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原来她说的“由内而外”,就是跟法器一起泡澡啊。
劳卡文把自己扒了个精光,老老实实地坐在冒着热气的木桶里,觉得自己像一只锅里炖着的肉鸡。
邓亘馨就扒在他的澡盆子旁边,手里举着一个金光灿灿的小铃铛,时不时冲着水里的他晃一晃。
水面上漂着一圈法器,遮住了他在水下的身体。
可他还是不自在,害羞得整张脸都像是在冒烟。
“喂,你到底是怎么被鬼缠上的啊?”邓亘馨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昨天才坐飞机过来的吗?”
他哪里知道啊?
从第一天下飞机到现在,他除了去食堂吃一顿饭,剩下的时间,不是都和她在一起吗?
他是没见过什么“鬼”,要说有谁缠着他,不是从始至终都只是她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嘛?”邓亘馨轻轻拍了下桶沿,“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说法,干嘛这么配合我?”
“我刚来,又没有什么朋友。”劳卡文说,“就算真的是骗我……”
也总比他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呆着好啊。
何况这个“拯救”他自己的过程,是这样新奇又有趣,像是一场华丽的冒险。
好像除了要花一点钱,没什么不好?
“泡完这个澡,我是不是就治好了?不会再撞鬼了?”劳卡文问。
邓亘馨一下下地玩着水花,心不在焉地回他:“应该吧……不过万一你已经病入膏肓了,那就只有阴阳调和大法才能让你消灾免难了。但是阴阳调和大法很贵的……”
她“唔”了一声,举起白白小小的一只手,在他面前晃。
“少说也得这个数才行……”
什么阴阳调和大法?
她越开口说话,越像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
劳卡文心里犯着嘀咕。
从头到尾,他哪里见过“鬼”的身影嘛,鬼手是她说的,撞鬼也是她说的,不都是她一个人说的?
然而现在的邓亘馨还在叽叽喳喳地说。
“我呀,是阴阳眼,能看见鬼的,知道吗?这次幸亏你遇上我,不然被女鬼缠身吸干精气怎么办?谁来救你呀……”
她叹口气:“为了你这事,折腾我一晚上。明天早上连工都没得打,饭要吃不起啦……”
她的语气惨兮兮,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劳卡文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虚,下意识开口:“那我补偿你兼职的工资……”
邓亘馨的声音立刻便欢快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他的手机。
“哪里用得着那么客气?说什么补工资啊,可太见外了。”她笑眯眯,“不是帮你搞好微信了吗?发个红包给我就好了!”
她轻车熟路地点开他的手机。
联系人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她毫不犹豫地发了个520块的红包给自己。
“凑个整数,吉利。”她大言不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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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卡文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光已经蒙蒙发亮。
真是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
白天的留学生宿舍不再有“阴暗”的门厅,也没有那些或明或暗的阴影。劳卡文站在门厅里向邓亘馨挥手,她在阳光下笑得一脸欣慰,满是“看吧我替你解决了个大麻烦吧”的自豪。
他一步步上了楼梯,也没有人叫住他。
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静祥和。
劳卡文长长松了一口气。
花钱免灾,这大概是最举世通用的道理了。
他跟着她折腾了一整天,花掉大几千块钱,总算把这只鬼给驱走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终于结束。
劳卡文把窗帘拉得密不透风,一头栽倒在宿舍柔软的枕头上。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这只“鬼”没了之后,邓亘馨还愿不愿意约他出去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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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很累,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疲惫。
可是劳卡文却总觉得自己睡得并不安稳。
初春的宿舍里仍有暖气,白色的暖气片摸着烫手,可是他的宿舍里却是这样的冷,冷得呼吸间都能看出鼻尖冒出的白气。
厚厚的羽绒被盖在身上毫无用处,像是盖了一层薄薄的卫生纸,不知何处来的冷风一直吹在他的脸上。
宛如冰冷的丝绸。
房间里也很吵。
一开始,只是窗外、门外那些经过的学生们说话走路的声音。
可是渐渐地,他听不见那些嘈杂的人声,却依然觉得房间里很吵很吵。
有的时候,像是指甲划过床板,一下下,涩涩的,闷闷的。
有的时候,门口的地板上发出了淅淅索索的响动,像是……像是有人一下下翻看着他带回来的塑料袋。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哪里来的别人呢。
劳卡文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想。
可是突兀的响声却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叮铃……叮铃……叮铃……”
劳卡文听见了铃铛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脆。
像是昨晚他泡在木桶里,邓亘馨举着金光闪闪的小铃铛,在他面前一下下地晃荡。
劳卡文仍然躺在被子里面,身体却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宿舍,是谁在摇晃铃铛呢?
铃铛的声音停了下来,可是渐渐地……
哐……哐……
地板上也有了动静,让劳卡文想起每天晚上母亲做晚饭时切起土豆,清脆的刀锋落在塑料案板上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应该睁开眼睛。
可是身体里的一部分却在拼了命地叫嚣:“别睁开,别睁开!”
劳卡文面朝白墙缩成一只虾米,做了一万遍的心理建设。
“就算不是幻听,也有可能是老鼠呢,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慢慢睁开双眼。
却在眼前的白色墙壁上,看见了一双圆睁着的,血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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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卡文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从宿舍逃出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只草草套了件风衣。
邓亘馨打着哈欠慢慢悠悠下楼,一脸不满:“我才刚睡了几分钟……”
可她刚一踏出宿舍门,就被惊恐交加的劳卡文狠狠地抱住。
“我相信你了!我相信你!”他浑身颤抖,吓得连声音都有些刺耳,“这次我也看见了!我真的是撞鬼了……”
他抱得那样用力,让原本还迷迷糊糊的邓亘馨终于回过神来。
“没事的,有我在。”
她第一次被人这样抱住,笨拙地拍拍他的后背安慰,贴着他胸膛的心口,突然间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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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卡文生平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父母都是普通又富裕的中产,从小在宠爱中长大,一个姐姐两个弟弟,是最普通的一个人。
他看了十年功夫电影,坐飞机来到心驰神往的国度,下飞机不到两天,却遇上这样一件倒霉悲催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坐在温暖又满是人气的早餐店里,一人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
“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劳卡文郁闷地说。
第41章五分钱(四)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劳卡文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
“下飞机,我遇见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一路开到学校门口,是不是他有问题?”劳卡文努力回忆着来到中国后发生的每一件事。
邓亘馨咬着筷子尖,摇头:“那时还是大白天,应该不至于。”
“回到宿舍,我去食堂吃饭……”他继续说。
邓亘馨想了想:“......食堂里那么多人,不太可能。”
“然后,我捡到了你的钱包。”劳卡文抬起头,透过汤碗里腾起的白雾去看她的眼睛。
他们对视的一瞬间,她不知为何,竟有一瞬间的惶恐。
“……我不是,我没有害过你……”她手足无措地解释。
劳卡文却轻轻搭上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
他只是老实,又不是愚蠢。
一开始的她热情得像是个小骗子,她“神的老婆”这个兼职听在耳中就更像个笑话。可是劳卡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瞬间怀疑过她。
何况刚刚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的劳卡文,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
“躺在床上的时候,那声音格外清楚。像是一千个指甲在挠着身下的床板,绝不是幻觉。”
他看到墙壁上那双血红的眼睛,分明在黑暗中凝视他许久。
他也相信她说的一切,相信她曾目睹过一只断手,在黑暗的宿舍楼中抓住他脚踝。
“我相信你没有说谎。”他慢慢说,“我知道的。”
邓亘馨的眼眶有些发热,别开了脸轻轻咳了两声,自顾自地掩饰着。
“我是挺喜欢钱的。”她突然出声,“那是因为我家是没什么钱啊……”
“我妈死得早,初中那会儿就没了。我爸一蹶不振,整天喝酒不理人。”她低声说,“舅妈在学校里替人看宿舍,看我可怜没人管,就把我放在学校里。”
“那时候舅舅家里的表哥要高考,全家里面数他最大,我那会儿第一次来例假,生怕晚上去厕所吵到隔壁屋里学习的表格,又怕漏到床单上给人添麻烦,拿卫生纸垫着,硬是站了一个晚上。”
寄人篱下,难免小心翼翼。
舅舅舅妈好心照顾,邓亘馨一直十分感激。
可是亲生和不是亲生的孩子,差别对待是人之常情。
“表哥今年想结婚,舅舅舅妈拼了命地替他筹钱买房子,连我都帮着借了好几笔。每到周末都得去打工,帮着还钱。”
邓亘馨轻轻说:“我喜欢钱,可是不该赚的钱,我是不会赚的。坑蒙拐骗得来的钱,我用着不心安。”
劳卡文看了那么多年功夫电影,很有几分劫富救贫怜惜弱小的江湖义气。
“我知道的,我明白的。”他安慰她,无害又温柔,像只巨大的忠犬,“你不是在骗我,你说的那些真的有用。是这个鬼太狡猾了……”
他安慰人的方式很笨拙,翻来覆去只会说那几句“it’sok”
可是她心底的委屈却渐渐淡去,邓亘馨又恢复了平时的斗志昂扬。
“你捡了我的钱包,然后呢?去了哪里?”她催劳卡文快点回忆接下来的行程。
在邓亘馨的推断中,这一段行程是所有问题的关键——第二天早上,她就出现在他宿舍的门口,全天都和他在一起,傍晚的时候看破了他撞鬼这件事。
那有可能出事的,不就是前一天傍晚吗?他从食堂到宿舍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劳卡文坚定地说,“我捡了你的钱包,就直接回到了宿舍。哪里也没去,谁也没说话。”
而在宿舍的楼下,他遇见了宿管张老师,也就是她的舅妈。
“我把钱包交给她,回到宿舍迷迷糊糊凌晨才睡着。没睡多久,就被你的敲门声吵醒了。”劳卡文说,“这之后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又回到最初的死循环。
邓亘馨长长叹一口气:“所以,又是这样。白天遇到的出租车司机,你,我……刚刚都分析过了,都没有问题的啊……”
“哦对了,还有我舅妈。”她连珠炮一样继续说,“她住在宿舍楼里,你当然会遇见她,大家都会遇见她……”
突然间,邓亘馨住了嘴。
她的脸色骤变,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个不停。
劳卡文连忙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没事……”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慢慢止住咳嗽。
“所以呀。”邓亘馨迅速开口,眼中镇定的光芒一闪而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是什么?”劳卡文定定地看她。
“外因啊!要搞定这个外因啊!”她像个好哥们儿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懂?”
邓亘馨抱住劳卡文的手臂,拖着他往门外走。
“去哪里啊?”他连忙问。
“酒店啊!”她笑弯了眼睛,“开房,我们去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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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卡文一脸郁闷地站在酒店前台,万般无奈地掏出了自己的信用卡。
邓亘馨有点心虚:“抱歉嘛,那些便宜的酒店都不接待外宾……虽然这里一天要三千多块钱,但人家可是个正儿八经的五星级酒店呀。”
她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像一只小鹿:“你看,你都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是不是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三千块花得值不值?”
他就像个散财童子,万万没想到多捡了个钱包,竟然破了这么多财。
“反正你有钱嘛!别这么小气!”她眨眨眼睛,“破财免灾,是天下最大的道理。”
两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岁的大学生,清晨九点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
好在五星级酒店的前台人员见多识广,连眉毛都没有抬一抬,登记好了劳卡文的证件,又伸出手摊在邓亘馨的面前。
“啊?我也要登记?”邓亘馨张大了嘴,“我又不住店,我只是陪外国友人来登个记而已,是做好事来着……”
酒店前台面带微笑,仍然坚定地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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