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音原本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听得白下景这么开口一问,连忙说道,“啊,在、在出了离砚亭之后的左手第一间!”
“好说,我知道了。诸位仙尊也就不必跟过来了,之后的事情,还需要您争取一下。先回见了。”
白下景朝小希音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紫微帝君一眼。
“哎!!你等——”
江济亭的等字还没说完,白下景就钻进了门后,再不见了身影。
他这话怎么感觉就这么不对味呢!而且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呢!
那就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和小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算了,还是等他出来的时候问问好了。
当然,江济亭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做白下景的神秘少年,也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辈分好像乱了起来,不过这个还是会解释的^^b
第65章晓山青六十五
“……醒醒,醒醒。”
……?
是谁?
……这语气,倒真是和当年的他,有几分的相像啊。
可是自己,早该在当年就死了。
至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给他添那么多麻烦了。
尽管沈遇漱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却依旧不愿睁开眼。
说到底,他所不愿面对的,他所愧于面对的,究竟是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还是世界中的那个他?
或许不是,又或许都是。
他在龙汉七十九年的时候就很明白,无论是自己也好,还是自己的姐姐也罢,都只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妖怪罢了。
本该应了虚涉文君的训诫,不应该掺杂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中。
可他心里更加明白,无论是那个右手淌着血的少年,还是那个衣袂翩然的青年,他都……
……
说到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临死前,回光返照的幻觉而已。
无论是听到或是见到他的音容也好,看到感受到他的存在也罢,他都不会再出现了。
“……阿阙?醒醒。”
可是,那个声音却再次传来,直直映射在了他的心底。
可恶。
……都说了他已经认了,那些虚如刀刺的幻象,那些似是而非的空欢喜,都不要再来烦他了啊。
就算真的再也无法与他相视,再也无法与他相拥,可沈遇漱却很明白,那个人一直一直,都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位置,自始自终从未变过。
现在,就连这仅剩的一点余念难平的心结,都不能留给他了么?
沈遇漱猛地睁开了眼。
周遭空阔恍若远天的星河之上,吹落的星屑清清浅浅,缓缓跌落进了淌水之河中,还有那个站在水中,浸湿了衣摆的他。
他最后还是找到了他。
沈遇漱挣扎着站了起来,注视着那人像是被星光勾勒过的眉间,也像是被暖水拭洗过的面容。
忽地,有一股春水初释的暖流,滑过了心头。
“你、你……?”
此时此刻,沈遇漱是想说些什么的,他是应该说些什么的。只是始终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难以开口。
温止澜静静注视着他,并没有说话。
无论虚假的幻象再怎么接近那个人,沈遇漱也能认得出,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他,是真的。
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那样,他再一次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在沈遇漱看来,在他这如同芜草一般荒颓的世界里,有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在龙汉数十年以来的星海长河里,毕竟只不过是些零星的几点缀色而已。
可是啊,正是这式微而又伶仃的星火,却成为了他尽数沉默的光彩。
沈遇漱望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束素白额带?”
温止澜愣了愣,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下不知。”
“束白色发带,是因为我需要时时刻刻记得,我不过是个已亡之人。身着这赤衣红尘再走一遭,只是为了……”
沈遇漱停顿了一下,神色艰难地继续说道,“只是为了,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你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我还你?”
温止澜依旧只是摇头,却像是有些吐字困难,“在下…不曾救过你。”
“哈。”沈遇漱失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愧疚了么?你以为你这样否认自己,你所做的一切就真会化为乌有了么??到底自欺欺人的是你还是我?!”
温止澜沉默了良久,却只是低着头歉声说了三个几乎弱到微不可查的字。
“……对不起。”
沈遇漱转身背对着他,紧紧攥起了拳头。
“……不要道歉,我不想听。”
为了独自咽下那即将流溢而出的痛苦,沈遇漱抬了抬头,看向了那些远离家乡的辰星。
就在这时,温止澜却忽然走向了他。
那阵像是被惊动了的清涟水声,也在不断搅动着沈遇漱杂乱的心绪。
“他年之事作何评说,无关今日是非曲折。半载穷生,无论何种选择,无论何种境地,在下也从未悔过。”
是啊,那些细碎的光亮从未偏袒过任何人,或是任何事情,它们照向了沟渠,也一样是也照亮坦途的星辰。
乃至如今,依旧周流四极,浩荡前行。
而站在这道光下的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悲叹四下无光呢?那些微弱却耀眼的光,永远没有远离他们。
沈遇漱再也忍不住了。
“我、我——”
即便自己会永身都化作了黑暗,即便自己再也无法得见天日……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说出口!
“我从龙汉七十九年起,就开始喜欢你了——”
就在所有的远天星屑也随之凝固的一瞬间,温止澜却笑了。
他的笑,像是为卿辞去了冰雪的灼热,终究看向了月轮的皎洁。
也像是吹散了疏星,吹乱了卷云,此后所有的星星们,重新回到了它们的星轨上。
而星辉下的他们,也随着那些光,重返人间。
温止澜轻轻说道,“我知道。”
随后,他依旧只是笑着,带着渡世而来的温柔,带着远胜过万古星辰的光亮。
“别忘了,整个北极驱邪府都归我管的。”
他的潜台词是,你的命,自然也归我管。
素白的额带落了下来,融进了水波反照的粼粼银光之中,再不见了踪影。
或许在这之前的所有日子,都不曾让沈遇漱感到真正意义上地活过。
他只是在行尸走肉般地彷徨着,寻找着,那道曾经惊鸿一过照落他心底的那束光,哪怕粉身碎骨亦不足惜。
而现在,所幸他找到了。
今夕何夕,得见君惊鸿一面,从此不负清尘浊水,山河与共,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沈遇漱睁开了眼。
“哇,你醒啦!!”
凑在床边的江济亭最先呼出了声。
“醒了醒了,沈师叔醒了!”
接着,是小希音也开心地转起了圈圈。
这时,沈遇漱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那个他最想见到的人。
“啧。”
陆漓见了,便十分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遇漱有些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答道,“是有点。”
“哎呀,该不会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江济亭听了,也像是有些担心似的连忙问道。
沈遇漱揉了揉额角,便道,“为解此法,必须将槐木浸酒悬于梁上,再找来十个傻子,浸些狗血,围着房子跳舞。”
江济亭不由惊呼,“这么邪门的嘛?!”
沈遇漱斜了她一眼,“现在不用了啊,有了你这个傻子,一个顶十。”
“……”
江济亭简直不知道该惊还是该怒了。
惊他现在的毒舌,根本就不像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反而更加精进了;怒他简直就是刚醒就皮痒了嘴欠……
简直太气人了!
于是,江济亭便暴怒道,“你你你……你这嘴欠倒是真该好好用狗血治治了!亏我还大发慈悲地关心你!”
沈遇漱像是还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他呢?”
陆漓自然意会,点了点头,便答道,“继那个救你的少年消失后,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就在这时,希音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蔫蔫地耷拉下了小脑袋。
“……阿景哥哥,不会再回来了。”
江济亭见事情不对,忙声安慰道,“必不可能的啦,那小子命大,而且他还有涤魂铃呢。”
“可是……”
这时,小希音却支支吾吾了起来,像是知道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可是什么?”
沈遇漱紧紧盯着她,像是想要急于得知事情的答案。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听了……那个圣器,虽然叫做圣器,但好像只能用一次……我那时,那时还有些不太习惯人的语言,所以应该是我听错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时间像是由沈遇漱的苏醒而沸腾的气氛,又重新降回到了冰点。
陆漓拍了拍沈遇漱的肩,十分冷静地安慰道,“许是听错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只是她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故意说给沈遇漱听的。
就在这时,看着沈遇漱逐渐凌厉起来的表情,就连江济亭也连声附和了起来。
“对对对,应该是希音听错了,不可能会有什么事的啦!”
只有洛行澈在一旁,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像是只是在置身事外地旁观,也像是仅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料沈遇漱却像是全然没有听到陆漓和江济亭的话似的,掀了被子便想要往门外冲去。
众人来不及拦,就在这时,跌跌撞撞想要夺门而出的沈遇漱,恰巧撞上了跨门而入的紫微帝君。
温止澜扶了扶他,依旧是一副变乱不惊的温柔从容模样。
“醒了?”
沈遇漱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和无法置信,“那个少年,怎么回事?”
温止澜像是有些出乎意料,犹豫了一下,转而问道,“……你知道了?”
“我如果说不知道,你是不是就又要瞒我了?”
尽管沈遇漱依旧在用一种十分严厉的目光审视着,诘责着他,但在沈遇漱的眼中,却始终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失落和悲伤。
温止澜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于是便轻轻摇了摇头。
“在下…并不会有意欺瞒于你。”
沈遇漱攥着他的前襟,紧紧盯着他,“那现在的情况,你要怎么解释?”
在这气氛逐渐紧张起来的紧要关头,江济亭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最佳助攻的按头小分队什么的?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外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哎呀呀,看来这礼物送得还不错。不仅现在人都到齐了,还让你们知道了那女人的事情。”
江济亭心下,不由咯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回头看看,这片未知星海真是表白圣地^^
第66章晓山青六十六
尽管可能会被打,但江济亭真的很想吐槽一句,怎么打哪都有你啊。
而且都现在这样像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怎么还能叫做“礼物”?
……算了,或许在这家伙眼里,不把他们全员搞死,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奖赏了吧。
“你——!”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戮渐陵的出现,更是把原本就已经处于暴走边缘的沈遇漱激怒了。
“你先冷静一下!”
尽管紫微帝君在尽量拦着沈遇漱,却依旧没法完全控制住他的举动。
此时,一道淡缃色的元炁登时涌出,向着戮渐陵的方向激荡而去!
戮渐陵甚至没有闪躲,任由那道雷光击在自己身上,却依旧不为所动似的,只是十分轻蔑地说道,“这才刚活过来,这么喜欢动怒可不利于恢复啊。”
“你别太过分了。”陆漓忽然开口了。
戮渐陵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答话,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俯下身来凝视着她,轻声说道,“本来剜心不就挺好的吗,嗯?”
“……”
一旁的江济亭实在有些顶不住戮渐陵的蓄意挑衅了,拦在了陆漓的身前。
“你别想动她。”
而一直置身事外的洛行澈,见到某位事精又在闯祸的边缘跃跃欲试时,不由皱了皱眉。
霎时寒光一闪,虚雪出鞘,剑锋所指之处,对准了那头墨衣长袍的戮渐陵。
“太清邪道,意欲何为?”
戮渐陵识趣地后跳了一步,依旧是看似好脾气地笑了笑。
“上宫帝君也别这么大火气啊,本君只是想找这位承天帝君谈谈罢了。”
?
啥?
丝毫没有闯祸自觉的江济亭,这下是真的有点懵了。
这有什么好谈的?他们不就是正邪不两立么?
沈遇漱冷笑了起来,“不要以为你曾经是圣君的姐姐,就真的可以把自己当作是只手遮天的他了。”
尽管沈遇漱并没有继续动手,而且在江济亭看来,他从刚才开始,就像是一直在紫微帝君怀里扑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