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江岸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 / 2)

江岸,江岸 许从容 4821 字 2023-09-04

常发却先跑了,白散凝眉,还警惕地防卫着,冲他背影回话,“你——”

“你什么?”

周围忽然死一般的寂静,白散下意识寻着话音回头,见十七八个保安提着警棍围在身后,而在这中间的,是江岸。

“你什么?”江岸听不出情绪地问第二遍,语气平静,眼神微冷。

白散喉结滚动,咽下了将脱口的‘你把视频删掉,再道两个歉,否则我也没完’。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仰着头,乖乖地朝江岸笑出了八颗小白牙,随众人视线下移,收起了随时准备攻击的左手,却忘记护在肚子前的右手。

江岸轻挑眉毛。

白散呼吸一窒。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右手现在还没缓过来,依旧发麻,酸痛,感觉被无限放大,像沉在水里,同时触着电。

他发麻的右手试探地往前一伸,表情无辜,“你要接跳跳糖吗?江医生。”

江医生表示不太想接他的跳跳糖,屈指捏住他后颈肉,提着进了候诊室。

好的叭。

——白·生无可恋·散.jpg

第8章

墙上的时钟缓缓滑到八点零四分。

时间太早了。

如果不是常发掐着点打来的电话,白散很愿意拖到傍晚五点,做最后一个出场的人。反正江医生只说周三,又没有具体规定上午或者下午。

他就是害怕看牙,不需要理由。

而现在,经过刚才那一闹,心中更忐忑了。

进候诊室,江岸把他拎到沙发上一丢,没说话,径自要去处理外头的事。

一群保安堵在门前,见缝抽针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保洁阿姨推着平板拖把,蹭了又蹭,不时扭头张望,欲言又止。

白散仰着脸,缩着脖颈抖了抖,像被捏住七寸,后遗症迟迟缓不过来。

有一会了,江岸的手指早已离开,他歪了歪脖子,转动自如,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而那份并不算粗暴的强硬力度,身体还记着。

颈后被碰过的那一小片原本悄悄藏在细软黑发下,连日光都不可企及,却冷不防经人触碰。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和他沉沉跃动的心跳。

像忽逢火光,近在咫尺。

细小绒毛泛着痒。

滚烫。

这件事白散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在对上江岸视线时,仍旧莫名心虚。他目光追着江岸与上次见面时不同的暗蓝色金属袖扣,嘴唇动了动,都打没腹稿,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急着想开口解释。

而江岸垂眼一扫,他乱成一团的思绪就断了,眨眼间散得干干净净。

——那种目光称作信任。

候诊室里陆陆续续有患者走进,护士披上了白大褂,迅速进入工作模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空隙间她取出一次性纸杯,接满冷热对半的温水递给白散,“我看他刚才那脚可不轻,等会儿你要是还疼,就去隔壁做个腹部的超声,检查看一下。”

白散点头谢过,一放松,小腹上的痛感就来了,但比起那一脚刚落下时,已经好很多。

他没喝那杯水,拿着去了洗手间,漱口。

这场架没打亏,至少撕下来了一块肉,挨一下不算事。

他闲着撩起衣摆瞅了眼,没青没紫,有点红,最迟两三天也能消掉。他面不改色放下,对着镜子咕咚咕咚鼓动脸颊。

九分满的水一滴不剩,白散再次回到候诊室,不过半小时,疏疏落落来了不少人。

小白板上的号码牌剩下的全是两位数。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另一位医生,他怀疑他以同样的话唬过不少人,以至于周三这天爆满。

候诊室只有两对沙发座,角落里的一摞小板凳再次派上用场,这回不同上次,白散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

来得早,也因为被强制摁下,不敢挪。

啜茶老大爷第一个进去,接着到了白散,他就没领号码牌。

可能江医生也知道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一对老夫妻进去了,一对老夫妻出来了。

一个豁牙青年人要洗牙,一个豁牙青年人洗完了牙。

一个抱布偶兔的小孩子哭着进了治疗室,一个抱布偶兔的小孩子笑着出了治疗室。

……

白散倚着软乎乎的沙发睡着了,补完一觉醒来时,依旧没喊到他,他望着突然跳到十一点半的时钟,双眼茫然,以为自己在梦里。

转眼,另一间治疗室开了锁,正使用中,护士戴着医用口罩和头罩送出一个女人,满室患者被分担开,江岸得以空出喝口水的时间。

见白散醒了,护士朝他扬眉,“正好,我换药在行,你过来我给你弄就行。”

白散没说话,有点犹豫,他看一眼护士,瞄一江岸,看一眼护士,瞄一眼江岸。

如果再早上一周,护士对白散说这话,他肯定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总觉得女医生比男医生温柔。

下手轻,不疼。

虽说现在也是这样认为,却迈不开腿。

他带有歉意地,默默摇了摇头。

带窗的治疗室里躺着一个老婆婆,看样子是要拔牙,刚打完一针麻醉。等起效的时间里江岸走出治疗室,拿起桌上的琥珀色办公杯,下颌微仰喝水润喉。

“江医生……”

挑在这时候搭话实在不好,即是工作时间闲扯,给人捣乱,气氛也不对,迟了,感觉莫名其妙的。

但白散左等右等,想来想去,心里憋不住,总有个结杵着,做什么一不留神便分了神。

江岸侧身站在一盆叶子肥硕的绿植边,弯曲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修长,被薄薄的布料裹住,并不像白散那么怕冷,一定要穿得厚厚实实才敢出门。他闻言放下办公杯,手指轻轻挑了下绿叶。

“坐。”

只这一字,白散闹了个大红脸,连连退后,紧张得差点被自己绊倒,跌在沙发上。

又不是小学生,对面的也并非老师,说个话用得立起来直挺挺的么,要不要再打个报告敬个礼?

他在心里嫌弃着自己,慢吞吞坐到那个倒霉的沙发上,揣在衣袋里的手指攥得用力。

“那个人……不好。”白散费了半天劲挤出几个字,之后,咬着舌尖,没了音。

话音一落,他便后悔了。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在背后议论人的是非,也不好。

江岸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一手托着深绿叶片,一手夹着微湿的纸巾擦拭细小灰尘。

他嗯了下,告诉他,“我在听。”

并不是表达喜恶,以及观点的话,白散却好像被鼓励到,视线移开光秃秃的地板,江岸皮鞋前端有道狭长的褶,干净而泛微光,像以放松姿态坐下时,双腿交叠压出来的。他的生活似乎很充实,随时准备前往正式与半正式场合,商务谈判或者出席宴会。

不像自己。

白散垂头丧气地想,抿了抿微涩的唇,瞄了眼时间和治疗室里的护士,他揪着手指,皱起脸回忆着。

“……今天是我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是上周三看完牙,我回家时在楼下撞见找不到口腔科的他,然后给带了路,因为我们都喜欢玩战场,觉得很巧,就约好今天一起来看牙。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他会是这样的人。”

白散从头说起,很细,甚至是多余的。

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讲这些,在发现到这点时,转念间他找到了理由,或许心里还是有些郁闷,不吐不快。有人听着,自然情不自禁说出来了,很正常。

当时的白散还没有意识到。

江岸一直轮廓清晰地站立在他清醒而迷惘的精神中央。

有时候是深海灯塔的光,有时候是焚烧月亮的火。

江岸时不时侧目注视他,透过眼神示意继续,每一个字都听在耳里。

有片叶子在江岸手指松开后晃了晃,笨拙地撞到墙上,在这场还没结束的深冬里,白散望见了尔后第一眼春色。

可他目光躲闪,抠着手指,心想的是,江岸不是很仔细地在擦叶子。

但是有认真听他说。

“那人的行为和有些话,我觉得不太好,”白散讲到这里支支吾吾,声音很小,“他偷拍女生腿.间的视频,虽然有衣服遮挡,他还说都是那个女生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勾引人。”

安静半晌,白散抬眼瞅了瞅江岸,一秒垂下头,鼓着脸,像个小无赖,“我说不过他,又打不过他,只好上牙咬了。”

江岸点点头,纸巾揉成团,呈现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掉进纸篓,他忽然问:“方才动手,值得吗?”

值得。

特别值得。

他就是想揍常发。

白散气呼呼,脱口而出前一秒,见江岸面色淡然,眼帘微阖看着他。

只是对视时,仿佛有月光坠落阒暗海面,也见海面细拾浮摇月光。

他睁大了眼,到嘴边的话急急拐弯,生怕晚一秒,飞快落下。

“不值得!”

“那你再说说,为什么觉得不值得。”江岸唇角微抬,硬朗五官瞬间和缓,看起来很愉悦。

白散懵了,憋得后背爬满密密麻麻的薄汗,白皙指间都浮起层浅红色,还是一个字挤不出。

——色迷心窍。

第9章

太羞耻了。

他总不能大大咧咧讲出来,脸不要的么。

江岸无意深究,几息过后,敛去笑意,“你了解这类人么?”

十九、二十岁男性,棕红色中长发,游戏瘾,偷拍癖,脏话很溜,心理阴暗,性格极端。

多见法制栏目,白散脑子里蹦出深夜十点档一长串专题。

《不良少年因五毛钱车费,邀人当街群殴司机致死》

《18岁“小混混”接连纵火30起,只因爱看救火》

《青城2名花季少年杀人分尸获刑》

……

白散自手指尖冒起凉意,瞬间蹿进骨子,浑身发冷。

一时的冲动过后,升起时时刻刻的心惊胆颤。他连治牙轻轻碰那一下都吓得坐立不安,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刚才没人制止,会是什么场面。

常发最后留下的那句‘你等着,今天这事儿没完’言犹在耳,再想起时,已经从单纯的一句话衍变为诸多画面。

昏暗楼道口,尾随的人影,逼急时乍现的狭长刀锋。

无人午后,四五个成群结队走来的持棍青年。

守在医院门口的黑车,电线,胶带,毛巾。

……

“你还小。”江岸手掌微微用力按在他肩,一触即离,轻描淡写。

白散回过神时,江岸已经离开,回了治疗室,他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什么都不想。

日光透过玻璃在地面投下窗棱的影,近中午。

拔牙的老婆婆暂且不能适应,捂着右边脸颊走了出来,说话嗫嗫嚅嚅,又一个十分钟前刚到的病人进了治疗室。

白散伏下身子,脸颊贴着膝盖,侧头望来来往往的人。

他手指搭在宽沿扶手上,不留意碰到了放在上面的口腔器械盒,带起外包装的塑料声,窸窸窣窣。

似乎很有意思。

他扭过脸,竖起一根手指,扒拉着白色半透明的塑料包装袋,一下,又一下。

很烦。

很乱。

“变形金刚模型,马卡龙色城市小积木块,手摇铃,多米诺骨牌,打地鼠机,四阶魔方……”护士抱了满怀的玩具,一路念叨着走过来,一股脑儿堆到他左手边沙发扶手上。

白散往角落一挪,空出大半个沙发,仿佛见了跨世纪的物件,怕碰着。

过后他又觉得不好,躲得太刻意,盯住鞋尖,僵着身体努力搭话,“这是您给儿子准备的玩具吗?”

话一出口,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不对。

儿子个毛毛球。

又不是没长眼,护士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六,怎么会这么早有儿子,脑子被他就着牛奶吧唧吧唧吃掉了吗?

他梗着脖子慢半拍补了句,“……还是小侄子或者小外甥?”

护士绷着脸,反手把欺骗过他的橘猫仿真布偶丢进他怀里,红唇动了动,没憋住,眨眼咧开,单手扶住墙壁,笑弯了腰,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别客气,你先自己玩着啊,等会儿记得给隔壁幼儿营养保健科还回去,提江医生的名就行。”

白散傻眼了,警惕地瞪着一堆花花绿绿,挤出了八字眉。

他义正辞严拒绝。

他是不会玩的,绝对不会玩的,这辈子都不会玩这种幼稚鬼才会喜欢的丑东西。

十分钟后。

白散打通了地鼠机第一关,手指噼里啪啦敲在地鼠光秃秃的小脑袋上,心想,这东西果然很幼稚。

十分钟又一秒,一阵嘚啵嘚啵嘚啵的结束音响起,他卡在了第二关。

!!!太可恶了。

gu903();从八点待到十二点,白散很荣幸地成为了最后一名病人,如果现在还需要交周记,他绝对能写出一篇很完美的《牙科观察日记》,保证真情实感,感动一中。