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鱼好半天没说出来话,心里的惊讶慢慢被委屈压过,是他想多了吗?为什么总觉得池砚在若有若无地撩拨,说话这么暧昧?还是说......
“......没事”
“吃饱了吗?我去收拾一下睡觉吧,我去住书房。”
压迫的尴尬感让蔚鱼无所适从,只有逃避。
他腾地站起身低着头快速收拾起桌面,纤细的手伸长探向对面的白瓷盘,冰凉的竹筷碰撞声脆生生地拨乱蔚鱼本就混乱的心。
忽然一片温热覆盖上,是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头顶的吊灯在圆形的轮廓下散出柔和的光,散碎在桌子一旁安静的水横枝。
蔚鱼瞪大眼睛呆愣地看着准确扣住自己五指的另一双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肤色不似自己那样苍白而是健康的小麦色,食指暧昧地蹭着他的中指。
这...这是在干什么......
池砚把蔚鱼粉红的耳尖微微颤抖的反应净收眼底,这反应太可爱了,他忍不住隐秘地笑了出来,手上继续蹭着。
等到蔚鱼被心里的小爪子挠来挠去快要忍不住挣脱掉时,池砚先松开了手。
“我来吧,不能光吃不做啊。”
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池砚噙着笑端起白瓷盘绕过蔚鱼自顾自地走进厨房。
门一关上,池砚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他举起刚握过蔚鱼的手放在眼睛,食指和中指轻轻蹭着回忆着刚才的触感。
“中指第二指节平稳,可为什么指腹在跳动?”
“第一节为仙,第二节为鬼,第三节为怪...”
“内侧,可谓门槛内的家亲作祟……”
第13章枕边
他摸我手了?
摸我手....
不,可能就是不小心碰到而已。
他难道....不可能吧……
蔚鱼通红的脸被橘色的灯光照得更是像煮熟的大虾,轻轻一碰就会被烫得暖呼呼。一向理智冷静的大脑此刻被隐秘的期盼和唯恐失望的畏惧交替着占满,针锋相对的争夺只差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一点火星...
“啪!”耳边清脆的巴掌声突然炸开宛如拍在了他脸上般火辣辣的,火星点燃了爆炸,就像这样。
惊响声让蔚鱼浑身猛地一激灵,眼神满是惊吓后的余韵就这么看向声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池砚捕捉到蔚鱼的目光,眨眨眼绽放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手臂还维持着举起手掌合拢的姿势,好像只是太过调皮做了个小小的恶作剧。
“哥,你真的可以去参加发呆比赛了。”
池砚手上还带着点水渍,透明的水珠在指尖聚拢成一个似落不落的形状在头顶的橘光反射下显出透亮琉璃的光。
然后,不带留恋地摔下去。
蔚鱼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他总是容易为每个细微的细节所牵引。
其实他清爽利落的外貌条件和踏实可靠的工作能力早就盖过了他贫寒的出身,在女性比例更大的会计行业中更是吃香。刚进公司时还只是一个沉默的新人就有不少女同事偷摸着看他,可等到他混到现在的职位沉默的个性换作所谓稳重,他还是孑然一身。
或许是有些轻微的边缘性人格,他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疏远和躲避别人的亲近,让人感觉到尽管他在朝你温和的笑,自己和他中间却好像总是隔着一道坚硬的冰墙。
而这座屏障却是他自己亲自建造的,用于保护自己。
甚至到了现在蔚鱼也时常对别人的示好或者接近感到不知所措,这五年让他努力做到的也就是用面无表情来不显得局促的地步而已。
车水马龙的城市,热情开放的工作氛围...种种对别人来说美好的事物都让蔚鱼感到疏离感,这里并不适合自己,他只想将自己缩进小小的壳里。
直到他遇见了池砚。
压抑多年的悸动像是终于找到了通往蓝天的出口,隐秘又热切的叫嚣着让它逃出这阴霾的漩涡。
那个为自己建造的壳从内部微微裂开一条缝,是他自己主动敲开的,他头一次生出想看看外面的渴望。
然后,
酸涩地迷茫地再次闭合。
“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呀?说话怎么都不理我。”池砚不知道蔚鱼心里复杂的内心活动,欢快地拖着长长的尾音绕在蔚鱼身边转悠。像是懒得再等,忽然他一把揽住蔚鱼的肩膀就着这个姿势就往卧室走,边走边打呵欠,“真的困了都凌晨两点多了我明天还要守店...”拖鞋在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让这个两个小时还一片诡异脏乱的家充满了人气。
蔚鱼在池砚的手臂搭上自己肩膀上后就回了神,他们已经肌肤接触了好几次,可每次不经意的触碰还是会让蔚鱼感到所经过之处都烧起来一般,他忽然大致能体会那只水鬼的感受了。
不过最大的不同,尽管蔚鱼内心如何想要挣脱开,落到身体上他还是只轻轻挣扎几下便稳稳地担负着手臂的重量,即使是自作多情,这样亲密的接触也让他舍不得放开。
等卧室的白色木门被推开一张床静静地摆在面前,蔚鱼才如梦初醒一般变了脸色飞快往后一缩靠上门框,结结巴巴地拒绝,“我去书房,你睡这里...”手指抠上门沿,上次只是心无杂念地在一张床上睡,这次知道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他还怎么可能安心睡得着?再说了,上次还不够丢人吗...
“哦?哥,你不害怕吗?”池砚看着蔚鱼那瑟缩的样子活像是只小鹌鹑又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刚才记错了,这东西是有伴儿的,说不准他家里人就来给他报仇找我们呢?我们要是分开,他家里人先来找上你,我这是想帮忙也晚了啊哥!”
“噗嗤...”池砚看着靠在门框上脸色随着自己的描述青一阵白一阵的蔚鱼使尽浑身解数控制住面部肌肉才不至于笑出声来,“太好玩儿了怎么我说什么都信。”
“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蔚鱼良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狠狠心开口,
“那就别啰嗦了,快进屋睡觉我真的好困了哥!有我呢有我呢保证你睡个安稳觉!”池砚根本没打算听蔚鱼要说什么,揽住肩膀的手用力一勾便把蔚鱼收到怀里就这么半强迫地拉进了屋里。
等蔚鱼身上被池砚盖上他的小被子的时候,他才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一脸理所应当的池砚将那句“那我还是去书房睡”咽在肚子里。
这是第二次了,他在心里的笔记本默默记下,同床共枕。
“诶!哥,你这被子上的图案是什么啊?我看那天的便签纸还有你家抱枕上面都是这个,你很喜欢?”一旁穿着自己另一套睡衣的池砚肆无忌惮地到处看来看去,被滚得乱糟糟的头发用粉色的被子蒙住一角,天真又浪漫。
蔚鱼莫名有些自惭形秽,默默收回视线低声地回答,“嗯,是一个动画片的人物,叫派大星。”
“哦---派大星啊?”池砚像是第一次听说有些新奇地小声念了几次这个名字,而一旁的蔚鱼却是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这么大的人还在看动画片,“我小时候没有看过动画片,大学到了寄北市才接触到这些,有一次看见班里的女生挎包上就挂着一个粉色的海星,蠢蠢的又很可爱,一下子就心动不可收拾了...”蔚鱼脸数不清红了几次,他小心地瞥向池砚观察了一下池砚的表情才继续说,“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幼稚...”
“当然不会。童话也都是写给大人看的。”池砚转过头眼神中带着少有的认真,粉色的派大星还搭在他的脸边,刹那天真和老成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笼罩住真正的内心。
“再说了,我要是说我小时候也没看过动画片,什么动画人物都不知道,你会嫌弃我土吗?”刚才的认真仿佛只是错觉,池砚又恢复了一向的插科打诨往蔚鱼那边蹭了蹭语气轻松地说。
“不!不会的,当然不会,你很好。”
池砚眯着眼凝神看了会儿慌忙解释的蔚鱼,忽然双手一伸将粉色的被子拢住脸闷头侧过身只扔下一句,“睡了!”
“呃...”蔚鱼忽然觉得有些捉摸不透面前的人,愣在原地半天也只好默默再看一眼池砚的背影紧接着转过身,房间的灯光熄灭,一切暗潮汹涌的情绪再次归于平静。
“晚安。”
闭上眼,短短几天经历的灵异事件和忽然闯入自己生活的奇怪人和鬼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飞快划过,换作任何一个人经历这一系列可能都会被吓到神经错乱吧。蔚鱼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的确也被吓到神经紧张,但也只是这样而已,或许是池砚异于常人的淡定让他惊恐之余内心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一切。
或许像他说得那样,真的结束了吧。
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困意席卷而来,蔚鱼放松了眉头再也抵抗不住任疲倦的睡意淹没自己。
房间静悄悄的,唯有人才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池砚轻轻翻过身凑近了熟睡的蔚鱼,目光在黑夜中格外清明从额头勾勒到下巴再回到浓密的睫毛。目光渐渐灼热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被活生生地阻断收了回来。
他轻轻往下探,指节分明的手准确地握住了那纤细的右手,指腹的茧细细摩挲着蔚鱼中指的指节处,随即滑到内侧,加重力气一按却像是没得到意料中的反应。停顿几秒后再次加重力气一摁,还是毫无反应。
布满厚厚一层茧的拇指只是停留片刻,很快地反应过来对策,整个手掌轻轻往下滑等到中指贴近掌心才停了下来。干燥的纹路互相摩擦引出细微的痒意,池砚的中指灵活地很快探到掌心纹路在交叉点用力一摁。
“呵,在这里。”池砚唇角提起一个讥笑的弧度,不再纠缠地松开手准备撤离。
可下一秒,一直沉睡的手仿佛是苏醒过来轻轻握住了池砚的手指,干燥的掌心摩擦更甚激起一阵暧昧的痒意,“唔...别走...”接着五指在睡梦中也强势挤进缝隙,严丝缝合地贴在了一起。
“你这...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池砚咂咂嘴,看看十指相扣的手又看看蔚鱼闭着眼安静的睡颜却是没狠得下心挣脱,“算了,暖和...”扯过身上的粉色小被子小心翼翼盖住紧紧相握的手,池砚平躺着枕在枕头边儿上嘴角藏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翌日,七点。
盛夏的天总是亮的很早,才刚过七点阳光已经穿透纱帘形成一条闪着光的光带映在床上。尽管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却已经是难得的安心睡眠让蔚鱼随着生物钟睁开眼时感到身体久违的轻盈。
他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牵扯住了左手,低头一看:两只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十指相扣,并且怎么看都是他主动的。
这下子清晨还萦绕着自己的几分困倦瞬间被扫空:我干了什么!
不敢再待下去,蔚鱼趁池砚还睡着赶紧挣脱开拿起要穿的衣物便逃出了卧室,握了一晚上的手还带着些微微的汗意和潮热好像还能闻到池砚身上的味道...
“砰!”蔚鱼少见地没掌握好力气啪地关上了浴室门。
“唔...几点了...”池砚被关门声吵醒,粉色派大星已经推到了脸上蒙住整个头,他四仰八叉地在床上翻滚来又翻滚去,“池小盂...几点了...”慵懒的语调在空荡的房间显得格外,性感。
良久没人回应,池砚才终于赖够床一般将蒙住头的被子扒拉下来,明晃晃高档简洁的吊灯映入眼帘...这是在蔚鱼家啊。
他轻轻一拍自己的脸,伸长手臂去够窗台的手机,“农历七月十五,七点十五。”池砚托着腮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今天他可是有正事要做。
“咔!”浴室门和卧室门同时打开,蔚鱼家的设计让浴室和卧室门对在转角,又是一个无功无过的设计,此刻却让手里拿着湿哒哒布料的蔚鱼和打着呵欠的池砚撞了个对脸。“早啊哥。”池砚一脸淡定地笑着打招呼,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般自在。而后者却是羞红了脸将手中的小衣料藏在身后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你怎么...怎么这么早起床?”
“上班啊哥,我也得养活自己呢。”池砚眨眨眼忽略掉蔚鱼遮掩的动作,清晨就洗内裤,这哥看来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性冷淡嘛。这么一想,他体贴地主动走开给蔚鱼让路。
蔚鱼却没发现这些小动作赶紧去阳台晾衣服,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还好...太尴尬了...
等他回到客厅却看到穿戴整齐已经走到玄关的池砚,心里讶异风水店也这么早上班的同时忍不住开口挽留,“吃了早饭再走吧?工作很急吗?”
“嗯,今天是很早之前就预约的工作,不好意思哥,谢谢又让我睡了一晚,先走了。”池砚侧着身子戴上黑色的鸭舌帽笑得真诚又无辜让人无法拒绝。
蔚鱼就站在那里隔着短短几步,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你们店址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你吗?”
第二卷昼吹:“请”
第14章果真啊...
蔚鱼手上捏着那张派大星便利贴坐在办公桌前,那上面是用熟悉的字迹写着的一串地址:“人民公园侯林巷137号含谷阁”即使用的普通签字笔也依旧不减苍劲有力的风采,店里的那里宣传简介看来也都是他写的了,还真是厉害。
一直没听池砚提起过店里坐镇的大师,能教出他这么优秀的徒弟肯定也是个大人物吧...
不过联系到池砚不同寻常的大胆冷静和格外熟练的画符念咒,他真是个普通打工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