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曲轻轻笑了笑,却也不多做计较,打趣归打趣,说些闲话终归也无可厚非。
于是,她便解释道,“不解风情的宴崽儿前段时间跟我说过这件事情,大抵是觉得,现如今以妖为盟的组织太过松散,需要选出一个新的首领,统御万妖。”
“对对!就是这个!”女子十分兴奋地点了点头。
江曲托着下巴,简单回想了一下,便继续又道,“当时刚喝酒回来,具体怎么说的也记不太清了。我当时还提了句说可以‘选贤举能’,他沉默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后来好像还真这样定下来了。”
女子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连忙追问道,“‘选贤举能’?好像之前从未听过。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意思是说择取贤明之士罢。”
像是感受到世态炎凉,自己被冷落了的虚涉忽然插嘴道。
正愁不知该作何解释的江曲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不由打了个响指,感慨道,“知我者,君涉大人也!”
虚涉忽然后悔有些自己多嘴了,真的就差当场撤回了。“再说一遍,我叫君涉。……呸,我叫虚涉,什么乱七八糟的。”
“姓江的,别带坏我弟弟。”
就在这时,江曲听到了这声催命一般的警告,不由打了个机灵,就连小身板也坐直了,身子骨也硬朗了,不再萎靡得像是个混吃等死的盖世废柴了。
“渐、渐陵姐,您还真是神出鬼没……怪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哈没什么事我先溜了溜了,拜拜了您!”
话音刚落,江曲便甩了个凭虚游仙符,顷刻间便化作了一段不可捉摸的青烟。
像是一挥即散的香尘,云散无常,光速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再不见了踪影。
“嗳……”女子像是仍然想伸手去拦,可是江曲走得太急太快,就连烟尾巴也捉不到了。
渐陵抱着臂冷笑了笑,“哼,跑得倒挺快。”
重新拾好了散棋的虚涉,暗中观察着渐陵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姐,你也不用这么针对她的。”
“怎么,任由她对我弟弟图谋不轨?”
渐陵却是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像是即便是名号响亮的上清真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只是个乏味的空口虚名罢了。
看着话题愈发朝着不太对的方向发展,虚涉连忙话锋一变,转头问道,“九禾,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那名唤做“九禾”的女子却也不答,笑吟吟地看着虚涉,转而问道,“那依照您的高见,这个‘贤’,究竟怎样才能算是‘贤’?”
渐陵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轻蔑。
“玉清真人的诰谕,广昭天下以集众妖之策,不外乎是想要推选贤才治世,用以统御万妖。”
虚涉起身,给自己的姐姐递了杯茶,继而点了点头,接话道,“确实是这样。所谓贤才治世,应是遵循‘说之,教之,改之,化之’为上。”
“如若不然,则杀之。”
这时,捧着茶的渐陵脸色也随之略微缓和了些许,便又补充了一句。
九禾像是仍然有些懵懵懂懂的,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妖,却一直将这几个字暗暗记在了心底。
因为,她想去试试。或者说,为了能够站在眼前那个人的身边,她要努力一点,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什么才好。
在九禾离开后,虚涉依旧盘坐回了青石上,托着腮看着九禾离去的身影,像是有些担心,却又像是仅仅只是在出神。
“姐,我总觉得那姑娘会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渐陵明白他想说什么,像是很明显地愣了愣,却依旧只是有些不满地冷声警告道,“不关你事。”
虚涉自然也料到了她会答什么,便更加对症下药地开口了。
“我们被称作是瑞兽,不正是因为我们可以晓人语,近人情,识百兽吗。既然如此,多做一些也不为过?”
渐陵像是被他磨得有些没了脾气,只得不耐烦地开口,“我来,不用你出手。”
虚涉没有说话。
他和渐陵二人一开始就很清楚,他们在九禾面前说的那番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在虚涉看来,既然九禾开口相问,自己却也不好不答。
既然如此,这几个字在为她带来首领之耀的同时,必定会为她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祸事。
这点虚涉其实很清楚。
他更清楚,自己高傲的姐姐不容置疑,尽管他争取不到,为那个姑娘略尽绵薄之力的机会,也不会选择去与自己的姐姐作对。
哪怕他的预感告诉他,即便他的姐姐参与其中,恐怕依旧也会于事无补。
但是,那是他的姐姐。
他如果连自己的双生姐姐都不能够信任的话,如果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要怀疑的话,那他恐怕只会是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了。
无独有偶,百密一疏。
长久以来被赞为神机妙算的虚涉,在这件事情上,或许他的预估,还是有些太过浅淡了。
当然,虚涉怎么都不会想到,分明已经是功成名就的九禾,那一刺,来得还是太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一更,这么快就没了^^b
第64章晓山青六十四
“你不要在关键的地方停下啊喂!这样真的很想打人啊!!!”
江济亭要掀桌了,江济亭要骂人了,江济亭要直接上手了。
“我还以为说到这里就够了啊。”
白下景像是被江济亭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
奈何江济亭根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听解释,便威胁道,“少废话!继续说下去!”
不料想白下景竟是个好脾气,竟然真的顺着江济亭继续往下说了。
“倒也好说。就是后来,九禾如愿以偿做了万妖之盟‘华胥’的首领,还被玉清真人赐封了风姓,也被称为‘风四之’。
“一时间,可真的是风头正盛,风光无限。只是在她的‘四之’里面,少了很重要的‘化之’。于是就变成了‘说之,教之,改之,杀之’,这四之。
“九禾本妖,原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妖,作为华胥的首领,别说通过‘说之’来协调各方的关系了。
“加上过大的权力,后来更是因为戮渐陵的一句‘杀之’,嗜杀成性。不出十几年,华胥就是一片的怨气沸腾。
“可是这条生于九河之地的傻蛇,一开始只是因为喜欢虚涉文君白泽,想通过玉清真人这次的选贤成名,从而获得白泽大人的垂青而已。
“却不料反而因为华胥危机,被戮渐陵利用了。至于虚涉文君,因为答应了他姐姐不插手此事,更是让戮渐陵越发肆无忌惮了。而戮渐陵和上清真人本就不和,她更是借此机会,利用了九禾。”
就在这时,江济亭觉得自己忽然就悟了,什么赤明之变也想通了,于是便插嘴道,“所以白泽虚涉,就是因为这个九禾,背了万年的黑锅咯?”
“时间对不上。”
甚至不用白下景开口,洛行澈像是因为前者的这番话,从而想到了什么关联,却又并不能够认定似的,蹙起了长眉。
只有一旁的温止澜和陆漓,对于这个话题依旧只是沉默着,并不接话。
这时,白下景却像是对此有些意外了,“有点不太好说了。没想到这件事,就连孟章神君也不知道。”
不过,温止澜最终还是开口了。
“华胥立盟这件事,先于赤明之变许多年,甚至先于产生‘龙汉’这一纪年许多年。”
江济亭捂紧了自己的小脑阔,感觉自己和其他人的代沟更加深了,大有要直接变成不可逾越鸿沟的意思了。
“……这都哪和哪啊,为什么你们一说,我越发听不明白了。”
洛行澈看了她一眼,便为她从头开始解释了起了渊源。
“华胥盟立之初,万生万物,以吸炁化形之妖为上,因而在华胥,也广聚了强大的妖物。
“后来,由四方游炁而自生出的灵这一脉突起,建立了后来的龙汉国。大多由灵组成的龙汉人,立‘龙汉’为纪年,便以华胥立盟那一年为龙汉初年。”
江济亭莫名其妙被瞅了一眼,觉得真的有被冒犯到,而自己幼小的心灵又遭受了如此打击,于是不由分说就掩饰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止澜叹了口气,继而补充道,“在这中间,生过一次‘弑神’之事。”
白下景对于紫微帝君这波靠谱的点题,点了点头,继续又道,“这就好说了。这次的弑神,弑的是虚涉文君,白泽。”
“啥?!那个丧心病狂的大魔头,雇了莫得感情的杀手,对自己的弟弟下手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都说不通的啊??”
江济亭惊呆了,她觉得到处都是她看不懂的神仙迷惑操作。
“戮渐陵原本的计划是想对江曲下手的,只不过那一刺,被虚涉文君给挡了下来。”
对于这波英雄救美也好,还是美救英雄的操作也罢,江济亭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点习惯了,只是有一点,她却有些无法理解。
“这个九禾,不说是华胥的首领,好歹也是一介蛇蝎精了,怎么会心甘情愿为她做这种事?!”
白下景似乎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洛行澈,继续答道,“因为戮渐陵答应她,即便事情败露,也可以让她的后代继续做华胥的首领。”
“啊这……”
江济亭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反驳,果然权力的诱惑真的是无限大的吗?
可是想想她自己,自从她当了“承天帝君”之后,除了觉得装叉的时候可能爽了点,好像就没别的什么用了?
还是说无论是谁,都是只能享受优渥,却不能重回穷困什么的?
“那这个姐姐后来怎么样了呀?”
就连一直乖巧听故事的希音,都忍不住开口提问了。
白下景便继续解释道,“白泽墨池原本就是两只双生异兽,拥有着‘趋福避祸’的特殊能力。
“其血,也是同样异于常人的特殊。在虚涉文君挡下那一刺之后,仅仅只是溅出的血,竟让九禾当即毙命。
“而在她死后,灵炁分离,阴炁化为了玄螭,阳炁则化为了毕方。而她的魂炁,后来也入了地府轮回道。”
这时,一直沉默许久的陆漓也开口了,“也就是说,这位华胥的第二任首领玄螭风澈,也就是后来的孟章神君,还有他的妹妹毕方,都是由这位九禾姑娘的灵炁所化?”
白下景点点头,“是这个说法。”
这时,江济亭没有炸裂,而是忽然有了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还在第一集的时候,好像就为了占大冰山的便宜,还说过要做他的亲妈。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居然真的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老母,还有外送了个亲生妹妹?
……嗯,确实好像还挺秃然的。
江济亭看了一眼那边不言而喻就成为了众人目光重心的洛行澈,而后者竟然并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甚至只是神情自若地抱着他的琴。
好,真不愧是你天庭第一头铁,真的够铁。
“经年之事,本就并非我愿,也非由我所决定。所以,更与我无关。只是你今日出现,究竟意在何为?”
怎么也不会想到,人家神君大大根本就不在乎当年的事情,这个从天而降的“妈”就不说了,像是根本连华胥首领都不愿意做的。
江济亭觉得他们一个一个的,真的看不透。
先前是不愿意尽享盘飧,宁可玉石俱焚的雪公主;
后来是一心为红颜,不求山河羡的人前帝王;
还有甘愿殒身举国,哪怕与恶同道的涣涣;
甚至是天资过人,却不愿成仙的虞姐姐。
他们一个个的,究竟都是怎么了?
白下景也没有犹豫,只是轻笑了笑。
“而我,是九禾的‘果魂’。今天到这里,也是为了那一刺而赎罪。”
陆漓听了,却只是摇了摇头,“只是,我等并非是圣君呀。”
不料白下景却答,“也不是这个说法,能够帮帮他当年很重视的夫诸姐弟也好,至少不要让这样的因果宿命继续轮回下去了,很麻烦。”
是啊,这因果通过魂炁循环,永生永世,回环往复,永远刻上了上一世,原本不属于崭新的这一世的印记。
又或者,真正逃不开的宿命,竟然恰恰正是这样的因魂与果魂?
可是,怎会料到这一世的虚涉与九禾,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并非是刀剑相向的仇敌,而是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挚友。
江济亭像是并不愿再就这一愈发令人痛心的话题深究,转而问道,“那赤明之变呢?这个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白下景像是有些没太听懂,“赤明之变?那不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么?”
“……”
江济亭觉得白下小同学这话说得就很微妙。
一边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有被冒犯到,一边却只是一脸真的只是在陈述事实的无辜样子。
好气啊。
可是即便江济亭真的很气,可她又不肯轻易放弃,于是只能继续发扬起了她不耻下问的精神,追问了起来。
“涣涣没有跟你提过别的什么?”
白下景答得也很快,“这个没有。”
紫微帝君沉默了良久,忽然开口问道,“那位少年,竟是早已预知到了会有今日的情形?”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会救下那位仙尊,那些前尘的因与果,这也就都一笔勾销了。”
白下景也不多言,帅气地甩下这句话之后,转了个身,留给众人一个深沉而又潇洒的背影,像是打算就这么抱着剑向亭着外走去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回了个头。
“话说,那位昏迷不醒的仙尊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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