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海探案录》TXT全集下载_19(2 / 2)

环海探案录 戚雨凉 4894 字 2023-09-04

“只是属下见他回话时眼神总是躲躲闪闪,像是藏着什么秘密。可属下没有凭据,不好多加讯问,便空手而返。”

南楚枫放下茶杯,冲他们挑眉,“所以,线索又断了?”二人一齐点头。南楚杉摆手,让他们回去休息,经过些时候,自怀里摸出个东西摊在桌上。看清物品的南楚枫忍不住啧啧两声,“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学会开始捡破烂了?”南楚杉睨他,“大哥,你再仔细看看。”

这是一张烧得只有女子手掌四分之一大小的纸片,隐约能看清最底下的两个字。

“你这是从哪里淘回来的?”

南楚杉低声回应,“取自永乐书房的铜盆,且我再三辨认,确定是永乐的字迹。”南楚枫将信将疑地翻出昨日收到的信件,将二者平铺在桌面上对照,讶道:“这应当是同一首诗。”见妹妹似乎想问信件的由来,他主动全盘告知,又补充道:“若我没有猜错,此二人之间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话刚道出,当即收到妹妹的反驳,问及缘由,南楚杉回说这是陛下分发给各州县的公文。

“陛下竟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么?”南楚枫讥笑,“果然是我远离朝堂太久,跟不上眼下的流行了。”南楚杉闻言蹙眉,很快收神问那篮糕点的下落。

“扔了。不过,我还记着它们的摆法,等我给你画出来。”

南家兄妹这儿还在研究糕点一事,萧予戈却已是受邀入了青永坊。虽说纪司墨这回是微服暗访,可吃喝方面丝毫不含糊,其当前的住所恰在郑栖昱做客时住过的府院隔壁,同样奢华非常。纪司墨落座后,府内丫头前来上茶。

杯盖未启,先闻茶香,想必是上等的茶叶。萧予戈端着茶杯的手隐隐有所收紧。

纪司墨用盖撇去茶叶,以余光观察萧予戈,友善笑道:“萧大人不妨尝尝本官带来的糕点,看看是否合你的口味。”萧予戈道谢,拿过小几碟里圆状小饼咬了一口,疑道:“这是京城千糕坊的桃仁酥么?”

“本官记着你在白鹭书院求学时,总爱起个大早前去排队买一包回来充作零嘴。”纪司墨陷入回忆,眼里泛起一抹柔和的光,“你那时还同格潇提过要为桃仁酥留京做官,想来真是颇为有趣。”萧予戈扯出点笑意,回道:“下官年少无知,让大人看笑话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本官倒是颇为欣赏贤侄的胆气。”

萧予戈起身拱手鞠了一躬,“得纪大人赏识,是下官之福。”

“眼下只有你我叔侄二人,这等繁文缛节能省则省罢。”纪司墨摆手让萧予戈坐下,又道:“州府一面见得匆忙,我这儿还有许多话想同贤侄谈,不知贤侄今晚可愿留此用个便饭?县衙那儿我自会着人通知。”

“既是如此,永武便打扰了。”

出乎萧予戈意料,纪司墨着人备下的皆是些家常菜。但有些奇怪的是,大多都为萧予戈钟爱的菜色。萧予戈不敢深入思考理由,只按照纪司墨的指示在他左手边坐下。厅中侍奉的丫鬟送来漱口用的茶,等主客用热水净完手,这才全部退出,各自忙碌去了。

“贤侄不必客气,就当这儿是自己的家。”纪司墨挽袖朝萧予戈的小碟里夹入一大筷子菜,“贤侄比在京中时清瘦许多,我瞧着实在有些心疼。”萧予戈手中筷子一顿,干笑着点头。纪司墨在席间提了两句京中之事,挑起萧予戈兴趣后默不作声用饭,惹得对方心里不上不下,欲言又止。

这样的煎熬止在厨娘们前来收拾残局那一刻,萧予戈捧着茶杯三番两次用眼睛偷瞄老神在在的纪司墨,心中闪过多个猜想。

如他这样的老狐狸自然不会白白送甜头上门,可眼下自己孤立无援,恐怕不能鲁莽行事。他心中天人交战,忽而听得对面出声,霎时仰头看去。纪司墨正含笑慈爱地凝望他,他陡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纪司墨问道:“贤侄在环海可是顺利?”

萧予戈点头,压下自己心底的不安,恭敬回答:“劳纪大人记挂,下官一切安好。”

纪司墨闻言却是轻叹出一口气,“贤侄当日犯下的错不足以令你谪往此地。数年寒窗苦读,高中状元一朝富贵,贤侄难道真预备在这个偏远小县白白浪费才华么?”

萧予戈沉默不语。

“不瞒贤侄,我这回离京暗访是得了陛下的旨意。其中意味,想必无需我再多提。当今圣上惜才爱才,还望贤侄莫要辜负隆恩。”

纪司墨这番话道得苦口婆心,教萧予戈有些不知所措。沉默半晌之后,他起身辞行,纪司墨不着急问结果,只说自己两日后就要动身回京。萧予戈拱手道别,转身出门,同进屋的护卫擦肩而过。

那护卫单膝跪地,将手压在心口前,大气不敢吐一发。纪司墨捧过茶猛地泼到他身边,滚烫热气拂过,那护卫的头垂得更低,朝前屈背,在快要贴上地毯时说道:“属下有罪,请大人责罚。”

“怎么处置的?”

“属下已将他们灭门,还扮作其中一人的模样向环海的王捕头翻供。”护卫话语间不带任何起伏的情绪,仿佛是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想必他们已然将此事回报南楚杉。”

纪司墨点头,上前扶起护卫,又伸手拍去他身上的尘土,微笑地摸了摸他的头,“你做得很好。相较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苏玉缜,本官还是更中意你的能力。”

“昴。”

昴得了夸奖,眼里陡然现出一簇光芒,退后半步下跪行礼,“昴定会成为义父最好的工具。”纪司墨拍掌,再度像摸宠物那般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真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眼下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义父能信任的就只有昴一人,你可莫要背叛义父。”

“义父抚养之恩重如泰山,昴永世难忘。只要义父一声令下,刀山火海,昴皆愿前往。”

“真是我的乖孩子。”

一路跟随的月光渐渐明朗,映出不远处站在树下闭目养神的身影。萧予戈快步靠近,斜落而下的枝叶掩住他唇角笑容。那人恍然睁眼,醉人的嗓音散在风里。

他道:“萧三公子,我家主上嘱我给您带句话。饭不能乱吃,话亦不可乱说。”

“那首诗究竟是什么意思?”萧予戈冷问。

“字面意思。若萧三公子破解其中玄妙,请尽快照办,切勿让主上久等。”

萧予戈双拳紧握,指甲几欲扎破手心,“约定的时间未至,我想要的东西也还没有到手。”

“公子想违背主上?”男子低笑,“公子须知,除主上外,天底下再无第二人能帮公子完成心愿。”

“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眼见未必为实。

提示得很明显嘞,亲们应该猜到这里说的主上是谁了吧?

☆、失而复得

即便有糕点摆法的提示,南家兄妹依旧只能从烧焦的纸张上读出一个‘木’字,且还是因萧予戈曾用朱笔特意圈出过。两人相视苦笑,整理好摊在桌上的纸张,前后脚出门回家去了。萧予戈恰同两人错开,心中烦躁不已,拐道进了书房。桌上的烛正在淌泪,他扫一眼,只觉比他出门时短上一大截,然因着南楚杉时常留在这儿看书,倒没有太过把它放在心上。

路过师爷专用书桌时,他偶然一瞥,被漏在外头一角的图样吸引,不禁上前抽出查看,顿时怔在当场。出神的时间并不长,他很快将纸张归位,深吸一口气,试着以平常心回到椅上继续自己未完的公务,却很快连半个字都读不进去。

环海县衙例行进行季度大扫除,刚回来报完平安的南楚柳毫无疑问地参与其中。萧予戈对于此事并不熟悉,全然听从南楚杉的吩咐行事,同南楚枫、萧卫一道前去检查屋顶。南楚柳虽是有几句怨言,但还是乖乖提着扫把、水桶等物进书房收拾。

书架每日都会使用,耗费的工夫不多,相较其他人而言,南楚柳的工作算是颇为轻松些。仔细擦拭过一回桌椅,南楚柳伸手拉开萧予戈的抽屉,取出其中的物什,打算检查其中是否暗藏小虫子。正当她同一只小蟑螂眼对眼时,支开的窗户里透进一阵风,将桌上的纸张全然吹落在地,她啪地一声用笔筒拍死蟑螂,慌慌张张地跑去捡纸。

一叠公文乱糟糟地堆在怀里,又被极不温柔地摔到桌上。南楚柳一边对照日期,一边归于原样。倏然,她拿过其中一张小纸条,只瞧了最前头三个字,脸便皱得像个老头子。既然萧大人这儿拥有苏玉缜的档案,为什么那时没有交给他们呢?南楚柳心里疑惑不已,阅读得更为仔细了些。越是细读,她的手就越发收紧。

这份档案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比万事屋现存的那些都详细许多,略微夸张点来说,有些像是判官生死簿上的记录。南楚柳不由得陷入沉思,这萧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楚柳姑娘,可是打扫好了?”周嘉海爽朗的问话打断她的思考,她不动声色地将纸张混入公文中,对来人微笑摇头。周嘉海稍稍皱了皱眉,带着几分恐慌说道:“师爷那儿催了,姑娘还是快些弄完过去罢。”

“好。辛苦你跑一趟。”周嘉海嘿嘿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姑娘继续忙,我还要去通知王九哥他们。”南楚柳颔首,目送他离开,随即低头望一眼那张纸,重新投入先前的收拾工作中去。

扫除直至晚饭前才进入尾声,南楚枫送工具箱回库房,让萧予戈主仆二人先去吃饭。萧卫伸了个懒腰,跟在萧予戈身侧,问道:“大人今日可是遇上什么事了?怎么瞧着有些闷闷不乐?”萧予戈脚步一顿,扯出个笑脸看他,“本官向来都是这样,大抵是这几日常有秋雷,闹得夜里不甚安生罢。”

萧卫笑道:“如今枫哥帮着修补好大人的屋顶,今夜或可睡个好觉了。”萧予戈点头,偏头望向自己的屋檐,很快回头问正在转脖子捏肩膀的萧卫,“你在当任二十八星骑时,可曾接受过令自己厌恶的任务?”

萧卫的手微僵,步子有些加快,“大人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难不成是接到这样的案子了么?”萧予戈轻笑,“无事,就是随口问问。本官只是觉着,你跟在我身边三月有余,可我对你似乎还是有些陌生。要是不便回答,就权当我没说过。”

“有过。”沉默片刻,萧卫的声音低低传来,“但这事发生于我加入星骑之前。细节的东西,我倒是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记着当时一心只想逃跑。可无论我怎么跑,到最后都会被抓回来摁着头去完成那些事。”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并无多少起伏,哀伤与痛苦悄悄爬上他的脸颊,这样的萧卫是萧予戈从未见过的。萧予戈透过他模棱两可的讲述,隐约能望见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正晃悠悠地站起身,眼里满是不屈和愤恨。

萧家当年固然受到大损伤,但好歹是五大名门之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还能苟延残喘许久。然依附他们生存的卫家却不见得这般幸运,萧予戈当初从兄长处闻得皮毛,如今又听萧卫提及只言片语,忽觉自己那时选择他到身边真当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小战,日后你随我在一处,我定教那些人不敢动你分毫。”

萧卫凝视这位亦主亦兄的少年,对自己身份暴露一事感到疑问。

晚饭过半,南楚柳结束跟兄长的肉丸子大战,堪堪咬进一口胜利品,就见吴玺匆匆而来。南楚杉将新盛好的汤搁在萧予戈手边,问发生何事。吴玺抹一把额上的细汗,抱拳回道:“有人在城外寻得走失的大黄狗,正在公堂等候。”

萧予戈当即起身,不留神掀了一只汤匙,未着半眼,赶忙前往大厅。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元宝一瞧见萧予戈,登时站起身子,尾巴左右摇晃,冲他汪汪叫了几声。

依照律法给予相应的奖励后,吴玺送离拾狗之人。乐不可支的元宝绕着萧予戈不住转圈圈,边转还边吐起舌头,惹得萧予戈忍不住摸了两下它的头。跟随前来的一众人心中皆有自己的心思,而这小肉干则是直截了当地对着元宝表露出自己的不屑和气愤。

元宝绕够圈子,啪嗒嗒地走到正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小肉干,又是汪地一声,在他们全然没有防备时,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小肉干的脸,在小肉干抬爪挠他之前,火速躲到萧予戈腿边。

这狗莫不是已经成了精?南家三兄妹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发问。

萧卫走上前拍了拍发怔的萧予戈,问道:“可还是需要将元宝送去李阿胜师傅处?”萧予戈摇头,“元宝这次失踪应当是有心人为之。李师傅的笼子虽说坚固,但防不住人心险恶,还是将它养在县衙里同小肉干作伴罢。”说着,他蹲下/身子抬手去招小肉干,小肉干步子优雅,扭脸跃回南楚杉怀里,别过头不看他。

“后院还有空位,留它看家唬人正好。”揉顺着小肉干脑袋上的毛,南楚杉开了口,“只是这元宝毕竟是易家的所有物,恐怕得早些联系易大人才是。”萧予戈点头,回说明日会修书送往京城。

南楚柳对着元宝打了个响指,这元宝歪头奇怪地看来,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身旁的兄长轻声埋怨,“它好像有些怕生。”南楚枫的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摩挲着下巴,感叹道:“是易家的狗啊……”

元宝暂由王九牵走安顿,其余人回到饭厅继续吃饭。小肉干全程不理会萧予戈,就连对方好声好气地送来心爱的炸小鱼干,它都毫不动摇。南楚杉见状笑道:“它恐怕是在气恼大人喜新厌旧罢。”

南楚柳笑着搭言,“亏得大人移情的是条狗,不然换了其他的什么人,到时不理人的或许就换成另一位了。”她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停在自家姐姐身上,南楚枫咽下碗里最后一口汤,取出怀中手帕揩去唇边油腻,冷声道:“不专情之人,注定孤独。”

南楚柳哈哈笑,“大哥你是在说自己么?先前张姑娘、李姑娘还有刘姑娘的事,你当真处理得明明白白了吗?”萧卫问是否有故事可听,南楚柳不住点头,快将嘴角咧到耳朵根子上去,“我大哥这人向来好行侠仗义。萧卫应当晓得,这侠义行得多了,难免会招来桃花债。而这张李刘三位姑娘就为谁是大哥的真命天女吵得不可开交,有一回还闹上公堂。我记着那时爹已经辞官,是由二姐处理的案子。”

“那起案子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处理得最为艰难的。”南楚杉扶额,手掌缓慢地在小肉干头顶来回,“所以,大哥你算是最没有资格说出刚才那句话的人。”南楚枫轻叹一口气,支着脑袋停在桌上愣神。

四人嬉笑小半晌后,萧予戈心系元宝,早早离席。萧卫琢磨着万事屋里堆积成小山的案卷,拽着还在发呆的南楚枫就往外走,留下姐妹两人坐在饭桌前喝茶逗猫。约摸一刻后,南楚柳收回逗弄小肉干下巴的手,正色看向姐姐,“大哥方才的话,你不觉着是意有所指么?”南楚杉笑,“他就是在针对大人,不必猜测。”

“姐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大哥对萧大人的态度转变得实在太快了。原先他虽说对萧大人没什么好印象,可好歹会看在萧南两家的交情,对大人稍微客气点。然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哥对萧大人似乎有很深的敌意。”

南楚杉伸手捏了捏小肉干的肉垫,漫不经心回道:“大哥就是这么个性子。不轻易同他人交好,不轻易相信他人。你莫不是忘了,就连咱们一直认同的好友张三爪,于他而言却是更倾向于酒饭交情。他不相信永乐,这是情有可原之事。说句实在话,我自个儿对永乐的信任也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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