是二单元李家那个小子吗?就那妈妈带着儿子的……”
他的妈妈风评不好。这句话说出后,投向小海的目光更有些不怀好意的探究。
可他半点不怕。
掌心被茉莉塞了一些东西,他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便轻轻拍在桌子上。
是一沓子钱。
有一块五块的小钞票,也有二十块五十块的大票子,沾着小海掌心的汗水,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呦嘿,妈妈卖命一晚上赚来的钱,要被败家儿子给霍霍掉了。”有人嗤笑。
可是他在的牌桌上,那四个人却彼此交换着眼色,露出算计和贪婪的表情。
“小孩子也是人啊,小孩子也有零花钱的。小孩子想玩把麻将,哪条王法规定不准了吗?”牌桌正中央那个人开口了。
有人站起身,让开了一个座位。
小海默默地爬了上去,在牌桌上坐好。他这才有机会打量眼前的几个人。
坐在他正对面的,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个人,大概不到五十岁,双鬓泛白,脸上油光满面,没有什么皱纹。一个又宽又大的金戒指戴在他短粗的手指上,看起来像是畸形的胡萝卜。
坐在小海右边的,是一个精干的瘦子,看起来六十岁不到,脸上沟壑纵横,头发却乌黑铮亮,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坐在小海左边的,却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又矮又胖,人却很老实,憨厚地对着小海笑了笑。
小海连忙冲他也点点头,却突然间发现那个人的瞳仁并不是黑色的,而是白色的,像是一碗稀粥打翻,溅进了他的眼中。
这是……一位盲人!
小海猛地低下头,胸膛砰砰跳。对面坐着的人却已经不乐意了,催着他快些出牌。
“姐姐,我不知道规则,这个该怎么出啊……”小海十分紧张,小小的手指努力攥着冰凉的麻将牌,小声嘀咕着。
茉莉显得比他还要紧张:“我也不知道……就学着别人的样子,人家出啥你出啥吧……”
小海没想到茉莉也什么都不会,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声,硬着头皮跟着玩,只想赶紧结束一局好快点回家。
可是她虽然不懂规则,人却又聒噪又兴奋,兴冲冲地要出牌。
“这个鸟儿长得漂亮,我们把它出了吧!”茉莉嘀咕。
小海老老实实打出去,说:“幺鸡。”
“哎,你看别人都碰来碰去,我也要碰一个!快快快,快说一个碰!”茉莉催他。
小海颤着声音:“碰……”
“快快快,九万比八万大,我要留着这个,打这个八万!”茉莉兴奋。
小海扶额:“八万……”
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发火,一把推倒了面前的牌。
“你这狗东西,专门来砸场子的吗?”他阴恻恻、恶狠狠地说,“你连着糊了三把,耍的什么花招?你是打麻将来,还是玩我们来?”
小海低着头,也不去伸手拿桌上他赢来的钱。
有旁边桌上的人于是过来打圆场,拦着那大汉说:“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散了散了!”
第67章蓝精灵(二)(12)
输了钱的赌徒穷凶极恶,能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小海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细瘦的手被茉莉攥得死紧,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这样乖巧,旁人看着反而不忍心,来劝解的人就更多了:“钱二,你今天也赚了不少了,差不多就得了。”
钱二骂骂咧咧,转身就走。
反倒是白头发的老赵,并不对小海生气,反倒安慰了他一句。
夜色渐深,经过他们这个小插曲,麻将馆前聚集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小海捏着茉莉的手,也慢慢往回家走。
“打麻将原来还挺有意思,打上三局比我在洗发店里待一整天,赚得都还要多。”茉莉笑眯眯地感慨,“说什么小赌怡情……沾了钱的东西,除了贪欲,哪里来的怡情?”
小海摇头:“我可不觉得有意思……姐姐,我们之后不要再去了。”
“你不喜欢,那就对了。不过……”茉莉唔了一声,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恐怕明天晚上还是要去的。明晚,他们可是三缺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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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二今晚本来正是顺风顺水,赢得不亦乐乎。哪知道来了个颇为邪门的小子,抢了他的位置。他围观了三把哥几个输得莫名其妙的牌,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家就在宝灵街后一栋七十年代的老房子里。这一周,楼道里的声控灯又不亮了,楼道门口贴着一张红色的纸,上面黑字把他家门派号写得清清楚楚,催他快点交上楼道公摊的电费。
钱倒不多,不到二十块。可是钱二心底憋火,往楼上走的时候,非要大声地骂骂咧咧,吵得整个楼道的人都听见。
有人隔着防盗门冲他吼:“都快十二点了,有点公德行吗?”
他满不在乎,在地上唾了一口。
公德是什么?能替楼道交电费亮灯吗?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倒是不要催他钱二啊,谁有公德谁去交电费啊。
钱二冷哼一声,走到门前,掏出钥匙。
像平时的任何一天一样,他漫不经心地把钥匙塞进锁孔里扭了下——可是很奇怪的是,平时一拧就开的门锁,却纹丝不动。什么情况?
钱二皱眉,手上加大了力气,钥匙却依然像是插进了钢铁中,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拧不动。
“艹!”
比刚才情况更糟糕的是,钱二发现钥匙似乎比刚才更紧了一点,不仅拧不动,连想拔出来都做不到。
这下糟糕了,深更半夜要他去哪里找锁匠来开门?
钱二又气又慌,蹲下身来,手指拽住钥匙,借助自己的体重往外拉。
“一、二……”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有的时候甚至有一丝钥匙松动,却又立刻被重新拽紧的错觉。
这太邪门了。
钱二抬脚狠狠踹门,砰地一声巨响后,震下了门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灰烬。
他蹲下身,打算再拔一次钥匙试试。双手合拢,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都牢牢扣在钥匙上,紧咬牙关,倒数“三、二、一”。
钱二再一次用尽全力,几乎挂在了钥匙上。
可是这一次,刚才还仿佛被焊死在铁门上的钥匙,此刻却像全身油光水滑的小鱼,倏忽一下从钥匙孔里拔了出来。
巧就巧在钱二这次原本没有半点准备,那钥匙离开头的瞬间,仿佛出了膛的导弹,狠狠地砸在钱二的脑门上。
“啊!”钱二捂着额头,疼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一股腥热、温腻的感觉从钱二额前缓缓流下。他下意识伸出食指在额头上轻轻划了一道,低下头,一眼就看见自己血红的手指。
他果然流血了。
钱二咬牙,擦了擦额头上的血。钥匙已经被拔了出来,钱二决定再次试试打开门锁。
可他正准备把钥匙塞进钥匙孔里,却赫然发现几乎所有的钥匙孔都在一点一滴地往外渗透血滴,坠落在地上,仿佛献祭给魔鬼的鲜血。
“这个血......是我头上的血刚才蹭到吗?”钱二还是不相信,深吸一口气,再次把钥匙插进了钥匙洞里。
钥匙孔里涌出的血更多了,像一股刚刚解冻的山涧泉水,争先恐后地逃出去。
好在这次,钱二只是轻轻一转,紧闭的铁门就听见“吱呀”一声。
门,开了。
空空荡荡的客厅里摆了一个小桌子,和一个小小的行军床。
钱二抬脚跨进门,身侧却突然掠过了一个黑影,掀起一阵飞快的风,快得让钱二根本意识不到他开门那瞬间发生了什么。
第68章蓝精灵(三)
三月底的晚上,小房子里暖气未停,十分温暖。
刚刚才拼命拿钥匙打开房门的钱二累得满头大汗,瘫倒在行军床上大口喘粗气。
今晚诸事不顺,又亏钱又受伤。钱二郁闷且疲惫,随手拿过小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在桌上放了一天的水,入口有种隐约的腥气,像是某种死亡和腐臭的气味。
钱二刚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立刻皱着眉头厌恶地吐了出来。
“呸!”
隐约的腥臭味道还在嘴里盘旋,钱二再没有了喝水的兴致,烦躁地躺在行军床上闭上了眼睛。周遭一片安静,小小的房间里温暖又安逸,钱二心中的烦躁渐渐散去,疲惫感涌上,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四周漆黑安静,钱二在半梦半醒中,却突然感觉到一阵不易察觉的颤动。
像床在抖。
他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白炽吊灯晃也没有晃过一下。
钱二的视线挪到右手旁边,却赫然发现原本靠墙的小行军床,竟然和墙壁之间有了一张手掌宽的缝隙!
是谁在慢慢移动他的床吗?
可是小小的房间里一目了然,就一张桌子一张床,根本没有除了他之外的人。
到底是谁挪动了他的床?如果有的话,那个人藏在了哪里?
钱二半坐起身,目光如炬扫视着小小的房间,最终落在了自己的……床底下。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身下躺着的行军床有些可怕,像有一千只蚂蚁在身下爬,无论是翻身还是平躺都不自在。
为什么床会挪动?床下会不会藏了人?
gu903();越来越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在脑海里反复浮现,钱二牙关一咬,右手紧紧抓住行军床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