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计策已定,不二慌忙付了茶资,赶回宫去。
第31章右大臣木原慎一郎已历三届,算是元老之臣,在朝中声望甚高,但不二一直对他颇有微词——这可不仅仅是因右大臣与手冢不睦,而是由于其人处事过于谨小慎微,自保有余,却难当大任。
而右大臣之所以厌恶手冢,却是渊源久远、由来深刻:原来他甫一为官,便想投到手冢祖父门下,老太爷却看不上他的小家子气,对他十分冷淡。
好容易熬到老太爷致仕,他也慢慢爬到了高位,岂料数年后手冢出山,轻松便将大权独揽……新仇旧恨,让他怎能释怀?不过最近右大臣心情甚好,今日下朝后更是一反常态的哼着小曲,家人好奇询问,他连声笑道:“好机会,好机会!”便急忙忙到几个女儿的卧房里去了。
原来,今天他同治部大臣闲聊,竟意外得知了后宫不日将为国君选妃的消息!这一下右大臣又惊又喜!他的女儿们,个个贤淑貌美,诗书女红等无不精通,更难得是出身高贵,陛下若选妃,他家岂能不是首选对象?当下他到了女儿闺中,笑逐颜开讲了这件喜事,又罗罗嗦嗦地上下叮嘱了一番。
乳娘们得令,立即为小姐们赶制新衣——当此千载难逢之机,自然也顾不得节俭,小姐们里外的用品焕然一新不说,连侍女们也跟着每人做了两套衣裳,预备伺候小姐进宫时穿着。
再说宫里。
自不二几日前放出话来,臣工权贵们便纷纷开始了忙碌。
打探消息者自不待言,那一等动作快的,早将小姐的画像准备了出来,抽空子便要送进宫里去。
更有趣的是,连右大臣也开始请内臣们喝起酒来了,不二听后颇有些好笑,索性将纳妃一事召告天下,大有不拘门第海选之势,于是大家更为紧张,纷纷争抢这份荣耀,什么武将出身的问题,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不二得到亲信汇报后,不禁有些得意,却又忍不住摇头叹息。
彼时前方战事已呈胶着之态。
立海自前番劫夺粮草不成,便一直在观察这边的动静——却见营内秩序井然,处处厉兵秣马,看不出高层有丝毫变动迹象。
此时天气已渐渐有了入秋后的凉意——立海地处南方,兵士多不惯此地寒冷气候,真田不由常常锁紧了眉。
这日他在阵前巡查,远远的望见对面一个身影仿佛有些眼熟,便下意识的驱马向前,侍卫们惊讶的喊住他,他一怔,立即停了下来。
军士们以为他在研究此段地形,便向他描述就近的相关军卫,他定定地听着,一会儿再回头去看,那身影果然已消失不见了。
于是长鞭一指,大家巡视依旧,马蹄踢踏而过,无人注意到一声叹息卷入了寒风,佚失在无边的荒寂里……幸村今天也不知为了什么,巡视阵地时忽然发起呆来。
他在营里,向以韬光养晦为宗旨,凡事绝不肯行半步差池。
越前那天为谣言处罚兵士之事,他也不是没有听说,但既然越前没有排查到他的头上,他便乐得装糊涂。
晚间他在帐内弹弄琵琶,不期手冢闯将进来,幸村大惊之下划伤手指,琵琶轰然掉在地上。
即刻便有守卫过来询问,手冢泰然望着幸村,幸村揉了揉指头,安详道:“不妨事……刚才划伤了手,一下没拿稳,摔了。”兵士不疑有他,自行离开。
待他们走后,幸村挑了帐帘,向外张望了一下,笑道:“好了,都走远了!说来只怕没人信,自己的营地,反而不敢光明正大的进出,这样遮遮掩掩,倒让人好笑。”他说着,眼睛便瞄向手冢,却见他正捡起自己方才掉落的琵琶,擦拭着上面的灰尘,脸上半点儿变化都没有。
“大将军,你夤夜来此,再这么冷冰冰的,我可就要逐客了。”幸村不易察觉的皱眉,走回来做出要夺琵琶的样子。
“我早就不是将军了。”手冢平静的将琵琶放回他怀里,道:“公子何须取笑?”幸村脸上一僵。
手冢上下打量幸村,那目光中竟有几分调侃的味道,幸村便扭开头,将琵琶收回架上。
手冢忽然说:“公子想家了?”幸村诧异道:“何以见得?”“你方才弹的,正是上古分封诸国时,国君加冕所奏的礼乐,由此我想,公子大约想念故园了。”幸村一怔,随即轻笑起来:“礼乐黄钟大吕,我仅以琵琶摹之,得其形而无神,将军取笑了。”“不敢。”手冢答道:“某仅是附庸风雅。
比方未出征时,公子每日作画,某虽亲眼见识,竟不曾解得。
还是真田代大公知音,能不惜重金收购公子流逸出宫的画稿,我怎能与代大公相提并论?”幸村望着手冢,眼睛已微眯起来:“你……你知道真田买了我的画?”“这还要感谢真田公提醒。”手冢坦然:“我想在京都中,防卫何其严密,真田却悉知我方机要,他一个外地人,能有什么眼线?想来想去,只有公子曾令人到宫外出售过自己的画作——故此,不免疑到公子头上。”“您的头脑还真是灵敏!”幸村闻得他没有实证,便放下心来:“且不说我与真田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单说两人数年不见,还能有多少灵犀?我的画您也见过,即没有夹层,亦不写实事,如何便能传递机要?更何况,我画上未署真名,真田再狡诈,这样栽赃也未免太难了些。”手冢微微一笑,却念道:“画图恰似归家梦,竿里河山寸许长。”幸村一窒,情知面前这个人不好糊弄——但,越勾践卧薪尝胆,二十年破吴。
他挨了这么多的苦楚,如今正是复国之关键时刻,他怎能轻易服输?他立刻反诘道:“说得好!我笔写我心,真田果然明白!但他为何偏要提醒于你?自然是为阻我于大军之外!他的算盘打得却精,只可惜,我已不是当年那个良善可欺的幸村精市了!”“别担心,”手冢道:“我不想审问你这些。
所谓既往不咎,不二既许你出征,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幸村心里定了下来,面上笑得更加灿烂,道:“难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不是多余?不消瞒我——你一心当我是立海奸细,何曾真正揣度过我的想法?若不是不二真心护我,我打赌你早将我送还到真田手里!我虽无力自保,但若不做出点事情来,倒让人误会我软弱无能了!”“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手冢冷笑:“原来公子本是清白之人,有出格之举也仅为自保,是我冤枉了您!”“清白?”幸村也冷笑起来:“我不敢污蔑这个词!被人百般作践之下,遑论身体,只怕连这颗心,也早已浊了。
我只要能达成自己夙愿,便是身陷地狱,也不会悔改!”手冢想起幸村身上的伤痕,一时也不禁恻然。
幸村却笑得更为灿烂,他坐下来,忽然又像是想起一事样的,仰面笑咪咪的道:“说来可巧,有件事我刚刚听说,不知将军是否有兴趣知道——眼下,京都正为国君选妃呢!”手冢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幸村噗嗤一笑:“你对外人的举动了如指掌,自己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一点也不曾听说?”便将经过讲给他听,又笑着说:“这次选妃有意弄的大张旗鼓,倒让人怀疑陛下的用心:按理,前方争战,国君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分心做这些的。
莫非……莫非是他故意挑这个时机?”“幸村公子。”手冢忽然截住他的话。
“你不喜欢听?”幸村冷笑一声,望向别处:“那我不说了。”“那与当前战事无关。”手冢靠过去,将幸村的脸颊托起来,面向自己:“此系非常时期,你也不是敌我不分之人。
那么请问: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何居心?!”“我……”幸村想挣开,手冢却扣住他的下颌,他不由得咬紧牙关,半响,强迫自己笑着说道:“我也想要你。”“要我?”手冢冷笑,向后轻轻一推,就势跨到幸村身上:“怎么要?”幸村倔强的瞪视着手冢,却笑道:“不二是这么要的?”手冢慢慢地将指尖推进幸村的领口,并不用力,只轻轻摩挲着幸村的肌肤。
触感微凉,却远比想象中光滑,他忽然起了恶意,将幸村的衣领“嗤啦”扯下了肩,幸村一颤,闭上眼睛。
入目仍是伤痕,深深浅浅的一道道红褐交错盘踞在瓷白的胸膛上,手冢便有些犹豫,轻触一痕旧疤,竟不再动作。
幸村忽然恶狠狠地道:“你要做便快,我还不想被人撞见。”手冢一笑,在幸村耳垂上浅浅啄了一下,低声道:“你这人,真是让我提不起兴致……脸色这么憔悴,眼睛却清亮的可怕;身体很软,却是冰的——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暖起来?”幸村并不回答,任由手冢的嘴唇向下探索,忽然他哆嗦了一下,手冢停下来,见幸村的眼底笼上了一层水汽,看着也像是霜化作的水。
手冢松开了他。
“何必勉强。”幸村并不起身,他仰望着帐顶,尽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许久才慢慢地说:“你消气了?不错,是我建议不二取消你主将的位置,也是我曾用画稿向真田传达京都的动向,你明察秋毫!但你是否听说过‘功高震主’这个词?”手冢望着幸村瘦削的肩膊,摇了摇头。
幸村冷笑一声:“痴儿!”“我只想知道,”手冢凝视着幸村,一字一句的说:“必要的时候,你帮谁?”。
“帮我自己。”幸村微微一笑,眸光粲然。
“这就够了。”手冢点点头,他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却已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幸村公子,眼下一切以全局为重,不要作下令前功尽弃之举。
待此番事毕,回京后我自会了结一切——包括选妃的事情。”“真不愧是你的回答!”幸村索性大笑起来:“算了,我也不逼你,你若能回去……”说到这里,忽然又打住了。
手冢看着他:“我当然要回去。
而且一定会回去。”幸村冷笑。
手冢起身,顿了顿,却又弯腰将幸村扶起来,拢好他的衣襟,便向外走去。
幸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喃喃的说:“你知道么?我最羡慕不二的时刻,不是在朝堂上前呼后拥,而是每天傍晚,他在殿里处理过了公务,出门时,总有你远远的站在廊下等他……那时我的心里,才真正羡慕起他来。”注:“画图恰似归家梦,竿里河山寸许长”出自辛弃疾的诗。
第32章决战前夕,越前特地将桃城叫到自己帐下,推说是商议兵略。
两人对坐,各怀心事。
桃城自然知道越前早同手冢议过,而且手冢居然不曾对他的布置提出异议——这令桃城很是开心。
谁知越前一开口,问的却是:“你还记不记得海棠家那个人?”桃城吃了一惊,不自觉大声道:“提提……提他做什么?!”越前笑道:“看你吓的,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说:那次明明本是我们占了上风,怎么就让他给逃了?”桃城皱眉,便不语。
“我最近部署各将领职责,不知怎的便想到了这个。
我与你武功均不低,偏偏海棠竟能找出我俩的弱点——你可曾想过我们究竟差在哪里?正是你过于重视我,处处只想护我周全,这,便给了海棠可乘之机。”桃城想要申辩,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越前又道:“这一战不同以往,一切需以全局为重。
固然你一心为我好,我却也不得不对你说这些话:此番战场上,我不要你跟着我,你听从我的安排,千万不可任性……”“办不到!”桃城不待他说完,便跳了起来:“不是为保护你,我还来这里做什么?”“自然是建功立业!”越前不意桃城反应如此激烈,不由有些恼了:“你自己也领过兵,难道还用我说?!”“建功立业那是别人的事。
我……我只要你好好的!”桃城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也是陛下委托过我的!”越前一掌拍在案上,桃城一愣,直勾勾瞪着越前,越前也不废话,尽管迎视回去,果然还是桃城先移开了视线。
越前道:“你听不听我的?”桃城不答,越前又追问一遍,桃城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却到底还是点了头。
越前笑道:“多谢。”桃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越前本想喊住他,看他气成那个样子,又有些犹豫起来,一会儿门卫通报说幸村求见,他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幸村此来,也是为讨论战事——这原是手冢建议的——而越前自担任主帅以来,虑事愈发周详,见幸村进来,立即亲自为幸村斟茶,并将计划详细告知。
幸村默不做声的听了一遍,微笑点头道:“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越前含笑道:“全部了。”幸村笑道:“那我先祝小将军旗开得胜!”越前素来不喜欢人家在称呼他时特地强调那个“小”字,却半点也没露出不悦的意思,幸村打量着他,心里暗想:分明只是个孩子,身段亦不输我等,幸好举荐他来,不然这一战,还不知要费我多大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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