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龙君虽好,是你的吗?
要捐弃这一点温暖,这一点留恋,为何如此之难?
想到自己在事成之前,被发现之前,始终要若无其事,要假装一切如常,要仍旧和薛开潮同起同卧,到时候枕上帐里,他又该如何面对,该怎么一如其旧?
其实他不是没有动过对薛开潮说实话的心思,一切都仰赖对方处置,其实是最简单的办法。可幽雨今天的一番话,又让舒君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说得对,“主君和薛家并不完全是同心同德,可毕竟系出同源,彼此支持。没有薛家,主君怎么做令主?”
这是斩不断的关系,更是永远存续的关系。薛开潮和本家的感情如何,不能牵涉利益,更不能动摇薛开潮自己的立身之本。何况,舒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值不值得?
他尚未着手查下去,但已经很明确了,梦境中的马车,线索,都和薛家一些纹章极其相似,其中关系之深已经是不必怀疑了。如果凶手只是庶支旁系,或许薛开潮尚且愿意剪除败类。但倘若是嫡支……
舒君知道,自己就不必想了。
或者说,他不愿意将选择的机会放在薛开潮面前。倘使对方终究没有选择他,这会让舒君彻底失去报仇的可能。而薛开潮选择替舒君复仇,那有会怎么做,舒君根本想不出。
而且,这种事情一旦说出来,就算和二人之间特殊的关系并没有牵扯,也会有了牵扯。无论如何都很像是话本故事,一个全家死绝的少女得遇贵人,或卖身或被救,最终借由夫君伸张冤屈,大团圆结束。
可现实不是故事,要这样大团圆,一切的希望就得放在薛开潮身上,或者更明白一点,要放在薛开潮对舒君自己究竟有多少感情,是否愿意为了他大张旗鼓上。
能做出屠戮一个村子的举动,和孟文君杀害一个镇子的民众是一样的,必然有十分隐秘的目的,下面埋着更深的根,一旦和薛开潮有涉,即使他不知情,也一定有了利害关系。
舒君苦笑,其实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能肯定薛开潮真的一无所知,只是不想相信他真的知道,又视若无睹,安之若素罢了。
思来想去,这个决定终究是要自己做的,不能将责任转给别人。
舒君慢慢爬起来,沐浴更衣,出门去见薛开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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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舒心事很重的啊。不过我想凶手和小薛有关,大家也是猜到了。
第59章风雨如晦
舒君踏进薛开潮的寝殿之时,简直有隔世之感。这里他是很熟悉的,只是从没有料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以诀别的心情走进来罢了。
薛开潮正坐在窗下,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他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个高颈花瓶,里头养着新鲜的秋芙蓉,是清浅的水粉色,盈盈带露半开,娇嫩又柔软。
舒君撩起帘子却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薛开潮察觉到他的到来,抬起头以眼神示意他过去。
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艰难,浑身都疼痛。舒君也说不上这种疼痛是因为自己说不定将来会被他恨,甚至不必恨,只是遗忘,还是因为自己背叛对方,却还要假装一切如常,实在太过艰难。
总之,他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走到薛开潮面前的时候忍不住了,干脆埋头扑进他怀里,像孩子似的不肯起来。
薛开潮弯腰把他抱上来,二人静静靠在一起。舒君默不作声,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二人身体虽然接近,实际所想却相差甚远。舒君想的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软弱,有人对自己好一点就整个都软下去,好像只一点点好处,一点点心动,就足以令自己忘掉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磨难,而天真地把自己寄托在别人身上。
除了信任,寄托,居然还会撒娇。
他现在这幅样子,又有什么用,能做成什么?
舒君甚至恨自己的无能。他要是能够决断,也就不必左右为难,甚至作出决定后仍旧依依不舍,想到将来如何安排自己这条性命就像是数九隆冬离开温暖床榻投入风雪之中一去不归一样,又抗拒,又害怕,自己都料得到将来每走一步路都想要回头。
他本想对自己说我不是这样的人呀,不该如此的,可越想却越是委屈,怎么对自己生气都没有办法阻止眼眶越来越湿。偏偏薛开潮只是抱着他,搂着他,不发一言,沉默尤其容易显得温柔,让舒君几乎想要大哭一场,把淤积在心里的复杂情绪全部用眼泪冲走。
可要是哭了,那就说不清了。舒君忍得难受,只好不肯抬头,死死赖在薛开潮怀里,想一阵,难过一阵,很快意识模糊,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他醒来时外面天光大亮,却不是因为他睡得太晚所以起迟了,而是下雪了。
薛开潮自然不在床上,他昨夜根本就没有睡,只是歇了一会,等舒君睡着后把他移上床,随后自己就出去了。法殿众人等候这一场会议已经很久了,舒君却是不必要参加的,就睡在这里好了。
把他挪到枕头上的时候,薛开潮自然看到了舒君眼角未干的泪痕,一路往下淌到鬓边,模样比他醒着的时候软弱得多。
薛夜来对舒君有特别的注意,这对舒君的复仇或许是一件好事,但她又不是什么好人,做出这种显得刻意的举动,一定有她的目的。
且不说舒君自己描述的那个梦境,他,薛开潮,薛夜来三人都在一个山洞里,他隐约听到其余二人在说话,却听不清,也睁不开眼。
这在现实里可是从未出现过的事,薛夜来留下这么一个梦是打算做什么?
薛开潮自然不放心,趁着舒君昏睡的那几天仔细检查,发现舒君意识之中被种下了一个标记。正因毫无恶意,所以难以剔除。但目的何在,仔细想想,薛开潮就猜出来了。
开云魔君也好,开云君也好,她都是不打算在地狱一直待下去的,那个地方在她看来不过是囚禁自己的监牢,在其中有多少影响力,能不能建立自己的权力体系其实根本不重要,她还是想回来。
堕入地狱只是一瞬间,但要重回人世可就不容易,直接从薛开潮下手太难,而孟文君无知无畏开地狱门的事也不是那么好遇上的,她必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开云君洞悉人心,擅长制造幻觉,所以应该早就察觉了舒君和薛开潮之间的关系,甚至早就查看过了他的记忆,连舒君都不记得了的那些一并知晓。在他身上做下一个标记,至少将来地狱门再开,她追索这个标记,就可以轻易驱使自己的意识,甚至连带肉身,找到舒君,脱离地狱门的限制,真正回到人间。
到那时,她未必就对舒君秋毫无犯。
至少,手里有了舒君,就进可威胁薛开潮了。
原本二人即使并无情意的时候,薛夜来也能通过舒君和薛开潮之间的紧密联系大有作为,何况是现在,薛开潮的想法已经变了?
或许……将来想个办法,和舒君分开,一直到薛夜来再次出来,大局底定,才能算安全?
不过这毕竟太久远了,而舒君要担忧的事情除了血海深仇之外,还有薛开潮态度的改变。自从薛开潮逐渐逾越二人身份的那道鸿沟之后,舒君就越发焦躁不安,昨天偷偷哭成那样,未必没有这个原因。
但这一步薛开潮是绝不会退的。他的性子说好听点,叫坚韧不移,毫不客气的话大概只好叫不容拒绝,何况在初次尝试情爱这种事上,更加不容有失。舒君不愿意不过是他也不习惯,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在什么位置,只有他来习惯,没有薛开潮退回去的可能。
不如让他自己想想。
至于正事,多少还在薛开潮的预料之内。
孟文君确实已经被幽雨斩杀,当时薛开潮的安危她尚且不知,动手暴烈得很,阴阳鱼绞杀孟文君,连个全尸也没有留下。
正因如此,孟家对幽雨和整个法殿的恨意更深,已经不顾一切了。
原本,孟文君失败后,族中年轻子弟就没有多少了,按理说来即使孟成君疯狂反噬也不足为虑,可孟成君这个人修为精深,是很可怖的。他座下还有十二子弟,都是孟家精锐,即使孟文君打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也没有想过动这些人。
而孟家嫡庶支剩下的人加起来,也不算少,何况还有诸多依附在孟家周围的家族,固然有人见孟成君已经疯了而趋利避害及时斩断联系,但更多的人却觉得是时候了,法殿倾堕或许就在今朝,于是跟着孟成君,集结成团,渐渐向北前进,逼迫所遇到的每一个门派,世家跟随自己。
如有不愿,立刻就是灭绝性的屠杀。
偏偏除了联络所,法殿在地方上其实并无多少势力。
这也是从前制度遗留下来的疏漏。
国初的时候仙门和朝廷联系紧密,根本就是一体,当时两个方位的令主手掌重权,自然指挥如意,不必考虑制度,从无门派和家族敢于违逆。
后来因政治纷争令主逐渐只有一个高位,名义上是仙门领袖,其实究竟如何要看在位的这一任是否足够强硬,以及台面下的角斗胜负如何。而这一代薛家是薛开潮做令主,因种种原因秉持父亲的态度,几乎都在静修,很少露面。即使有些事情上外人能够感受得到薛开潮的作风并不像薛鹭,也根本不是不在乎外面怎么闹得天翻地覆,我自清净闭关的性子。
但终究还是看不清的人多一些,再说,他也只是天资高到旁人难以望其项背,至于真正的修为如何,孟成君或许是最自信能够打败他的人。毕竟薛开潮曾被刺杀成功过,这就足够孟成君轻敌了。
现在,他一定是最想要薛开潮的命的人了。
不过,如今麻烦还不止于兵戈四起,法殿捉襟见肘没有太多办法应付。
令主名义上,是要对朝廷,皇帝负责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仅有孟家宣言要换个令主做,还有地狱门重现,这两件事都足以让长安那边在这个初冬急不可耐宣召薛开潮进京。
这一次就不像是往常朝拜,只是应卯。
两位女帝暂且可以不去说她们,毕竟她们也没有实权。但朝臣庙堂这一关,着实不好过。
首先,朝廷中党争倾轧虽然残酷,且日渐激烈,但基本上每一个派系的人都想裁撤法殿久矣,只是苦于找不到理由。
第二,李家也未必会保薛开潮。
自然了,薛开潮并非没有自己的底牌,那就是他身负真正的龙血,必要的时候现出真身,改朝换代都不是多么艰难的事。然而,他现在并未完全炼成龙身,一旦暴露必然会招致围攻,未必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必急着揭蛊。
夜里会议,最重要的结果就是议出来若是长安有召,薛开潮还是得奉命启程。
第二重要的,就是皓霜刀可以露面了。虽然比起孟成君现在威逼利诱集结的人数不算多,但也不少,且训练有素,其实很可以抵御。除非孟成君亲至。不过现在孟成君心里想的都是杀了薛开潮,恐怕一等京中传召,孟成君立刻潜行进入长安等待薛开潮了。
分析过这些,幽雨微微蹙眉:“主君身边总是不能离人的,我是一定得南下调停指挥,主君看看我们六个谁来贴身保护?还有,舒君也还是留下的好,知道他的人少,若真有人来刺杀,出其不意或许胜算更大。”
薛开潮想了想,道:“也好,我回来之前,他就跟在我身边好了。”
这样,或许也能开解舒君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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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总之,舒君就先当一段时间的小尾巴吧。
第60章长安变起
长安的诏令果然很快就来了,几乎是一听到薛开潮重现洛阳的消息就紧急发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李菩提的人,是来替她送信的,将长安的形势大概说了一遍。
看来就目前为止,薛开潮和李菩提两人私下的联盟还算有效。
收到诏令后,法殿上下默不作声蔓延着一股沉重的气息,薛开潮虽然察觉了,自己却没有多少紧张。他找来舒君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长安,舒君反倒是很吃惊的样子,欲言又止。他一向是很有分寸,又擅长约束自己的人,从来都不愿意跨过自己该守的界限。但这件事毕竟太重要,直接关系薛开潮的安危,舒君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主君真的要回去吗?”
现在长安的气氛已经足够压抑,许多人都在等着薛开潮回去,无论如何,这都太冒险了。
当然回去对于舒君只有好处,可他要的那种好处其实是早日和薛开潮告别的开端,所以怀着一种诡异难言的抗拒,舒君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想回去。再迟一点,哪怕一点点,就好像能够无限迁延下去,至少在这遮天蔽日的大雪之中,世界似乎都被封闭,时间也暂时停止,他还可以过上几天值得留恋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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