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陡然高了个八度,把王母吓得打了个哆嗦。岂止是王母,就连王荣和屋子里其他段家仆人也被段慕鸿吓得不轻。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冷战,段慕鸿才假笑了一下,改用慢条斯理的温和语气道:“你们也看见了,卓氏和王荣之间已绝无和好可能。如此这般,又何必把两人硬绑在一起呢?”
王母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转过脸来对着段慕鸿道:“方才我也听见我儿说的了,我看不错。既然你要为你家的丫头出头,那你便赔我儿一个媳妇,不然这事就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慕鸿冷笑。“这位老妈妈你怎么那么会想,还‘赔你一个媳妇’。你儿子和卓氏互殴,闹到衙门里那也是各打五十大板!从来都不知道竟然有这种规矩,离婚了还要赔给你东西?”
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像听到了笑话似的笑了一下道:“你做哪门子梦呢?”
“不给也行。不过你得把卓氏的嫁妆留给我家。若是把嫁妆留给我家,那你就把卓氏领走罢!”
王荣对着段慕鸿说这话时,没注意到段慕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耽误更新了hhhh,现在才来更文,大家久等啦!
第75章出气
“嫁妆?”段慕鸿笑了。她用袖子里取出来的银耳挖子掏了掏耳朵,抬起头来对着王荣道:“没记错的话,当初我托媒人给卓氏找婆家。媒人说了你家。我一听说你家就是个卖豆腐的,虽然媒人说你家是‘正经人家’,但我家怕卓氏受委屈。所以嫁过来时可是着实狠狠陪嫁了一笔,是么?”
“是啊,所以我也不求多,你把她的嫁妆给我,我便放她。”王荣继续厚颜无耻的说。
“你在想天鹅屁吃,”段慕鸿笑眯眯道。“嫁妆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统统带走。”
“那我也只能把卓氏扣着了。”王荣粗声大气道。
段慕鸿撇撇嘴,开始盯着王荣和王母磨自己的后槽牙。屋子里的众人一言不发,只听见“戈兹戈兹戈兹”的磨牙声。听的王家母子心里崩溃。终于片刻过后,王荣气呼呼的跳起来道:“罢罢罢!一半!一半!嫁妆分一半!我便放那贱人!你休想再要更多!”
“好,”段慕鸿笑道,“一半,就一半。”
她像是就在等王荣这句话似的,当即让人拿来已经写好的和离文书和印泥放在了八仙桌上。王荣一看,就见文书上写着“卓氏嫁妆留王氏一半,还段家一半·······”他心里有些奇怪段家怎么一上来就备下写的这么详细的文书。可分财的感觉太好,他很快就把这疑虑给忘了。
段慕鸿当初给茜香陪了一整套金银头面,外加两根嵌宝金簪,还有四口箱子并箱子里大堆的布料绸缎。以及四箱子的衣服和各色被褥枕头之类。哪怕是给两个市井之家的正经女儿陪嫁,也都是绰绰有余。这些东西分一半给王家,也足够他再娶一房出身一般的媳妇了。王荣不是傻子,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此时自然心花怒放,二话不说便按了手印。
茜香的嫁妆被段家的仆人依次搬了来放在院子里,确实是挺大的一片。段慕鸿”哟“了一声道:”我都不记得我当初竟然给茜香陪嫁了这么多——行!那既然如此,文书上写的是多少来着?“
”一半,“王荣连忙强调。像是怕段慕鸿听不清似的,他还凑近一些又大喊了一句:“一半给我,一半你们带走!”
“那你已经用过了的部分呢?”
“卓氏也用了,这你没法算。”
“也对,”段慕鸿若有所思的说。“那好,就剩下的,各分一半。”段慕鸿回过头去,当着院子里一众段家仆人和王家母子的面,对一个领头的仆人道:“让你带的斧子,带了吧?拿出来!”
刷的一下,段家的几个精壮男仆几乎同时像变戏法似的从短打下面拿出了一柄柄斧头。
段慕鸿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王家母子,只对着那几口箱子和各类陪嫁歪了歪脑袋:“砸了,给他们一半,我们一半。”
“不!!!\"
王荣慌了,扑上去就要往箱子上趴。一边对着段慕鸿嚷嚷:”姓段的你王八蛋!你——你——你——“
”你自己画的押啊,你怪谁?“
段慕鸿笑着拿过那张刚被王荣画过押的离婚文书,在双眼呆滞的王荣面前晃了晃:”你瞧,白纸黑字儿红手印儿,别赖帐哈!“
”你说的是一半······一半······一半!!!“王荣气的大吼。
段慕鸿故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对呀,一半!所以我叫人把东西都分成两半,这样才好分嘛!你一半,我一半,多好!“
王荣终于放弃了反击,眼看着段家人把箱子一口一口都砍成了一半,把布料也一块一块撕成了碎片。他傻眼的回过头去看他妈,发现妈早就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茜香的嫁妆问题,在生产力水平不发达的古代,布料和粮食是可以充作一般等价物的。所以看明代背景的小说里,布料和衣服,尤其是衣服,是非常重要的财产构成,可以当硬通货用的那种。比如《金·瓶·梅》里描述孟玉楼和李瓶儿的嫁妆丰厚时就提到了大量衣服和几十箱布料来作为说明。所以不要小看布料和衣服,在那时候的市井人家婚丧嫁娶中,这些东西的价值是很高的。(害说白了还是以前的社会生产力太低hhhhh)
第76章月老
因为有白纸黑字红手印儿的离婚文书在,文自如这次办案方便了许多。面对来衙门闹着让他主持公道的王荣,文自如直接用了八个字就给解决了:“来人!大棒打了出去!”
那些损失对于王家来说足以让他们肉痛,但对于段家来说并不算什么。段慕鸿直截了当的告诉王荣:“爷就是千金要买你生气!爷乐意!”把王荣气的险些当场晕过去。
茜香又回了段家。不过这一次,是以雇工的身份。段慕鸿并未让她重回奴籍。而是一心想着再给她找个好婆家。女孩儿就像花儿,不能因为遇上过一坨臭狗屎,就再也不敢找好的花盆儿了不是?
却不料茜香回家没几天,风言风语就刮到段慕鸿的耳朵里了。这一回,王家母子学聪明了。
“哎哟,你听说了么?南街上王家豆腐店的媳妇,那个从段家嫁出来的——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哈?有这事儿?怪道儿她让夫家给休回东家了呢?”
“那可不!谁家会愿意要一个不能添嗣的媳妇儿啊?别说她是段家出来的丫头了,就是段家出来的小姐,那不会添嗣也不行啊!”
两个卖菜大妈坐在自家的摊位前,正嘁嘁喳喳的说着闲话。她们面前的摊位上摆放着许多水灵灵碧油油的青菜,正用实际品相招揽着顾客。
“你家的青菜,多少钱一斤?”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温温柔柔的问。
大妈抬头一看,原来是个清秀的女子。瓜子脸圆眼睛,头发梳的光油油。是个挺好看的小媳妇。
“五文一斤,你要多少?”一个大妈起身慢吞吞的应道。
小媳妇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买你的青菜的。只是路过听到你在说段家的丫头。想提醒你一句,添嗣这种事不是女人一个人的差事。不i清楚其中缘由,还是不要胡乱评价为好。”
说完这话,小媳妇转身便走了。不远处有个拉着大车的年轻汉子正在等她。卖青菜大妈瞪着这小媳妇的背影,忽然一拍巴掌:“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不下蛋的母鸡,王家豆腐店以前的媳妇吗?嘿!你跟我装什么呢你?生不了孩子人家把你休了怎么了?我要是你婆婆,我也让你汉子休你!”
小媳妇的身子猛地一顿,停在原地开始不住的发抖。忽然她脚下一跳,人已经向前跑了起来。众人听见她一边跑一边哭着大声说:“我没有被休!我们两个是和离!是和离!”
“嗨!谁信啊?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谁会要你?!”
大妈高声嚷嚷着,十分得意。
茜香是哭着回来的。大老远段慕鸿就听见她在哭。这当儿口,段慕鸿正在同傅行简商量南下进货的具体日子。却不料一回头就看见茜香哭着从外头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就哭了?”她奇怪的问,同对面的傅行简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又去看看茜香,段慕鸿叹息道:“还有,不是说了你以后也在院子里伺候,不用做这些杂活吗?我方才听后厨说,你怎么又帮人家出门买菜去了?”
茜香抽泣着蹒跚至段慕鸿身边,低着头道:“我是在外头被人家抛弃了的人,又回到府里,不敢在少爷面前污您的眼。您就让我去厨下罢!那儿才是我该去的地方——我也只配去那儿·······”
“胡说八道。”段慕鸿板着脸道。“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贴身伺候我。若不是因为丹青——我压根儿就不会把你嫁出去!假如知道把你嫁出去却要受那样一个腌臜货色折辱,那我当初是断不会同意让你嫁过去的。好了茜香,别哭了。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在我院子里伺候!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等有合适的人家了,我亲自给你做媒嫁个如意郎君!你说好不好?”
“我看我身边那来福就挺不错的。虽说长得憨厚了些,可是个好人,配你家茜香足够了。”傅行简插嘴道。
“欸?确实啊,我看那小哥不错·····”段慕鸿若有所思道,一边偷眼去看茜香反应。
谁知茜香却苦着脸摇了摇头道:“少爷说的是好,可我看恐怕是不成·······现在王家那个老货到处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来福小哥成日跟着傅公子往咱家跑,估计早就听说了········这——这——让人家怎么看我呢?呜呜呜呜呜········”
“嗨!来福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你就算真不能生又如何?来福!你过来!你跟我说,你愿意娶茜香姑娘么?”
傅行简一句话就召唤来了来福。可来福说:“我·······我能说不愿意······吗?”
傅行简:“········”
“来福你怎么回事?”傅行简不断给来福使眼色,又看了看一旁又快哭出来的茜香:“人家茜香这模样,那女红,别说配你了,配他家少爷都绰绰有余(段慕鸿:“是啊!”)!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
来福憋得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尴尬的:“夫人已经说要把她身边的秋月配·····配给我了·······”
傅行简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小声嘟囔:“滚出去,本少爷这会儿不想看见你。”
来福麻溜儿的跑了。
“茜香,你别——”段慕鸿转头想安慰茜香。然而茜香早已哭着跑走了。留下段慕鸿和傅行简大眼瞪小眼。
第77章无心
清晨,码头边雾气弥漫,行人如织。人声鼎沸中,一群衣着相近的仆役正鱼贯登上一艘大船。那船横亘在码头水上,颇为惹眼。
“傅公子又要走啦?这一去,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傅行简和傅居敬站在码头附近一家卖糖炒栗子的小店外,正专心等着栗子出锅。栗子香甜,气息缭绕的整个码头都甜丝丝的。老板的浑家一边帮傅行简装上一大纸袋子炒好的栗子,一边殷殷切切的问道。
“这一走恐怕得半年啦!杜婶你也知道,那边生意丢不开······”傅行简七八岁时就爱在这家店买糖炒栗子,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栗子的味道还是那么好。“走啦杜叔杜婶!下次回来了再来你家吃栗子啊!”他对着卖栗子的夫妇笑着挥挥手,转身同等候已久的兄长傅居敬一起走了。
“我还是不大明白你这回为什么要走水路,陆路不是快得多么?”傅居敬从傅行简手中的袋子里拿过一个栗子咬开吃了,一边疑惑的回过头去望着弟弟。傅行简笑着看了兄长一眼道:“又没什么要紧事,何苦在路上跑的灰头土脸的。搭段家的船过去,岂不便宜?”
“原来这是段家的船·······那我可就知道了,你还跟我弄鬼儿?”傅居敬莞尔一笑。“段家的船,那可不是便宜那么简单了——不过雁声,人家媳妇才走了没多久,虽说是个做样子的媳妇,可雁希明显也把那孟氏当妹妹看的。你撩便撩,但也别太过分。”
“知道,”傅行简说。“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孟氏可怜,我也同情。再说哪里是什么撩不撩的·····孟氏刚走没多久,雁希时不时便要痛哭流涕。我瞧着担心。若是跟她一道南行,也好照应她。”
“这还差不多。”
“可不——哎你别吃了!这栗子我是特意买给雁希尝的!傅秉严!你都快把我的栗子吃光了!你赔我!”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到船边,远远的便看见段家的人轻装简行,正从不远处走来。傅居敬转头在傅行简耳边道:“雁希可算不用船运棉花了,前几年简直把人吓得够呛。”
傅行简翻了个白眼,心想哥哥这不是废话么。正想着,段慕鸿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远远的同他兄弟二人打了个招呼:“秉严,雁声!头一回从你们清河行船。我这只船是从你们清河定做的,怎么样?瞧着不错吧?”
“那可是相当不错,”傅行简眉开眼笑的迎上去同段慕鸿寒暄。“你看雁希,我没骗你吧?我们清河造的船,是不是比你从益都看的强多了?”
傅居敬在后头扶额,怀疑自家弟弟若是有条尾巴,这时候一定要拼命的冲着段慕鸿摇起来了。害,这傅行简·········
“是啊,真是不错。不过比起登州港的船还是差一些。不过我也不用出海,够用了······”段慕鸿说。一边向侧面一闪身,露出身后一个低眉顺眼,温婉良顺的女子来。她对着那女子向船上让了让道:“你先上罢!我在下头清点清点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