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来人,三人的身子明显一僵,周嘉海道:“友人相聚,当是乐事。”
友人?易茗棠疑惑。
只见三人抬手解下面具,熟悉的面容让易茗棠大吃一惊,“氐,参,鬼?怎么是你们?”
“很奇怪么?”周嘉海转头看他,易茗棠登时跪地,“一路上多有得罪,请主上责罚。”
“不知者无罪,且起来罢。”
易茗棠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您,您当真是主上么?”
“怎么?是觉着年纪太轻,还是性子太皮?”周嘉海话里带笑,易茗棠只觉他面具上那九道狐纹也一道跟着笑,“你心中有惑,孤便来解,周嘉海的脸就是孤的本来面貌。”
“可嘉海任职的时间与您出门的时间似乎对不上。”
“要是对上了,孤不就对不起百姓为孤取的‘狐之子’之名?”周嘉海往前走了两步,“你们都隐到暗处,如见敌人,先斩后奏。”
“是!”三人戴上面具飞离。
易茗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临近大道,周嘉海解下面具收好,命令道:“孤的身份暂时不要告知永乐。”
“主上何以突然向属下等暴露身份?”
“权当孤是近乡情怯罢。”
二人刚靠近马车,就见萧予戈一身是血地倒在马车边。
“大人!”
萧予戈半睁开眼,欣慰一笑,随即彻底昏死过去。
“主子,这儿有把刀。”现身的参细察手中的武器,“是内宫之物。”
祁靖宁狞笑,“他们果然查到这儿来了。虚,鬼,你们快些送萧大人回京。氐,同孤去个地方。”
“是!”
想玩游戏?孤陪你。
南楚杉手指一颤,茶杯落地摔成碎片,南楚柳赶忙上前询问是否被烫伤。
“无事,你去拿扫帚来。”
南楚柳朝外招呼一声,返身走回她身边说道:“吃饭时就见你恍惚得很,大哥出门前还让我来问情况。”
“若得空,帮我送点礼物给程先生,算是前日的补偿。”
“不一起去么?”南楚柳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着,“姐,你这两日究竟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没,挺好的。”
仆人进屋收拾地上的碎片,出去时恰好与急匆匆赶来的门房擦肩。
“出什么事了?怎的这样冒失?”南楚柳蹙眉。
“二小姐,三小姐,阮大夫人来访,说是有急事与二位谈。”
南楚杉点头,“请她到书房来罢。”门房应下,又一路奔回。
“这个时候登门,怕不是要来自首。”南楚柳道。
不多时,门房领着晋惜和清儿过来,南楚杉摆手让他离开,又着妹妹去关门。
“大夫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南楚杉推上两杯清茶。
晋惜不动,回道:“我来投案。”
“投案应当去县衙,那儿有人值夜。”
“不,”晋惜摇头,“此事牵连甚广,只怕环海县衙管不了。”
南楚杉笑,目光却是冰凉凉的,“阮大夫人切莫忘记,我南鹤林是环海县衙的师爷。你来寻我,我依旧是要在环海县衙为你备案。”
“那如果是万事屋呢?”
“万事屋依旧是由环海县衙管辖。”
晋惜摇头,自怀里摸出一封信,“如果师爷在读完此信还决意让环海县衙接手民妇的案子,那民妇就告辞了。”南楚杉狐疑打开,读到一半,登时将信按在桌上,“这上头所写的,可是属实?”
“我没有欺瞒师爷的理由。”
“兹事体大,不好妄下决策。明日午后,我会去阮府找你。”
晋惜福了福身子,“那民妇就在府中恭候师爷的大驾。”言罢,带着清儿离府。
“姐,这信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先别问,去请大哥过来。”
南楚枫散着湿发进屋,一坐下就取新杯喝茶。
“大哥,事情有些复杂,我需要你的建议。”南楚杉踌躇着开口。
“那这事一定吓人得很。”南楚枫执杯微笑,“说吧,什么事。”
南楚杉推近信纸,“你看完便知。”南楚枫握着茶杯低头读信,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说过了,祁家的事我不想管。”
“祁家的事自有人会抢着打理,可这回涉及的,却是我环海的百姓。”
“大哥!”
南楚枫的眉头紧了又松,“想去便去,别问我的意见,你知道我的回答。”
“头发不早些擦干,老后容易得痛风。”南楚杉说,“大哥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办。”
南楚枫点头,甩手而去。
南楚柳盯着他气鼓鼓的背影,试图折起信纸一角偷看。
“楚柳,你也快点去睡觉。”
“姐,我是万事屋的一份子。”
“所以?”南楚杉盯着她,眼底是她看不穿的情绪,“唯独这件事,你碰不得。”
太医推开门,撞上三双焦急的眼,其中一人还抬手揉按被门拍疼的肩膀。
“萧大人情况如何?严重么?什么时候能醒来?可是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我等定会尽快做到。”鬼连珠炮似的的问话,让本就有些困倦的太医愈发头疼。
“鬼,你就不能先让太医说话吗?您觉着他会死吗?或者,生还的几率大么?”参放下胳膊问道。
太医:……
“老夫方才为萧大人诊治过,他受的大多是皮肉伤,但因着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不会苏醒。不过……”老太医捋了捋胡须,“他体内似乎藏有奇毒。”
作者有话要说:不妨猜猜,信上写的是什么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公子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暗潮汹涌
众人哗然。
鬼一把按住老太医双肩,使出嘬糖柿子的劲儿狠命摇,“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您可是御药房里医术最高的太医了,要是您也没法子,我们还能去找谁?太医大人,您快说句话啊!”易茗棠冲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老太医都快被晃出白沫了!快点放手!”
参赶忙上前拉下他的手臂,拽着他到廊柱旁冷静。
易茗棠躬身道歉,老太医抬手捋平衣上褶皱,犹有余悸道:“这毒颇为罕见,倒不是无药可医。”
“请大人开药方。”
老太医摇头,“老头儿治不了。”
“大人……”
“但,天底下有一人能治。只是,那人性子古怪,不见得愿意出山。”
易茗棠道:“哪怕上天入地,我也会将这位神医请来。求大人告知!”
“环海县,南鹤林。”
“……”
南楚杉按了按忽然发痒的耳朵,继续就着逐渐微弱的烛光翻找手边案卷。
梆子沿街敲响,夜露愈发深重。
南楚枫跨进门槛的瞬间揭下斗篷的兜帽,冲前方背影道:“你的主子没有告诉你,不要轻易将后背展露在敌人面前么?”
“没有。”那人转头,“况且,你也不是敌人。”
“程遂宣,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一个两个的,真当我环海是避难所?”
程慕鸾微笑,“南兄留神气坏身子,这不值当。”他请南楚枫坐下,命人上了茶点。
“大半夜的,我不吃东西,会闹牙疼。”南楚枫的脸色不知不觉间缓和下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大老远的从京城前来,应该不是想叙旧罢?”
“的确有事。”
“何事?”
程慕鸾咬下一口栗子酥,“忘了。”
“我回去了。”
“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要置谨怀先生于死地么?”
南楚枫默默坐回原位。
依照约定,南楚杉用过早饭,独自前往阮府。大堂里依然挂着白绸,只是棺已入土,人也散去,风过更觉冰凉。
“师爷来了?我家小姐正在花园等您。”
小姐?
晋惜这日换了件更为素净的衣裳,遥遥望去,飘飘似仙,若不是记着她早期那些不甚讨喜的行为,南楚杉倒是愿意做她的推崇者。
“清儿,去取上好的茶叶和糕点来。”
“不必,我听完就走,一刻都不耽搁。”
晋惜温婉一笑,“礼数还是要有的。去罢。”
南楚杉开门见山发问,“你的身份没有这么简单罢?还有,葵花是你杀的?”
“不是。”
“我问了两个问题。”
“二者皆否。”晋惜的手掌贴在凉飕飕的白石桌上,“葵花的死,很无奈,却也无可避免。至于我的身份,我只能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她是谁的人?还有,雪绣到底是谁?”
“师爷似乎很喜欢提问,但我是原告,而非被告。”
南楚杉冷哼,“这可不见得。”
“雪绣是枚棋子,引你们关注群芳阁。目的达成了,她自然就会消失。而葵花,是颗废棋,如苏玉缜那般,被操控者丢弃,仅此而已。”
“所以,当时在船上死的其实是两个人。真实的葵花,虚假的雪绣?”
晋惜道:“可以这么说。”
“那阮鹏涛呢?他又因何而死?你和苏玉缜应是分属不同阵营,又为何同时将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
“这个问题,需由清儿向师爷解释。”
话音刚落,清儿端着茶具与糕点过来。
“这是什么?”南楚杉眼尖地瞧见糕点碟下面压着的半本册子,取来翻了几页,“这是账本?只是上头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有些字看不清了。”
“我们当日去晚一步,只救回这点东西。上半部分残缺,只得知晓贩售的数量与金额,但下半部分却有买卖主的名字和日子。”
南楚杉读着读着,心寒去大半。
“南师爷,我家主子说过,这起案子交不得环海县衙。即便萧大人再铁面无私,也架不住深宫施压,届时不了了之,岂不是更加遗憾?”
南楚杉猛地合上书页,“那交给万事屋调查就能避免了么?”
“师爷或许不知,这万事屋是隶属长公主管理。如今能与深宫抗衡的,除陛下外,只有她了。”
“怎么?深宫那位待不住了?”南楚杉挑了块顺眼的糕点捏在手里,“再往上走能做什么?太后?太皇太后?先帝未曾立后,想要这等地位,兴许只能等下位君王。”
“师爷不怕我是深宫那儿的细作?”
南楚杉道:“她有这样的心思,就不该怕别人说。况且,你方才也说了,我们南家的靠山是长公主。”
“你的委托我接了,但有个条件。”
“师爷但说无妨。”
“此事不许让我的妹妹知道,哪怕一丁点儿也不可以。”
“成交。”
莫太妃新染的指甲在莲花白瓷杯上抚摩,“哀家头先走了神,你们再说一次。”跪着的妃子们面面相觑,刚动嘴准备复述,那瓷杯骤然在身前碎开,离得近些的妃子被碎片划伤手背,潺潺流血,然却是将头贴得更低。
“陛下的女人竟同民间无知妇人一般相信什么孕子偏方?”她敛起唇角冷笑,淡淡道:“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杀人。”
“他们说那是刚死的婴孩,所以我们才……”
莫太妃暗自扫了眼,近十余名妃嫔都做了这等腌臜勾当,其中不乏身居高位担重任的贵妃,心里不觉寒意升腾。
“常在河边走,怎可不湿鞋。如今引火烧身了,才想着找哀家求救,晚了。”
妃嫔们又是连连磕头。
“都下去罢,哀家头疼,庄贵妃与易美人留下。”
妃嫔们只得哭哭啼啼地出去,隔着老远,莫太妃都能听见她们呵斥宫人的声音。
“都坐下,哀家只想同你们说些家常话。”
庄贵妃和易美人称是,在宫人搬来的椅上坐好。
“紫竹,来替哀家揉揉头,疼死哀家了。”
紫竹嬷嬷福身,上前为之按摩。
“哀家听闻那位萧状元回来了?可久久不听他入京城的消息,如若哀家没有记错,易美人的庶弟随行了?”
易美人诚惶诚恐,怯怯点头。
“你这庶弟倒是有些本事,先是易家,再是郑家,现在又是萧家和南家。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们祁家了?”
易美人赶忙跪地磕头,“他……小弟年轻气盛,不懂人情世故,待他回来,我定好好教他。”
“起来罢。一家人总是这样跪啊拜的,没意思。罢了,你也回去,省得等会儿在哀家这宫里吓得尿裤子。”
“是。妾身告退。”
庄贵妃收回送别目光,听莫太妃又遣退其余宫人,才说道:“探子回了消息,说是在行宫住着。”
“陛下倒是看重他。”
“看重也无用,他中了毒,最多只剩一个月的寿命。”
莫太妃睁开眼,“有解么?”
“南鹤林。”
“那就把南鹤林除了罢。”
庄贵妃微愣,“太妃娘娘,那可是长公主的女儿。”
“楚靖筝?一个自愿脱离祁家族谱的人,何惧之有?难不成,你怕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