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墙根的草轻轻晃了晃,紧接着一双脚极其隐秘地落地贴着墙根快速地融入一片夜色。同时在进入这座别墅的瞬间掌心几乎同时地传来温热,池砚压低帽檐低头看了看那一小截红绳:果真又抖得不成样子了。他轻轻捏了捏,“小东西还是我编出来的,怎么和你主人似的那么胆小。别抖了,你好好指路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掌心的红绳像个婴孩打哭嗝似的还在不间断地抽动着却大概又听进去了池砚的话,乖乖地探寻起它主人的所在之处,很快抬起绳结的那头颤巍巍地扭转了好几个方向最后竟然是指向了地底。
“这里?”
池砚皱起眉,有着直接的介质再经过炼魂灯的炽烤这样寻人的红绳往往很精确,但它却直接指着地下。
除非蔚鱼就正好被关在这处的地下室,而池砚正处在离别墅有些距离的大门墙边他曾来过这个院子知道没有暗道,凭空挖个地下室还没有出处显然这种可信性是很小的。
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从别墅内部的某个角落开始这整片地下都被他挖空了。而蔚鱼正好在他们所处方位的这个位置。
“老狐狸。”池砚碾了碾地下,抬起头再一次打量起这个独立在郊区的别墅,蔚鱼被关在这个位置,那么也相当于他被关在整个地下室的最里面。“李申明对风水布局也有点兴趣,那么如果是我会怎么安排这个地下室?”池砚眯着眼睛,脑中飞快地一点点勾勒起可能有的布局:
首先,地下室多藏宝藏私都是隐秘之物,入口得是在家中最不起眼,不,按照那个老狐狸爱显摆的个性估计会特意选在那显眼之处。李申明那宛如宗教祭祀场所的屋子、铺满地的复杂纹样地毯和那张偌大的琉璃桌再次出现在池砚脑中。
然后便是地下室的布局,如果是打通挖空这片地早就塌了,多得是那些在车库里挖不出十几平方的就塌了的例子,如今上面还能承重看来李申明在这布局上又做了文章。
地下室在他们这个行当也是常有的,除了藏私藏宝还有些不可摆在明面上的原因比如养魂,养尸。
池砚也冒了这个想法,但他第一次来便探了探这处的风水,说不上顺风顺水却也养不了阴邪平常地就像真是因为向往安静而随意选的。
他当时还信了。
手里的红绳哆哆嗦嗦地又烫起来像是在催促,池砚安抚地捏了捏,每个人都有秘密的,除非那从一开始就是假象。
这里的风水被改过。
他瞳孔紧缩,瞬间明白了那日在书房里李申明展示着那些年轻有朝气的孩子们,还称之“收藏室”的脸上的骄傲来源于何处,紧跟着那个空白的位置格外的扎眼,太轻松,太简单了。
他脸色猛地一变,然而危险的气息已然逼近。
“咚!”池砚闪身往右躲去肩膀狠狠地撞上墙壁,他无暇顾及往下一矮身子顺势再往后猛地一踢!“靠!”踢到坚硬的鳞片的池砚痛得咬紧牙齿,带走蔚鱼那个家伙果真是和老狐狸搞在一起了。
光靠打,陵鲤的鳞片可以穿破岩石,是打不过的。池砚勉强地应付着虚成的进攻心里快速计算着办法,然而那片刺眼的空白一直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让他无法好好思考,眼见着小腿传来一阵剧痛,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突然窜出来!
池砚一把抓住正要往他脸上挥来的拳头,“陵鱼升神的时候,陵鲤一族因为向往也盘踞在流波山脚。”
虚成一愣随即更加用力地将池砚推着抵上了墙,短短十多天不见不管是魂力还是力量他竟然又突飞猛涨了一大截,池砚受伤的肩膀被抵在石墙上钻心似的痛然而他还在说,
“却因为魂力低微受到牵连,全族覆灭!”
“你以为用陵鱼的血就能重振陵鲤一族?那个老狐狸骗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被毫不尊重地刺激到内心最悲痛之处的虚成愕然的同时勃然大怒双目充血,恶劣地压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人类的肩膀,“你懂什么?”他完全无暇去思考这话里的漏洞。
“李申明书房的空是给我留的,你说我懂不懂?你是相信那个老狐狸,还是相信我?”池砚怀疑自己的肩膀已经裂开了,尽管这样他还是竭力扬起头露出一个痞气又的眼神,“三秒钟,你把这地挖开送我去见蔚鱼,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做!”
两双眼眸强烈地碰撞上,双方都充斥着毫不退让的桀骜,池砚伤口处的血腥味渗了出来飘在两人之间,虚成厌恶地闻着这股铁锈味,和卑微的人类不同那沾着蔚鱼血的手帕被他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那就是香的。
该相信这个满口胡话的人类吗?
不知为何,虚成脑中突然冒出从芦苇丛那头无意看到的旖旎场景。
第49章走廊
虚成满是探究的眼神不加掩饰地在池砚身上巡视,忍不住冒出一丝古怪的想法:面前这个看起来心高气傲的年轻人类能被陵鱼看上,就靠的这张脸吗?他心里窜上一丝不舒服却逐渐冷静下来。
不,这个人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当时在进桑他一眼看穿我是陵鲤不但不惊讶还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后来画皮鬼失心暴动的时候拿出来的那个紫金丝线也不是寻常物...陵鱼现在太柔弱什么都不知道,似乎全身心地依赖着他,虚成脑海里不仅闪过:这个年轻人类难道会什么蛊术?
有些部落的人类擅长蛊术,吹灰之间往往能叫人死心塌地,不然,陵鱼怎么会...
虚成表情微微扭曲,那天草丛的画面在他面前总是挥之不去,他们作为妖兽并没什么性别之分,陵鱼一族更是雌雄同体,就算是这样...陵鱼居然和一个人类男子做亲密之事还是让虚成有点难以接受。
“想什么呢?穿山甲?要么我们打一架要么挖开,我要下去见我媳妇。”池砚状似无碍地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肩膀,扯动了伤口痛得小声骂起来,“嗞——死穿山甲下手真特么重。”
虚成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媳妇”还是“穿山甲”给他的冲击更大。
这个年轻人,真的不简单。
“想用陵鱼的血重振陵鲤一族。”他甚至知道陵鲤一族的秘密,那个通天的流波山塌下来地崩山裂的场景,那座山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本应该没有人知道。
还有李校长收藏室,他不仅知道那里面空出来了一块地方甚至还说那是为他留出来的?虚成有些捉摸不透,李校长的收藏室总是大敞着似乎在对众人炫耀,但事实上能真正进去的人屈指可数,因为能进收藏室的“人”基本上都被挂在了墙上。
我该相信这个年轻人的话吗?还是杀了他,另作定夺?虚成将视线转回面前人的脸上,居高临下地琢磨着。
池砚看着对面不言语的人默默翻了个白眼,刚开口想讽刺两句突然脸色一变:握在手心的红绳越来越烫已经远远超过了定位的温度,两头相牵靠的就是气血,一旦有异动就代表着相对应的宿主气血有损,蔚鱼有危险?!
“不和你磨蹭了!”池砚将手探进衣角在腰腹处抽出两根头发丝一样细的线,抽出来的丝线在夜色里泛着异样的光,掩盖住池砚转瞬即逝的疼痛。
“蝇苟。”
他低唤了一声,手中的细线立刻活过来蹭蹭地滑上他的手臂,像蛇一样在他手臂上缠了几圈根部前倾弓起做出攻击的姿势。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却也足够他试探虚成的态度,“蝇苟!”果然不出所料,池砚冷笑着低喝一声同时手臂上的细线瞬间暴涨变得有两指粗锋利地往虚成腹部扎去!
“哐当!”坚硬的两头撞上发出骇人的撞击声,低头一看蝇苟的根部死死地抵在一块暗棕色的金属鳞片上竟然是势均力敌。
“小朋友怎么想的?把他收回你肚子里吧,不然你还没见到你媳...陵鱼,自己就先会被我扔到野外的坑里。”话音刚落,虚成猛地一拍抵在自己腹部的蝇苟,他的右手臂变成了兽状比人类的左手粗壮了整整三四倍,暗棕色金属质地的鳞片连带着尖利的指甲弯曲着,然而他其他地方还是维持着人类的模样,那张低配蔚鱼的脸此刻甚至笑了起来。
池砚一愣,拇指轻微地虚抚住受伤的腹部。
这边虚成将蝇苟甩开,兽化手臂弯曲的弧度轻而易举地捅破土地扎了进去,紧接着他勾着往上一抬,“咔!”四周约半平方米的空地跟着开裂,碎土接连不断地往下洒着,这一整块土地被连带着抬了起来丢到一边。
“挖那里,陵鱼会被砸死。”他抖了抖手,弯曲的指甲缩了回去鳞片快速地软化淡去接着融进了皮肤,虚成的手臂又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他轻蔑地哧笑一声。当看见那人在腹部藏利器的时候终于在心里认定:“陵鱼肯定是漂泊人世的时候太过单纯善良被这个人下了蛊。”
尽管他并不相信这个人,却突然产生了看他究竟要做什么的想法,毕竟掌握全局的可是他。
至于李申明那边,这世界上多个人少个人又有多大关系呢?
“我让你看一眼陵鱼,你从我这里带不走他的。”虚成语气平常,却像是在安抚吵闹的孩子不屑与他争论。
池砚挑了挑眉,他已经将蝇苟又放回他的腹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低眉顺眼道,“好,我就看看。”
“还有...”要下洞之前虚成忽然又叫住池砚,“我不是穿山甲,我叫虚成。”
池砚:...那重要吗?
“我靠,这老狐狸是把这片儿的地下都打通了啊。”
若是不知情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这是地下五米的地方,池砚落地处大概正位于在这个巨大地下收藏室的中心位置,以这块空地为中心分别有三条,其中两条上隔着无数石砌的房间或许连房间都称不上,狭窄到只能容纳一个人用格形容最合适。
而中间那条却只有一个房间,一扇古铜色的大门镶嵌在灰败的墙里。
三条从源头往外延伸在这个地底蛰伏着,寂静地盯着从上面被送下来的人再将他们都吸进自己里面。
这里很不对劲,即使池砚作为人类闻不到妖鬼神身上的气味,敏锐的直觉还是让他捕捉到地下室布局的诡异。,牢房...眼睛只在两边晃了一下就锁定在中间的上,手心的红绳越加滚烫,就在那里了。
池砚抬脚便要往那边走,被虚成拦了下来。
池砚不悦地望了一眼。
“这里是李校长真正的‘收藏室’。”上挂着昏暗的灯,映得虚成的脸混着黑黄。
“那又怎么了?”手心滚烫的红绳让池砚想快些见到蔚鱼。
虚成不言语,只是盯着池砚看。
一时间四周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池砚的耐心终于要耗尽之际,虚成才开口,“我能闻到陵鱼血的味道。”
“那有....”池砚不耐烦地想往前走,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这里是李校长真正的‘收藏室’,这些里的房间你都看到了吧,你觉得是做什么的?”
“要是你数一数,你会发现房间的数量和墙上的相框是一样的。”
的“灯”忽然变得通亮,将灰白的映得犹如白昼,两条上的房间清晰地显露出来,“1、2、3...”池砚下意识地数了起来...
整整八十一个。
他并没有数过李申明房间里相框的数量,却下意识相信那里会是八十一的位置。
“所以呢?”虚成看着池砚表情难看的脸,有一种得逞的快感。
“陵鱼让我保护才是安全的。”他惋惜地笑了笑,忽然又抬起灼灼的目光盯着池砚,“要不你把你腰上的蝇苟抽出来给我玩玩?”
第50章伪装
“你这是什么意思,穿山甲。”池砚的身子微微侧了一点,提着嘴角笑得没有一点温度。
虚成报以一笑高抬起下巴,视线却聚焦在池砚的小腹处,“你可真没礼貌,不过我也不屑和你争这个。”说罢,他侧身一让,幽深的走廊深处一道门安静地接受着他们的注视。
“我能闻到陵鱼血的味道...”他低喃着重复了一遍。
黑暗里,琥珀色的瞳孔再次睁开已然变成了金黄色的竖瞳,面部皮肤下古铜色的鳞片若隐若现,这是异兽情绪激动时难以自抑的兽化。
“陵鲤和陵鱼,只是只字之差,或许追溯地再久远一点我们可能根本是一族,为什么我们的待遇天差地别,为什么我们就应该给他们陪葬?”从地底最深处那个紧锁的房间里蔓延出来的丝丝血气勾起了虚成作为异兽对力量的下意识的服从,然而这种服从却更深地激起他精神上的不甘。
啧,池砚在心里琢磨着,物种都不一样还有生殖隔离谁和你是一族了。
“嗯?”他在等虚成的下文。
果不其然虚成一脸的悲壮并未因无人应和而淡去,他又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池砚一眼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继续下去,“我说到做到,会让你去见蔚鱼。可是你太狡猾了就像是条小蛇,你们人类说捉蛇打七寸,那么你的七寸...”
“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会直接取出来的,你要是愿意,我就让你还有力气去见陵鱼一面。”
“这个抉择权给你。”
池砚掀起眼皮没有感情地看着虚成,头一次这么讨厌有人长得与其他人相似,他紧绷着嘴角,脑子里飞速转着。
所谓真正的“收藏室”,虚成和李申明勾结在一起的原因,即使出门前已经从池小盂那里套出了当年流波山陵鲤和陵鱼的渊源,池砚却也没绝对的把握这个李申明又到底是人是妖,担当了什么角色,还有这个穿山甲以为他好欺负还真是看低他了,连自己的蝇苟都知道。
蝇苟是他从有记忆起就被埋进腹部皮肤表层下的护身武器,长年累月靠着方家特意炼制供养的蛊毒保持着平衡。让他在危机时刻能直接取出不至于伤害自己,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将自己也提供给了它,作为滋养培育的载体。
如若蝇苟长期取出不放回腹中,那蛊毒便会发作,无药可医。
池砚眼神明明灭灭,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他决定要赌一把。
大手只是在腹部一晃,一根细得和头发丝差不多的细线就出现在了手上,池砚冷笑着直接将蝇苟丢在地上大步往前走,“穿山甲,蔚鱼要有什么受委屈的,我可要你们好看。”
虚成显然没想到池砚这么干脆。他一扫,那细线就升到了他的手里,不过显然他还对这个“穿山甲”有些膈应,脚步一慢落在了池砚后面,面前的人又有种不管在哪不管什么情况都老子最大的气质,衬得他走在后面莫名像个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